刘成讨厌这种故弄玄虚的开场白,就直截了当进入主题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我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你和伊果的关系我已经知道了!希望我和高丽的事,你也别来插手!”
席杰沉着地微笑高丽不是我女儿,但我还是想知道,你能给她什么?”
“她所需要的一切东西,我都能给她!”刘成愠怒地反击。
席杰站起身,用一种居髙临下的姿态来说这句话:“恐怕你除了金钱,什么也不能给她!”
刘成恼怒地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广这么说,你是跟我较上劲儿了!”
“应该说,是你跟我较上劲儿了!”席杰苒也忍不住,两眼喷火地质问,“为了你的利益,竟然不顾事实真相,不顾他人的名声,而且用一种背后打冷枪的做法。你不觉得自己太卑鄙吗?”
“恰恰相反,我还感觉挺得意呢!”刘成拧起脖子,傲慢地笑起来,“非常时期,各有各的打法嘛!什么道义啊,诚实啊,在今天这个时代,已经找不到出处。谁不会使怪招,谁就活该倒霉!事情就这么简单!”
“哼!我的感觉正与你相反。”席杰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这个时代仍是邪不压正,谁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好!”
刘成当即哈哈大笑席总,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也是有老婆的人!”
“那又怎么样?”席杰移开了眼睛,淡淡地反问。
刘成一脸嘲讽地瞪着他我想知道,你对林珊是个什么看法!”
席杰收回了目光,坦然地迎向对方我可以告诉你:我很喜欢她,同时鄙视你!”
“你有什么资格?”刘成恨恨地摸出打火机和香烟,“我也告诉你:我最痛恨你这样的伪君子!表面上你很潇洒,很正派,其实你我都是一路货色,都是对老婆不忠,怀有二心,并且在外面偷鸡摸狗的男人!”
“为了防止火灾,饭店的房间一律不许抽烟。”席杰心平气和地说:“我还要提醒你,我们并不相同。我绝不会在妻子仍然需要自己的时候,去追求和玩弄别的女人!”
“哼!说得倒好听!”刘成气恼地收起烟火,举手向空中狠狠一劈,“我再告诉你,情场、商场,就犹如战场、赛场。我决不会输给你!”
席杰幽默地耸耸肩:“那就试试看!”
两个男人面对面地瞪视着,就像两头势均力敌的雄性动物,互相竖起了挑战的羽毛,而且谁也不会服输。
组委会在集训集期间,一般不准姑娘们对外接触,但若有亲朋好友上门看望,却是没法拒绝探视。否则,那情景便颇像集中营了!家长们其实挺赞成此举。女孩子长得漂亮一点,又将有名誉沾身,总是令父母既自豪又不放心。集中关在军区大院里,反而带上了一层保护色彩。于是每当黄昏来临,严肃的军区大院便因之而艳丽缤纷起来,并且充满了活泼浪漫的情调。
这天傍晚,没入选的赵芸来看汪华,两人散步在一片翠绿的草坪上。远处的军官俱乐部里,传来一声声悠扬的手风琴的曲子。
“赵芸。这次我一定会成功!”汪华望着斜阳西下的天边,满怀豪情地说。
“什么成功?”赵芸一时没明白过来。
“我已经获得了某个关键人物的欢心!”汪华格格地笑起来,“我揣摸着,在这次决赛中,我一定能进入前三名。”
“是吗?”赵芸有点吃惊,又有点不相信,“是不是你事先得到了全部答题?或者到时候有人暗中提示你?”
汪华笑起来,欢快滑爽的笑声在空阔的草坪上,传得很远很远。“你真逗!别说必答题,就是抽答题,也早就统统告诉我们了!大家都背熟了,还用得着谁来泄露或提示?”
“那我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赵芸皱紧眉头,“我总觉得这次大赛,搞得有些神神秘秘,有些不正常!”
汪华顺手摘下了一片小树叶,轻轻地捋过自己的掌心,那感觉痒酥酥的,很舒服。“晚会要对外公开售票,组委会怕大家临场发怵,影响了总体演出的效果,所以,才把题事先漏给我们。”
“这……”赵芸仍然觉得有哪点不对劲儿,但又说不出口,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需不需要我届时到场,去给你鼓鼓劲?”
“不用了,你还要操心毕业分配呢!”汪华把小树叶随手一扔,看着它被一阵风卷起,又飘落草坪。她的音调也是快乐而又昂扬,“我自己能行!真的,我有这个必胜的把握。”
复赛成绩公布后,汪华仅排在第五名。但她心里很清楚,评分数字不过是个表象,功夫还须下在“赛外”。她可能是在众多角逐中,第一个悟出这番道理的。女人如此秀外慧中,还愁不能横马跃出?但赵芸瞅着女友的眼神却有点儿古怪。她想,蟾宫折桂,究竟会是何人呢?
相距她们不远的地方,高丽正在吟诵自己的小品首小诗。直到那时,决赛上不上这类节目,尚未最后确定。高丽宁肯多出一分力,也要在晚会上多曝一点光。在众位姑娘眼中,高丽夺魁的呼声也挺高。虽然有另一部份女伴看好陶素,而且在复赛中她的成绩也超过高丽。但因这位空姐不易请假缺课太多,罗兰也就时不时地透出风声来,好像陶素已经卫冕无望了。
伊果的成绩排在第三名,正如林珊预感到的那样,她的两个女儿已成为除陶素之外的,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高丽每每想到这一点,浑身上下便因愤怒而震颤不已。她也不知道这股气从何而来?受到一种强烈的保卫自身的愿望所驱使,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将伊果驱除出自己的眼界。她没有权利呆在她身边,出现在她周围!高丽时常恨自己无法扭转事态的发展。她曾经以为伊果会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次大赛,到别处去开始新的生活。而现在她清楚地看到,伊果算是跟她铆上劲儿了!她也准备跟这比她大三岁的亲姐姐一个钉子一个眼地对着干,以她自己的存在来提醒伊果——是她闯人并妨碍了高丽的生活。
高丽意识到这场姐妹之间的较量已不可避免。她必须要赢。她也非赢不可!如果输给伊果,就是输掉了自己的一生。她必须胜过伊果,如果让这同胞姐妹夺得了冠军,她简直受不了!
夜幕快要降临时,一个怒火冲冠的男人穿过草坪,脚踏着碎石嘎吱嘎吱地朝她走来。那声音像冲击波**进了高丽的耳鼓,她紧张地抬起头来,背也僵直了——该死!她已快把这男人忘光了,现在他竟敢闯入她的视野!她想躲回招待所里,但却来不及了!亮子已经站在她跟前。她故意别开脸,既不去瞧他,也不跟他打招呼。
“丽丽,你也不问一声,我是怎么闯进军区大门的?”他的嗓音短促、刺耳,全然没有了往昔的调侃意味。
“我不关心,也不想知道。”高丽背过身去,正言厉色地回答。“嗨!其实这很简单!我一说是来看你的,卫兵二话不说就放行。”亮子又急步抢到她前面,不无得意地挥舞着胳膊,“在美面前,五尺汉子也得折腰呀!”
高丽热血奔涌,怒气冲天。她原想犯不着跟亮子短兵相接,他却胆敢跟踪追击到兵营里来!这使她很生气,生所有人的气——生亮子的气,伊果的气,还有爸爸妈妈的气……她对面前这个男人原本还剩下一点点情义,但这段流逝的日子已经转换了意义。现在她自己和所有人之间,只能充满痛苦与伤害的阴影。
“喂,想谈什么就爽快点!没时间跟你多废话!”她呼吸急促地正视他,态度强硬地宣布。
“要谈什么你心里很清楚。”亮子的语调带着一种不详的低沉,似乎他也在竭力压抑内心的怒火。“你是个训练有素的臭婆娘,善于把男人从生活中撵走!我曾经爱过你,想跟你结婚过一辈子,但你却抛弃了我!我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没有结束,没有结束!你等着吧!”
他说一句就朝高丽逼进一步。等说完这番威胁的话,他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
“放开我!”高丽猛烈地扭动着身体,却未能挣脱开那双铁钳似的大手。她只好伸出拳头一阵乱打,嘴里怒骂着滚开!滚!别过来!我讨厌你,不想再见到你……”
“你讨厌我?你曾经很喜欢我呢!只不过你以为能戴上那顶桂冠,才把我一脚蹬了!”亮子粗暴地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告诉你,你不可能如愿的!你不让我踏进你的生活,但我已经踏进来了!而且不会轻易走开——你最好习惯这一点!”
“你他妈的快滚!滚开!不然我就叫人了!”高丽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恐慌。她这才明白自己的反抗是多么乏力。
亮子还想说什么,斜刺里突然伸出一根木棍,猛地戳到他跟前,吓了他一大跳,耳边也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就站在那儿!别动!”
亮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当地,却见汪华向他跑来广嗨!你来干什么?”
“别跟他哕嗦!”赵芸对亮子喝道:“转过身去,朝前走,一直走出军区大门!否则,我就要叫卫兵啦!”
亮子看了看那根削尖了的木棍,无可奈何地朝前走去,一边回头狠狠地对高丽说;“你还会见到我的!”
“喂!还有我呢?”汪华不明所以地跟着他挥挥手。
亮子头也不回地嘲笑着祝贺你呀!身边老跟了个保镖!”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逐渐弥漫的夜雾里,高丽才对赵芸叹了口气幸亏有你这个保镖!”
赵芸不理睬她,对汪华笑笑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你也该离那小子远一点儿,他心术不正,这个谁都看得出来……”
“这有什么?”汪华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大赛将改变一切人的命运,包括你、我、他!”
高丽没听清她们在说什么。她的胳膊被亮子抓得生痛,心也在卜卜地跳动着,拼命想忘却刚才在那个男人的铁掌下所引起的感觉。
军区招待所则永远充满了歌声和笑声,那是更为年轻,也更无拘无束的姑娘。她们的内心世界是一片光明,她们所到之处,总是散乱着口香糖、唇膏和化妆纸……她们随意拋掷着时光,也随意拋掷着青春。但这不能叫做生命的浪费,因为在她们的人生航线上,事业的小船还未扬起风帆。
有个大学新闻系的姑娘也在场,现在她正进行实习采访,对象便是与她一同参赛的女伴。“6号”她模仿着教练罗兰的称呼,故作正经地问一个女孩子,“你能进人决赛,有什么感想?”
那女孩正坐在地板上大嚼妈妈刚送来的甜食。她不怕发胖,相反,她的体重太轻,上得台去老给人一种飘忽的感觉。“脚跟站稳一点!”罗教练总这么对她喊。
“我能参加这次大赛,完全是靠自己争取、奋斗来的,因为我妈怕我取得名次,就远走高飞了!”她口齿不清地说,“所以罗教练让我珍惜这个机会。”
“哎,你们说,是罗教练有风度?还是林老师有风度?”另一个姑娘插嘴问。
“不许打岔!”小记者继续问坐在地板上吃甜品的女孩,“你希望在大赛中取得名次吗?”
“废话!”又一个姑娘小声打岔,“不想取得名次,来这儿干什么?”
“哎呀!你们这样子,我的采访还怎么进行嘛!”记者小姐赌气地坐到床头。
其他一些姑娘正在看电视剧,间或评论一下剧里的女演员。这时汪华含笑走进来:“哟,你们这儿这么热闹呀?”
“准记者正在进行模拟采访。”大量吞食甜品的女孩回答。
“那就采访采访我吧!”汪华也坐在床边,摆出了动人的风姿。准记者瞥了汪华一眼,那副明星派头很令她看不惯。但将来真当了记者,可是什么人都得对付,她也就顺日问下去如果你在大赛中取得了名次,有什么新的打算?”
这是决赛中将遇上的必答题,汪华早就背熟了,张日就来:“如果取得了名次,我就去当一名电视演员。我相信经过这次大赛,我能够面对成千上万的荧屏观众,而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准记者觉得此人有强烈的表演欲,似乎把生活也看成了一台戏。她便一个转身,拋弃了这位仍沉浸在个人理想中的姑娘,把团成一卷当话筒用的杂志,伸到了不爱说话的陶素面前。“这位小姐呢?你若当选了佳城小姐,会不会抛开现有的职业,去另谋高就?”
“为什么要抛弃?”陶素坦率地说,“我喜欢这个职业,我喜欢海阔天空!”
“好!这才是最高分!”姑娘们都鼓起掌来。
未来的记者又以一个新闻工作者的敏锐,把视点触及到伊果身边w她正独自躲在角落里想什么心事。“请问这位小姐,你是唯一参赛的少数民族吗?”
“我想,是的……”伊果不知所措地缩回了脚。
“我能否请问,你是抱着什么目的来参赛?”那准记者说完,又换了一副表情提示她,“伊果,你得认真点,这也是决赛的必答题。”
伊果虽未从母亲那里继承到服装设计与表演的天分,但她却获得了更高的艺术鉴赏能力。那也是一种对生活的至高无上的感觉。包括她现在置身于**的样子,就像是一副美妙绝伦的油画——下垂在脸侧的瀑布般的头发,在灯光的映照下静静闪亮。长长的脖颈显示出她外貌的高贵,也显示出她内心的脆弱。纤细的腰肢因为稍稍扭转而蕴含着弹力。至于面部的表情,却是优郁的,沉思的,同时也是不屈不挠的……这个姑娘浑身散发出的光芒并不热烈,也不辉煌,但她周围的人却能融化在这静静的光芒之中。
伊果并不想使自己高尚,让人称颂。她只是在努力地寻找生活中的平衡点,对于事业,对于人生,对于亲情,对于爱心……都是如此。她的问题是太追求完美,而追求完美只会给人们带来新的缺憾。倘若要她做出选择,伊果也会毫不犹豫。她正是以她自己所需要的方式生活着。与席杰的通话大大鼓励了她,虽然她知道自己的成功不可能与高丽媲美,但她也决不会向任何人妥协,让步。
伊果清了清嗓子,定下神来,仿佛在面对台下无数的观众回答这个问题。
满屋子的姑娘都屏息静气,来听她讲述这个扣人心弦的故事。
杨佳英回到佳城,真是风光八面,身后带的赞助单位长达十五家之多,百货商场跟这些商家联络广泛,在生意上也有进有出。听说杨总要举办“首届佳城小姐青春风采大赛”,估计广告效益不会太差,便都慷慨解“名”,每个单位出三万元,十五家单位就是四十五万元。除了付给大赛三十万元,自己还净赚十五万元。商场于是上上下下交口称赞,都说杨副总这事办得漂亮!
至于那位爱提意见的高文强,他已经不在自己的岗位上了。
否则,副总经理会亲自找到财务室,呈上那四十五万的汇票。杨佳英听得他辞职的消息,甚至有几分茫然若失。由于对立面的突然消失,她所取得的巨大胜利,好像也不那么辉煌了!但她顾不得沮丧,广告回报的工作立刻就得进行。杨佳英委托一家广告公司,在佳城剧场门外竖起一块巨大的霓虹灯广告牌,把那十五个商家的名字罗列其上。接着她又马不停蹄地跑到报社,要求商报在显著位置,刊登出这批祝贺单位的名楣。
徐克这才明白,原来杨副总是打了一场漂亮的公关战。他佩服之余,也有几分惶惑,深怕另几家赞助单位也如法炮制。再要商报拿出篇幅来偿还广告,就是得不偿失了!所幸海星公司不声不响,刘成似乎甘愿吃下这个哑巴亏。佳城饭店已快江山易主,席杰连个评委都不是了。只有林珊企图来“挂靠”,声明她的公司后面,也得跟上一家印染厂。徐克不能厚此薄彼,只得答应。于是商报上上下下又掀起一股风,好像自己倒吃了大亏。总编把徐克叫去问了问情况,也是大摇其头。说这些商家都太精明了!若声明是拉赞助,报纸不更有号召力?用得着花这么大精力,费这么多版面,结果还排了一长串名单,看了都不清爽!
徐克连生气的工夫都没有,就找到电视台的导演,商议彩排与现场直播的事儿。彩排是仅次于正式比赛的晚会操练,效果却糟得不能再糟!前场、后台都乱作一团,灯光也不知打到哪儿去了!姑娘们换装时,只听见一片忙忙碌碌的声音。卡了卡时间,比预定长出来一个多小时!徐克气得不行,当时就通知下去:决赛的前一天,将在佳城剧场召开评委紧急会议,商量有关现场亮分的问题。
但海星公司拒不来人参加。刘老板还没看完彩排就中途撤兵。再派人去叫他,竟说听得开会就头疼。这小子!为他公司的小姐争名额时,怎没听说有这毛病?徐克不改初衷,传话出去,说不来开会的评委,也必须按评委的决定去做!评委会上少了个刘成,也少了许多麻烦。徐克开宗明义的说法,几乎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他说。现在全市人民都注视着这次大赛,它的意义已经远远超过了一次普普通通的公关活动。我们是背水一战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为此,大家只好在赛前就秘密召开这次会议,准备通过若干问题。
“喃!就跟召开政治局常委会似的!”小孙悄声嘀咕。席杰正式辞去评委之后,就派他代表佳城饭店来出席。
“不准开小会!”徐克投来严肃的目光,想把众人的注意力集中起来。然后他清了清嗓子,隆重推出新的幕后指挥。“下面,我们请电视台的导演来说几句。他常搞这类晚会,很有经验。”
那导演也不推辞,便直奔主题。“像这样的决赛评比,麻烦大多出在现场亮分上。可不可以取消这道程序,在底下先计算好了,再公布结果?”
“不行不行!”来自大学的那位老教授坚决反对,“观众不但是来看决赛表演的,更是来看现场亮分的。少了这道程序,晚会就无法掀起**!”
尽管在场的多数人,都认定这老头子很有些表演欲,或许他自己就不肯放过任何抢镜头的机会。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番话颇有道理。
“那就现场亮分吧!”徐克代表主办单位,下了这个决心。“喂,大导演,干脆把你的建议,全都说出来吧!”
“好。”导演一五一十地搬着手指,“那么,评委就只在最后一场表演时才亮分,还得对所评分数有个限制。举例说,最高分不得超过多少多少,最分也不得超过多少多少……因为统计分数相距太大,观众就不服气!他们会说:什么评委呀?从哪儿找出来的?怎么有眼无珠呀?意见相差这么大,到底谁是权威呀?这将影响到评委的整体形象……”
“这话我爱听!”大学教授迫不及待地插言,“我们确实得有一个规定。要不,所评分数参差不齐,评委水平也就良莠不分啦!”导演从容地笑笑,又接着往下说除此之外,今天的评委会上,还必须内定出前三名。这前三名的分数,评委们得全体看好,一致亮高分!”
“这是为什么?”杨佳英不解地问,“这么一来,决赛还有什么意思?”
徐克为难地看了看导演,后者便当仁不让地解说开了:
“类似的决赛评比,观众在电视屏幕上见多了!什么通俗歌曲大奖赛呀!还有戏曲、舞蹈、这个杯那个杯的……但是以外表美为基础的比赛,至少我们佳城市的观众还是第一次看见。而美是没有标准可循的。换句话说,每个人对于美,都有自己不同的标准。我想评委们的心中,也都有自己中意的前三名吧?”
“是呀!”徐克随声附和经过初赛与复赛,评委们和选手一次又一次地接触,早该对她们有个基本了解。大家的意见也都差不离儿,能够进入前三名的,就只有那么几位姑娘!”
导演接着说:“现在为了整个大赛不出乱子,必须先把评委的意见统一起来。这样,我们的现场直播晚会,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了!”
“我不同意这个说法!”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来。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坐在门角落的林珊。或许是她来得太晚了,所以一开始,谁也没注意到她。
导演耸了耸肩,表示不愿跟评委争论,杨佳英忙说。“林珊,那你谈谈自己的看法!”她从北方回来后,还没跟女友通过气,现在就趁此时机,放出和好的信息。
林珊站起身,走到会议室正中,用明亮的眼睛扫视着众人。“这次活动的宗旨究竟是什么?大家是否早已淡忘了?如果我们预先定下前三名,就相当于评委和选手们共同排练好一台戏,然后表演给观众看。那我们不是在糊弄全市人民吗?所谓正确地引导美,启发人们爱美的目的,也就不复存在了!”
“刚才导演说过,其他类似的大赛也有这种情况。”徐克强自争辩着。
“事先统一评分标准,这点我不反对。”林珊严肃地说,“我只反对内定前三名。如果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必将影响整个大赛的声誉!”
“那就不准它泄露出去!”徐克声色俱厉地看了众人一眼。“不止泄露给市民的问题,还有我们的选手呢!”林珊尖锐地指出,“如果姑娘们知道已经内定了前三名,她们会作何感想?这种情绪上的波动,照样会影响到整个晚会!”
“我也觉得这样不妥。”杨佳英不安地摇摇头,“你们想一想,就算评委对参赛的小姐们已经有了基本认识,可观众却是头一回见到她们呀!如果我们内定的前三名,临场发挥不好,或者某位平时不很出色的姑娘,一下子冒出头来,那可怎么办?”
徐克一心想得却是,决不能让晚会再出乱子,所以就不大高兴地拉长了脸,继续坚持己见凡事总有个大局嘛!眼下的大局不是参赛的小姐,而是这次大赛的主办单位!如果决赛晚会不成功,我们怎么向他们交待?”
杨佳英皱着眉不吭声了,林珊还想争论下去,徐克权威性地摆了摆手:
“这样吧!我们还是通过表决来决定此事。在场的人都可以参加。”
表决结果,竟以微弱多数通过了那位导演的意见。
白孔雀礼仪公司开张以来,就很红火。或许是刘成赶上了一个好时机,当地的房产业、娱乐业、餐饮业和旅游开发业,正呈现一个欣欣向荣的态势,这座城市每天喜气洋洋,鞭炮声和祝贺声连绵不断,端盘子的姑娘身价也就冉冉上升。如果不是白孔雀小姐在大赛们无一入围,刘成本该是高枕无忧了!其实,这也在他预计之中。你一个礼仪公司就想囊括全城的佳丽,本就是天方夜谭嘛!但有个把小姐进入决赛,应该不算难吧?没想到麾下的姑娘如此不争气,众评委也一点面子都不给,那几万元算是扔在大海里了!
当然,也有其他补救措施。比如说,高价聘下进入决赛的所有小姐,这个整体规划已在他的盘算之中。但跳过龙门的姑娘,恐怕就身价百倍了!幸亏早具慧眼,已把高丽罗致过来,否则,不是鸡飞蛋打一场空么?
刘成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甚至有种为人作嫁的感觉。尤其是他听说,杨佳英竟然从:!!:方拉了一串赞助单位,而林珊也找了一家印染厂垫底,更觉得自己是吃了大亏。唉!大江大河都闯过来了,没想到栽在两个女人手上!
刘成不是个善于思索的人,而是个善于行动的人。他才不屑再去参加什么评委会呢!向席杰下了战书之后,他的脑子也没闲着。一周以来,他已经跟某家高科技公司接触过三次了。据悉,这家公司与大赛签了合同,将负责现场统分的计算机工作。刘成通过可靠的关系,跟主管此事的阮工程师接上了头。这会儿,他们俩正单独坐在临街的办公室里。从窗户望出去,标有“首届佳城小姐青春风采大赛”字样的红气球,已经升腾在空中。
“用气球来作宣传,很有点意思,对吧?”刘成漫不经心地抽着烟。
阮工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孔,似乎想从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而后,他就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跟大赛组委会有点不和,是吗?”
刘成的脸庞半隐在袅袅烟雾中,看不分明,怛他的口吻却不容置疑:“朋友,不要去打听你不应该知道的事,那样会给自己惹麻烦的!”
阮工的神情有儿分疑惑,“那么,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呢?”
他们谈了好几次,却还没接触到实质。这位刘老板总是云山雾障,有时跟他神侃神聊,有时又请他去大吃大喝,还送给他一些价格昂贵的小玩艺儿……世上没有白吃白拿的事儿。阮工不明白,自己那点小技术,对这位大款会有什么帮助?
“好吧!我们就开门见山!”刘成把烟头用力摁灭在烟灰缸里,“简单地说,我不希望这次大赛圆满成功。我想买通你,在计算机上做点手脚!”
话说得如此直截了当,把知识份子的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他伸出两只手,在空中绝望地抓挠着不行!这可不行……我不能干那种事!”
“是不能被我收买?还是不能破坏自己一向办事的程序?”刘成问得很巧妙。
阮工低下了头,那颗“计算机脑袋”也飞快地运转开了。三次见面,他已经收下这位刘总不少东西。一条意大利领带,一只24K金领带夹,一件“太子”牌体恤衫……这些东西的价格昂贵无比,要说收买,自己早就被他拉下水了……
“别紧张。”刘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进一步劝说,“这不是什么正规的比赛,也不存在阶级斗争的立场问题。说穿了,就是一场商战,一场公关战嘛!我出了赞助款,我就对它有了支配权。想让它成功,还是让它失败,不就是我的一句话?有时候,失败比成功所获得的影响还要大!在你们研究所里,也是不干比干更好,批评比表扬更有力吧?”
阮工头一次听见这套说法,觉得既新鲜又混帐。或许这就是商战的高招妙术,或许它只是一种强盗逻辑。但无论如何,只要你从心理上接受了它,下一步就容易做了!书生气十足的工程师甚至于想,这可能就是商品经济带来的负效应。江山也就是这么打出来的!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至于面前的这位要达到什么目的,阮工想不出,也不想管那么多了。
但他仍然坚持了一句:“我们是搞技术的,对外服务要讲求信誉。如果这次出了事故,下次就没人敢上门了!”
“你这一套可瞒不过我。”刘成诡谪地朝他俯下身去,“计算机那玩艺儿,我多少也知道一点!它是说出故障就出故障,谁也没法预防的!不是经常有什么病毒感染吗?这说明机器跟人一样,不可能不犯病。它掐准了时间犯病,谁也没话可说呀!”
阮工觉得这话确有道理。跟计算机打交道,谁也不能说万无一失。有时正需要它出力,它偏跟你捣乱!那时,你会觉得计箅机就像有生命一样,那么不老实,那么调皮,那么令人生气和头疼!他想到这里,便坐正了身子好吧!说具体点,你要我怎么干?”
“我要你做的事,可说是举手之劳。”刘成又点着一支烟,微微笑着明天你只须想个办法,在那些程序上搞点名堂,然后谎称计算机出了故障,将计分时间往后拉长一小时,我这边就算大功告成!”
阮工打了个冷战,抬起眼睛。他本想再盘问对方几句,至少讨价还价一番。但四目相视,他知道自己再也问不出什么了。跟这样爽快的老板打交道,还是爽快一点的好!
“那么,你付给我多少报酬?”阮工这么问时,脸微微发红,深深感觉到了人格的堕落。但当刘成把写着价码的信笺纸推到他面前,他便哑口无言了。
两人又交换了一道目光,分手时双方都心满意足。办完了这件事,刘成才开始兴奋,巴不得那个盛会赶快到来,好亲眼看一看主办单位们如何出丑。
办公室的门关上又打开,高丽气冲冲地走进来。刘成看着她起伏不停的丰满胸脯,颦眉蹙额的脸庞,不由微微一笑。“又在为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烦恼?”
“哼!我恨不得她从这个地球上消失!”高丽愤怒地挥着手,“本来,她已经宣布要退出决赛了,后来不知听了谁的劝说,又表示一定要夺冠!这些天正努力地操练舞台动作呢!”
正如她一直担心的那样,伊果一旦下决心投身到决赛之中,立刻就在各项技能的训练中表现出惊人的秉赋。现在她的口才、走步、动作……样样都跟她一样出色!更为气人的是,伊果竟然毫不羞怯地当众宣称,她也要夺冠,而且要争取最高分。高丽再也不能忍受这副跟她相识的面孔,当场愤然走出了体育馆。
也许她终究得学会承认这一点——承认伊果确实是她的亲姐妹,所以她们才有着相同的禀赋与天分。但高丽实在无法容忍。集训开初时,她对伊果还仅只是疏远、冷淡、漠不关心,现在却渐渐上升为一种毁灭性的怨愤与仇恨。唯一洞知内情的罗兰也在推波助澜。无论她在训练中偏向两姐妹中的任一个,总会给她自己带来气指颐使的欢乐,给高丽送去一份背信允义的愤慨。高丽在父亲出事,自己乂离家出走之后,几乎已失去了一切。而她陷人的困境就跟伊果有关。自从她出现后,事情就变得一团糟。她要跟厄运作斗争,首先就得让这个天敌从眼前消失!
刘成听完高丽气咻咻的陈述,大笑起来广这还不容易?明天的决赛晚会后半场,保证你看不到这位伊果小姐就是!”
“真的?”高丽急不可耐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刘成,你真有办法制止她参加完决赛?你说的是这个意思?不是在开玩笑吧?”
“那有何难?我就有这个神通,你信不信?”刘成抬起她的下巴,得意洋洋地注视着她,“不过明天你得给我好好表演,务必捧回一座金牌!”
“真棒!”高丽拍拍手,这句话表达得不很尽意,但她也想不出别的语言了。
刘成突然又想起另一个人。在决赛晚会上,此人定能助他一臂之力。于是他火速去拨这个重要电话军区总机吗?请转体育馆……喂,我找罗兰。”
徐克走出佳城剧场,已是晚上七点多了。他不肯坐商报的车冋家,说是想在街上散散步。佳城的夜生活还是很像样的。卡拉0K、夜总会、服务很晚的餐饮店,全都灯红酒绿,流光溢彩。徐克信步走到一家商店门前,问有没有公用电话?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便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操起电话拨号码。
刘老板没来参加会,怎么说都是不一件好事。负责的评委主任必须把会议精神传达给他,以免这位款爷临时出错,贻笑大方。来接电话的正是刘成本人,他在话筒的另一端沉吟良久,弄得老记者焦躁不安,不停地看表,心想这可是公用电话,时间越长收费越多呀!
“就是说为了便于统计,所亮分数为五阶制,即0.2分为一阶级不对?”刘成在那边问。
“是的。”徐克又重复了一遍前三名必须在9.6分以上,而其他小姐都不能上这个限。但最低分也不得在8.0分以下……”刘成又问那么前三名定出来了吗?”
“哎呀!这我不能在公用电话里讲。明晚你早点来吧!”徐克偷偷看了看四周,“不过我得提醒你,即使你没来开会,我也把会议内容通知到了,而且要求你必须执行大家的决议……”
“什么决议?狗屁决议!”刘成断然拒绝,“我直到开场的那一分钟,才进会场,自己爱怎么亮分就怎么亮分,谁也管不着!”
“这……”评委主任不知道再说什么好,那边已经摔了电话。徐克义愤填膺,妈的!大款们说起话来盛气凌人,好像你是他的孙子辈!大赛过后,再也不跟这帮小子打交道了!
他气得下台阶时跌了一跤,幸亏被某位行人扶了一把。接着那人就叫道广徐老?是您?”
一片鲜亮的红色跳入眼帘,原来是红衣红裙的汪华小姐。徐克吃了一惊,忙去想刚才自己打电话时,周围可曾出现过这片红云?
“哎呀!没想到在这儿碰上您……”汪华还在直嚷嚷。
灿然的灯光下,这姑娘看去更加明丽动人,一对亮晶晶的眸子顾盼神飞,慑人心魄。徐克想。亏得自己是过来人,碰见个把年青的男评委,如何把持得住?
“想上街看看,买几件参赛的衣服。”汪华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要小心噢!”徐克很慈祥的样子,俨然以长者的身份叮嘱她,“夜晚是地痞流氓活动的时辰,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单身外出,可别给自己惹来麻烦哟?”
汪华甜甜地一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是得学会保护自己。”徐克顺口溜出一句,“你是评委心中最亮的的新星之一,这次决赛,我们对你也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可别让我们失望呵!”
“徐老放心吧!”汪华眼珠子一转,又关心地问,“对那次彩排,评委有什么看法?”
徐克心想,这小姑娘多有心计!还知道关心评委的看法。比那些傻呵呵的女孩强多了。自己今天的力荐看来没有错,就是得把这样聪明绝顶的新星推出来,她们才会替商报说话。
他亲切地搂住汪华肩膀,一股馨香的体温扑入喉鼻,把老记者浑身的骨头都熏酥了。“小汪,我对彩排不大满意,但你的表演却很精彩。不可同日而语呀!”
汪华高兴地笑起来,说话时吹气如兰。“那么徐总编,您觉得,我有希望进入前三名吗?”
“肯定肯定。”徐克不假思索地回答,自己也吓了一跳,马上又补充道:“只要你发挥正常,我看进入前三名是没问题了!”
汪华甜美的笑容,犹如一杯芬芳四溢的美酒,徐克在这个都市的夜晚,也深深地陶醉了。
其实汪华偷偷溜出军区招待所,是想回自己的火锅店去看看。自从她参加了大赛而且成绩斐然红芙蓉”的生意果真一天比一天好。客人都想一睹女老板的风采,而她对这些形形色色的客人也是迎接不暇。跟徐克分手后,她急忙赶回去,想帮帮老妈,把当晚头几轮的生意**抓住。没想到这一投人,就是几个小时抽不出身来。待老妈急急地催她回去,已快接近晚上十点半了。汪华打“的”驶回军区,偏巧那儿附近是一条单行道,司机怕耽误夜间的生意,怎么也不肯违章送她。汪华只好独自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疾步朝住地走去。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汪华的心情也很愉悦。跟徐克的谈话更令她欣喜若狂,评委主任的言行分明透露出,自己进人前三名是胜券在握。她很庆幸,过去在这老头子身上投入的精力没有白费。汪华喜欢这段其乐无穷的日子,她热爱这一切——掌声、欢笑、鲜花、刺激、各种认可和奖励,还有随之而来的金钱与名利。
这条杳无人影的小巷子好像长得没有止境。夜色清新醉人,但也掺杂着一丝黑暗的恐惧。汪华突然心里一紧,想起徐克老头子的警告,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单身女郎在都市的夜晚常遭到骚扰,她自己不也遇到过这类事吗?艰看大赛在即,可别出什么乱子……
没有人回答,但那条黑影已迅速逼近。汪华本能地朝旁边一闪,肩膀猛烈地撞在坚硬的墙壁上,撞得她几乎失去了平衡,脚步趔趄地向那条黑影压过去……
一股辛辣苦涩的溶液迎面泼来,她发出一声沙哑的叫喊,忙不迭地侧头避过,并且用两手遮住脸。但是已经晚了,那股涩味顺着脖颈流进了敞开的衣襟,她的眼睛也被烧灼得热泪模糊……
接着,是周身剧烈地燃烧,燃烧般的疼痛,异样的剧痛……
她喂泣地大叫了一声,随后便被一片漆黑所吞噬。
几乎与此同时,杨佳英极为清醒,目标准确地找到军区招待所,把陶素带到自己的桑塔纳轿车里。说是有话要跟她个别交谈。
陶素在群体素质很高的空中小姐里,并没显得格外出色。可能是因为她恬静的性格,经常使自己处于人们的视野之外。没想到在这次大赛中,她却以其清新纯朴的本色,一下子脱颖而出,崭露头角,成为夺魁呼声最高的女青年。现在杨佳英看着这个雅丽脱俗的姑娘,不住地频频点头。初赛时由于林珊的鼎力推崇,她是第一个给这姑娘打高分的人。但若不是今晚评委统一了思想,杨佳英的脑海里,仍没敢把她放到冠军的位置上去看待。
“你今年多大了?”她拉着陶素的手,轻声问,似怕吓着了这个单纯的女孩。
杨佳英还是第一次和选手私下接触,但对这女孩的印象却很好,觉得她没有其他姑娘那种一惊一诈的德行。她从眼前的陶素身上,看到了自己多年前的影子。
“十九岁了。”陶素坦然回答。
呵!十九岁,花朵一般的年龄!杨佳英闭上眼睛,回忆着自己的年轻时代。那时她们哪敢像现在的女孩,如此肆无忌惮地装饰自己,打扮自己?为了扎条鲜艳的头巾,可能入党的愿望就此化为泡影。为了梳条黑油油的长辫子,可能被扣上一堆小资产阶级的罪名……更别说穿得花哨一点,抢眼一点了!那样即使你工作再积极,再苦干,也休想在领导和群众的眼睛里留下个好印象。在杨佳英的回忆中,最有价值的仅只一点:哪怕在最困难的时光里,人们也没有停止过对美的憧憬。也许,爱美真是人类的天性,尤其是女人的天性。无论在什么年月,谁也不能磨灭美给人们带来的巨大欢乐。杨佳英在这一刻感到,自己之所以对大赛抱着高度的热情,就是为了还一个青年时代的愿。
“杨经理。”陶素胆怯地缩固自己的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陶,在初赛和复赛的成绩中,你的成绩都是排在第一名。这点,你自己清楚吗?”
“我不大清楚……”陶素为自己的小小谎言而脸红了。其实,她也隐隐约约听说过一点。
“那么我就告诉你,决赛晚会上,评委会也对你抱着极大的希望,希望你能夺取这次大赛的冠军,获得佳城小姐的称号。”
“真的?”当巨大的喜悦掠过心灵,陶素还是感觉到了成功的**与渴望。但她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描述这感受,就又沉默下来。
杨佳英不禁有些失望。看来,朴实的女孩总有几分木讷,不够机灵。换了其他姑娘,早就欢呼雀跃,或许还会撒撒娇,让“杨老师”多透露点小道消息。她看着这个不声不响的姑娘,只得自己去打破这片沉静。“小陶,评委们都期待着你,能够在决赛中拿出好成绩,以不辜负大家对你的希望。”
“我会努力的。”仍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字。
杨佳英叹了口气,接着问:“在集训期间,你们已经背熟了各种选答题和必答题,对吧?”
“是呀!”陶素莫名其妙地眨眨眼,“不是你们印好了,发下来的答案吗?”
杨佳英递给她一张便条,“我这儿还有一份答案,独一无二的,专门为你准备的答案。只要你把上面的词儿背熟了,在台上答出来,冠军就是你的了!”
陶素吓了一大跳,这不是作弊吗?在她年轻单纯的经历中,至少知道考试或者比赛是不能怍弊的!预先就把答题背熟了,再上场应对,已经使她感到不正常了。现在又钻出来一份“特别答题”。她不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只知道她在大赛评委会中有着绝对的权威。否则,她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大话。
“可是……可是……”陶素结结巴巴地问,“主持人要是……要是没问我这道题呢?”
“这个你就别管了!”杨佳英又一次握住她的手,“我向你保证,主持人一定会问你这道题!”
陶素迷迷糊糊地接过答卷,又迷迷糊糊地下了车。看见那辆轿车的尾灯闪着红光,若明若暗地没入黑夜中,她的心里也是一片黑暗,继而,又升起一片光明……
她决心朝着这片光明走去。尽管打定主意这么做时,她心里仍是迷迷糊糊。
由于一时找不到可心的工作,高文强在家里无所事事,闲得寒心,闲得发腻。从前红红火火的事业就此停顿,从前单位里的同事,没有一个来看望他。又没有什么新结识的伙伴,也缺乏真正意义上的朋友,高文强常觉得满腔苦水无处倒。过去的悔恨,当前的烦恼,明天的忧虑……种种情绪郁结在心,使他日夜不得安宁。
从前的时光里,高文强曾怀疑自己一直在憎恨妻子,憎恨她所获得的成功。那种成功正好反衬出他的碌碌无为,使他的心疼痛难忍。他竟暗中希望与期盼着妻子的失败。她失败了,才能从事业返回到家庭,他们也才能重新拾起生活中已经失落或正在失落的东西。而现在,这种愚蠢的想法已被抛弃在九霄云外。如果他还有心琢磨这件事,那种得与失的感觉也完全变了质。
一周前,林珊去了外地几天,说是给决赛晚会搞衣料。但高文强模模糊糊地预感到,席杰也会随她前往。他给佳城饭店打了个电话,果然证实了这种推测。林珊返家后,高文强立刻盘问这件事,想弄清他们是否在一块儿?是否在策划某件事?林珊坦然相对,承认她见过席杰,却竭力做得若无其事。她也知道高文强未必相信自己,但不到大赛结束,她固执地不想提这件事,更不愿把心中的打算透露分毫。她的缄默与他的疑虑,使本就濒临崩溃的家庭更加摇摇欲坠。
高文强自己也难以决断该如何是好?他不能逆转时光,忘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不能去自欺欺人地否认另一个男子的存在。他觉得自己有一腔心事,却永远也说不出口。难道他进了一同拘留所,人格与尊严也不复存在了?和许多人的坎坷经历,艰辛磨难比起来,他所犯的错误还不是小菜一碟?他一直未能明白这件事——事实上,是他主动跟妻子划下了一道鸿沟。也是他封住了自己的心,而且把它冻成了一个冰块。
在这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光里,高文强格外想念女儿高丽,甚至把全部生命的迹象都放到她那荏弱的肩上。他希望女儿能给他以充分的理解,毕竟,她是他的一部分骨血呀!
但出事以后,高丽一直住在女友家,其后又到军区大院里参加集训,父女俩始终没有机会见见面,更无法畅快地谈一谈。有时候,高文强倒也情愿这样。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说的事,那颗年轻的心又怎能弄懂呢?他也怕跟女儿多费唇舌,更怕听到女儿尖酸刻薄的责备。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们就曾因这类问题而发生过争执。高文强同样无法忘怀自己当时那些恶毒怨愤的话。
决赛晚会前一天,高丽突然回到家中,在自己房间里翻箱倒柜找东西。高文强木然站在客厅门口,望着女儿年轻而又充满了活力的背影,思恃了好一阵,才问:“丽丽,你在找什么?”
“丽丽,如果你需要爸爸,我就在这儿。”高文强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意义全面的话。
高丽的行为也很反常。往日她一回到家就开始缠着父亲,像个叽叽喳喳的麻雀般叫个不停。此刻她却一句话也不说。她原以为自己对这不测的事件作好了准备,眼下它已经来到,她心里却不知怎么办才好。女儿的神态带着强烈的恐惧与警惕,髙文强简直无法把她跟脑子里的印象对上号——那个活泼漂亮、天真爱笑的小姑娘。亮晶晶的双眸闪烁着淘气的光芒,红艳艳的脸颊露出无瑕的微笑,还有在脑后黑油油摆个不停的马尾型长发……高丽蓦地直起腰,被父亲打量的感觉使她颇不自在广爸,明晚我们就要开始决赛了,你不祝我取得成功吗?”
“你是知道的,我对这个大赛不感兴趣。如果你有空,我倒想跟你聊聊。”
高丽第一次抬头正视自己的父亲,他那副面容憔悴、脸颊消瘦、眼窝深陷的模样,使她大吃一惊:“爸,你想跟我聊什么?”
“我想知道,那个叫伊果的女孩的情况。”这话几乎是本能地由口中滑出,高文强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不!”这一声反抗低如耳语,仿佛女儿想否定他的意思却又乏力我不想谈她。”
“但是她已经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高文强说得那么平静,刹那间,让人回不过神来。
“不可能!”高丽瞪着父亲,他的话令她毛骨悚然。
女儿的语调里带着明显的刻骨铭心的仇恨,高文强突然意识到,两个姑娘即将同台竞争,任其一个取得冠军,这场怨恨部不会了结。他深知女儿的心,她不是那种能忍受屈辱的人。她的报复心极强,只会以牙还牙……他该怎么办?林珊怎么办?他们今后还如何生活下去?既然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会走向何方,他又如何制止将要发生的事呢?唉!作为一个父亲,他怎么能对她干出那件事?他又怎么能对她的母亲干出那件事?高文强忍住满腔的痛苦,吃力地走回客厅,神情麻木地坐到沙发上,似乎已经不能动弹,不能思考,头脑中却不停歇在涌起疑问的漩涡……
“对不起,爸。”高丽迅速挪近他,高文强留意到女儿紧抿唇角,激愤的神情消失了,代之而起的却是冷漠,“我不知道,你还在关心着她。当年不是你主张把她扔在阿芒山不管吗?”
“你怎么知道?”他的肩头耸动了一下,神情也转忧为恼。“是你妈告诉你的?”
“不是。那天晚上你和妈吵架的声音很大……”她只能这样回答了,“我见过她,爸。你不知道,她长得有多么像我……直到那时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妈的独生女儿。我很难接受这个事实,相当困难……”
高文强似乎已经沉湎于往事之中。他也不明白自己今晚怎么会想到这个话题。那个瘦得像小猫似的女孩,并未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什么印象。
“不知道。”高丽痛楚地皱紧眉头,“我只知道,过去当妈看着我时,心里都在想着她……”
天哪!女儿的直觉是如此准确,高文强感到全身发冷,还有无限的恐惧。他也开始追忆过去与妻子一起度过的时光,如今这段记忆是何等的虚假!他把所有的**,所有的爱心都投入其间,他给予了林珊他所拥有的一切。但在她的头脑和思想中,却没有容纳自己和女儿的空间。
“爸,你打算今后怎么办?”高丽鼓起勇气,仔细打量着父亲。
“我也不知道。或许,你妈会提出离婚……你是知道的,她跟一个叫席杰的男人好过。那个伊果,就是他和她所生的女儿,现在……”高文强停住,似乎不情愿讲出余下的话。
“你的意思是,妈会离开我们?”高丽怀疑自己是否弄错了父亲的含意。
“不知道。”他沮丧地避开了女儿的目光。
“不!”高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她惊恐地看了脸色苍白的父亲一眼,不知道再说什么好。“真会出现那样的情况吗?”
“你妈有这个选择的权力。”高文强悲哀地摇摇头,“而我只能接受。”
“不!”高丽重重地甩着头,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爸,你应该感到内疚。”
“内疚?”高文强皱眉看着她,“内疚什么?”
“因为那件事。”高丽站起来,干巴巴地说。她痛恨自己嘴里的涩味,“如果你不干那件事,妈也许还不会离开我们!”
“我很遗憾,丽丽!”高文强静静地,面无表情地望着女儿。
“大家都遗憾!”高丽再也忍不住冷嘲热讽了,这也是她心中的真实感觉。
高文强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极端尴尬的境况之中。他已经作出最大的努力去应付它了!一个做父亲的,本该保护自己的女儿不受伤害。同样,子女也应尽力帮助父辈渡过意外的难关。但高丽昆然不能充分理解他的困难处境,也不清楚那个复杂的历史原因。高文强也不知道:女儿究竟对往事明了多少?对他的失足又明了多少?尽管他深深爱着她们母女二人,恐怕她们却无法接受这个肮脏的现实!
“爸,我要走了。”高丽情绪低落地耸耸肩,“我们以后再谈吧!”
“不!”这次是高文强想发出一声绝望的喊叫,可他的嘴唇却一声不吭,居然那么冷静,那么毫不动情地看着女儿收拾好东西,走出了客厅。房门在她身后关闭以后,高文强才在一阵恐慌之下,急忙站起身来,仿佛想去追赶她。
“丽丽!别、别离开我!”他从内心深处发出呼喊,又屏息静听——女儿的脚步声有些踌躇,不知道是否听清了他的呼喊?但她仍在穿走廊、下楼梯……
夜的气息已经很浓郁了。都市的街头华灯灿烂,人影稀少,空气远比喧嚣的白昼更为纯净。席杰和林珊漫步在街边的树影里,好一阵子没有说话,似乎都怕破坏了这种清新的气息,破坏了这个明澈的夜晚,和双方美好的心境。
又走了一阵,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乐曲声,在这样的夜晚听了,令人评然心动。他们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到了一个音乐酒吧附近。这么晚了,里面仍是灯火辉煌,人头攒动。
“要不要进去坐坐?”席杰提议。
“不用了!”林珊依偎在他的身边,“就这样走走,挺好!”
席杰俯下身来看T看她你有心事,是在为明晚的决赛耽心?”
“轮不到我担心。”林珊勉强地笑笑,“也没你什么事了!”
“可惜呀,我不能跟你并肩坐在台下,当那个人人羡慕的评委了!”席杰意深长地一笑,“明天的晚会一定很热闹。我听说,佳城剧场售出的了j票,早就被一抢而空了!”
“都是那些票贩子干的事!”林珊停住脚步顿了顿,略带讥讽地撇撇嘴到后来,竟连主办单位都买不着票了!”
“既然如此,晚会一定很成功。”席杰把她拉到自己怀里,伸手拢了拢她的秀发,“你还发什么愁呢?”
林珊仰头看着席杰,他不安地发现,这双眼睛很忧郁。“席杰,今天的评委会上,内定出了前三名。我觉得,这种做法很不恰当,也很不正确。”
席杰掩饰住自己的惊异,小心翼翼地问。“前三名是谁,能告诉我吗?”
“当然,你也曾经是评委,而且是主办单位之一嘛!”林珊伸出手指摩挲着他的手掌,悄声说,“前三名顺次是陶素、高丽和汪华……本来按伊果的成绩,也该排进去的……你知道原因。”
“也就是说,所有的评委都知道这原因了?”席杰又别出心裁地问刘成的意见呢?他这个老对手,对此又抱什么看法?”
“他没有出席评委会,这点更加令人不解。”林珊把头埋在他的胸前,轻声说,“席杰,我心里很不安。这个大赛已经失去了它原有的意义,而变为一场商战、公关战。在对美的推崇背后,隐藏着各个企业之间的激烈竞争。大家都在拼命为自己谋私利,包括我在内……”
“你的自我批评精神,倒是令人佩服!”席杰开了句玩笑,想减轻她心中的压力。
“别说了!”林珊苦笑着,“现在想起大赛中的每一次评委会,为了让最优秀的姑娘人围,我都跟他们费尽心血,据理力争,一副拼到底的样子,就觉得很可笑,很荒唐……”
席杰伸手搂住她的肩,吻了吻她的头发:“林珊,别想那么多了!你已经为大赛出了力,其他事就听其自然吧!”
席杰沉默片刻没有答言。毫无疑问,他因擅离职守而受到空前的责难——如此重大的次谈判,总经理竟不到场!虽然他亲手制订的合作方案获准通过,要想继续留在新的领导班子里,却殊无可能。尽管上级对此还没有明确的意见,但席杰不乏这种明智。他是个心高气傲的男人,已在考虑主动辞职的问题。然而在此之前,还有很多事要做。他并非那种不负责任的干部,如果能把饭店治理好再交出去,无疑是上策……可惜,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好在,他对自己的感情问心无愧。
“我早就不想当这个总经理了!”他附在林珊耳边,半开玩笑地说,“摘去头上的乌纱帽,没准儿还逼出一个私营企业老板来!”
林珊很喜欢他的幽默。这个男人的脸在很多方面看上去,都跟她的记忆相同,尤其是那几根雕刻似的线条。经历过的漫长岁月,似乎没在这张坚毅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感到焦虑已从自己心中溜走……啊,她完全不用为这个男人的前程操心!他总是那么强壮有力,那么生机勃勃,好像对大千世界的各种复杂局面,总是具有那么强的应变能力。这使她真正相信,一切都会平平安安地过去。
她也忍不住回吻了他,“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喜欢你的独立性!”
席杰把身子挪开一点,斜眼看着她这一次,我的独立性没把你吓跑?”
林珊走近他,依偎在他胸前,用手抚弄着他衬衣上的钮扣,“我很怕你。这辈子,我还没怕过任何男人……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你爱我已经很深了!”席杰的黑黝黝的目光,强烈地凝聚到她身上,使她感到他一下子就能看透自己的心,“你深怕再次失去我!”
风在耳边弛过,刮去了这话的分量,但在林珊听来,仍有几分沉重。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呀!年华逝水,往事难以追怀……时至今日,爱已成为一份无人敢于承当的重任!”
刹那间,仿佛一切都卡住了,而爱的意识却在这个过程中无限延伸。席杰觉察到这一点,就沉默地等待着。林珊又抬头看着他,目光里有期待也有恐惧。他感觉这目光一次次冲击着他……在这个时刻,往事也使他的内心充满了强烈的痛楚,但他回应的目光却是澄澈清明。
席杰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小心翼翼地捧起林珊的脸,柔声说:“我对你的感情,一直是超乎于尘世凡俗之上的。”
林珊慢慢启开嘴唇,绽出一个微笑:“但我们不可能一辈子远离尘嚣。”
看见她的笑容,席杰的心才安定下来。他用手掌抚开她额前的乱发,在她的双唇印下轻轻一吻。“我爱你,林珊。即使全世界都知道,我也不在乎!可能我的表白过于直露,在说这个爱字时,也没仔细想过,将如何应付日后的艰难。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将对我的话负责到底!”
“高文强怎么办?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呢!”林珊皱了皱眉,重又流露出内心的不安。
“寻找机会告诉他吧!”席杰用手指封住她嘴唇的轮廓,似乎仍在回味着亲吻她时的馨香。
这个说法正中林珊的下怀。她再也不想跟高文强同床共枕了!她感觉到他平滑的手指撩人心弦,便把嘴唇探进这只温热的掌心里,轻轻舔着那和她融为一体的温煦,内心里的最后一丝顾虑,也化作了甜美的欲念。
“其实要是你不告诉他,再过两天我自己也会告诉他!”席杰的语气很强硬,使她相信他真会这么做,那热切的眼神暗示着他早有安排。随既他又话锋一转,热切地叫道,“喂,我们在一起的B寸候,你最好不要去想他!”
林珊很不习惯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广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还不知该怎么对付呢!”
席杰不禁笑起来。他温柔地又一次把她拉向自己怀里用心对付。”
林珊还没来得及把这一切置之脑后,席杰已将她搂进怀里,就在这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如饥似渴地吻起来。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热吻。虽然推迟了二十年,但它毕竟还是来了!就凭这点,也应该感谢上苍,感谢这个温馨的夜晚,感谢命运的安排,又把她心爱的男人送回身边。
夜色更加朦胧了,头顶的街灯也变得昏暗。都市的夜晚被浓浓的黑暗所融化,又被薄薄的雾霭所包容,犹如时隐时现的仙境。而紧紧依偎着的两个人影,便像剪纸一般清晰地凸现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