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如真和季邦则举办婚礼小岛隔着一道海湾的公路上,季聿白铁青着面容,开了门,从车上下来。

季老先生并没有下车,只坐在车上,看着季聿白过来。

“我要是不拦着你,你是不是就打算到你父亲的婚礼上大闹一场?”

“这是你和他欠我妈的。”季聿白淡声说,“您现在拦着我也没用,现在我不说,以后我也会将此事昭告天下。”

季老先生叹气,“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恨我。怨你父亲,恨你父亲。”

“你想如何闹,我都纵容你,和那个小丫头在一起,我也不管,但唯独此事。”

他知道自己和林连翘的事。

季聿白脸色变了变。

“我为何能压住这件事几年无人敢告诉你?因为他们都怕季家,都怕我。”季老先生沉着不变的目光看着季聿白。

“你将此事戳穿,若是只伤了季邦则那也无所谓,但你父亲现在是季家所有产业名义上的话事人。”

“季家的威信力如今还在,你爸就不能因为此事倒下去,我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季老先生并不在意他有没有和liliy联系,他想调查就去调查,他想搞季邦则自然也没有问题。

但独独一点,坚决不能让季家受损,所以季老先生现在拦在了季聿白的面前。

“阿白,你现在知道我为何拦着你了吗?”

“如果我执意要做呢?”季聿白沉声说。

季老先生叹气,“我知道你不怕死。”

“姓林的那小姑娘呢?”季老先生缓缓开口,“你知道如果京市那些豪门的人知道,她在庄如真和你父亲谈恋爱的时候,和你勾搭上,她们会如何看待林连翘?”

季聿白那句,‘我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堵在了喉咙里,发不出一个字。

他神色阴郁,盯着季老先生,“您要做出把一个外人牵扯进来,把她的未来给亲手摧毁的事吗?”

季老先生深深摇头,充满深意地看着季聿白,“阿白,把她拉进这场局里的人,不是我。”

“是你。”

“你明明知道她可能成为你的继妹,依旧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和她在一起。”

“她才十八岁,刚刚走出高中校园,在象牙塔般的花园里生长,什么都不懂,你也什么都不懂吗?你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拒绝她,将她拒之门外,而你是怎么做的?阿白?”

他不仅没有拒绝,故意放纵林连翘靠近,明明知道她是庄如真的女儿,依旧对她说浑话,诱她一点一点上套,圈进自己的领地。

季老先生目光变得锐利,“阿白,你比她大八岁,你知道她喜欢你,却没有做到一个成年人该有的理智清醒,诱她上套,玩弄她的感情。”

“你嘴上说着不在意京市那些人的看法,实则是你压根没有把那小姑娘放在心上,只贪图自己一时快乐,所以你完全没有想过清白的身份对一个善良的姑娘来说有多么重要。”

“所以你在知道liliy是我的女儿后,对母亲的愧疚,让你选择抛弃了她,放任她一个人面对京市的一切。”

季老先生字字珠玑,几乎将季聿白最心底压着的不为人知全部翻出来。

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季老先生失望的看着他,“阿白,你知道吗,如今你连你的父亲都不如。”

“他再怎么让人感到恶心,可他和庄如真谈恋爱就是谈恋爱,他从不遮掩和庄如真在一起,他愿意给庄如真一个妻子的身份,而你呢?你爱林连翘吗?你敢娶她,让她做你的妻子吗?”

季聿白脑袋嗡嗡作响。

季老先生又道一句,“那姑娘心思通透,或许早就明白,你不会娶她,而她或许想过嫁给你,但她从不奢望。”

“你亲自拉她入局,设置破绽,送到我手里,你说,她该恨你,还是继续爱你?”

季聿白心脏骤停,自胸口到肺腑,犹如被人揉在一起重新撕碎。

他想起庄如真选婚纱时,林连翘跟在她的身旁,他和她随便聊着天,林连翘忽然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她穿着婚纱,婚纱璀璨夺目,林连翘宛如将整个星辰都披在身上,美得动人心魄。

他当时在想什么?

有一瞬间,季聿白想让她做他的妻子。

只有一瞬间,很快季聿白就理智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夜里抱着她说话,什么洞房花烛夜,实则就是为了增添情趣。

林连翘从来没问过他愿不愿意娶她。

她早就清楚他们没有结果……

血色一寸寸从他脸上消失,他整个人犹如雕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季老先生看着孙子这般,骂他不成器,又叹了一口气。

季聿白不是笨人,他只是太过桀骜,没吃过苦头。

薛家人欠薛淑曼良多,对季聿白多是纵容,给了他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权力。

他母亲的死是他心中唯一的痛,所以他耗尽一切,只想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时至今日,季聿白依旧没有跌过太大的跟头。

好在,除了淑曼,季聿白如今又多了一个在意的人。

如果他私心里依旧对林连翘尚存一丝喜欢,季聿白就绝不会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liliy坐在车里一直都没敢出来,却又忍不住好奇的探出脑袋往季聿白和季老先生所在的方向看。

只一眼,就对上了季老先生的目光。

她像是被猫抓住的老鼠,瞬间偃旗息鼓,想把脑袋缩回去。

可没多久,就有保镖请她出去。

liliy在季老先生面前,不敢流露一点不甘愤怒,比猫还要温顺。

现在不是季老先生要找她算账的时候,季老先生只扫了她一眼,就让人把她给带到自己车上。

“阿白,你到现在还要带liliy去毁掉你父亲的婚礼吗?”

季聿白神情闪过一丝不同,敛去眼中神色,看向季老先生。

“您说这么多,不过是为了让我放弃报复。”

季老先生不置可否。

他闭了闭眼,嗓音嘶哑,“不让我去,可以。”

“让他们的婚礼取消,庄如真有多远走多远。”

“爷爷,我相信您有这个实力做到。”

听到季聿白这么说,季老先生才稍稍安心。

他点头,“可以。”

季聿白深深看了季老先生一眼,将所有情绪收敛,“有一点您说错了。”

“我从未想过玩弄她的感情。”

话落,他转身驱车离开。

*

宾客们乘坐邮轮,本是要参加季邦则和庄如真的婚礼,那些贵宾们全部上了邮轮之后,目的地却突然改变,距离那举行婚礼的小岛越来越远。

有机敏的贵宾发现这个点应该已经抵达小岛入座了,可他们现在还在海上飘**,不禁皱眉。

“这个点应该上岛了,怎么还在海上?难道季总要临时把婚礼地点改到邮轮上?”

不大的声音却惊起了众人的警惕心。

“对啊,这都快十一点了,婚礼就要举行了,我们怎么还在海上?连岛都看不到。”

“怎么回事?”

众人议论纷纷。

邮轮内部的高台上,季老先生左右环视,接过船长递过来的话筒,“各位——”

听到苍老的声音,众人才安静下来,看到季老先生后,他们立刻发问,“季老,咱们这是玩了哪一出?”

“是啊,我们都是受季总的邀请参加他的婚礼,可现在……倒不像是参加婚礼的样子。”

季老先生呵呵一笑,“关于犬子结婚的事,的确有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而取消,事关女方的声誉,我不便多说。”

众人一听。

明白了。

这是庄如真以前的丑事儿终于被季老先生知道了,觉得她不配做季家掌门人的媳妇,要把婚礼取消。

类似的事情常有,大家心里虽然觉得季邦则眼光不好,但也不曾多埋怨季家。

季家产业极大,寰宇如同一张密集的网,强大的资金链让他所辐射的范围极广,京市没人想让季家出事。

“作为表达让诸位白跑一趟的歉意,这艘邮轮上的任何东西,诸位都可以随意取用,从现在开始,整个邮轮将巡游五个小时,这五个小时里,将有循环不断的表演,大家可以随意玩耍。”

“邮轮内一等房往上,将开放给各位随便使用休息。”

众人听到季老先生的保证,愈发满意起来。

要知道这艘顶级邮轮单单是船票就上千了,据说里面珍藏了无数美酒,娱乐设施更是顶尖。

既然季老先生说了随意取用,那些无价的美酒,等于白白给他们了。

消散了所有怨气的宾客们终于愿意将这次远行当作一次繁忙工作里的消遣。

邮轮上放着舒缓的音乐,紧张的宾客放松下来,极有主持经验的人走出来,带着众人一起去观看表演。

讲完话后,季老先生捏了捏有些发疼的眉头,上了游艇。

“季老,您该休息休息了。”

“不用,直接过去。”

“是。”

举办婚礼的小岛上。

庄如真穿着无比华丽的婚纱,等在专门搭建的房间里休息。

她脸上洋溢着笑,矜持又高傲。

熬了这么久,她终于熬到和季邦则结婚的这天了。

以后别人再称呼她,那就是季太太。

她再也不用担心季邦则会忽然抛弃她,转而去找其他人。

以后她只需要享福,接受别人的追捧,这就够了。

“这会儿宾客应该都来了吧?入座了吗?”庄如真问自己的助理。

站在门外不停抖腿嘴里念念有词“怎么还不来”的助理听到庄如真的话,差点吓了一跳。

“问你呢,宾客来了吗?”

庄如真的婚纱太大,不太好动,不然她自己就亲自去看了。

助理白着脸,很小声的说道,“还没来……”

“没来?”庄如真十分惊讶,这都十一点了!

难道邮轮上出什么问题了?

事关婚礼,庄如真有些坐不住,立刻起身朝外而去。

助理连忙帮她拉住婚纱,艰难出门。

庄如真看着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

哪里有邮轮的踪迹!

她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连忙朝季邦则而去。

却见季邦则,季博识,季博识的妻子面对着季老先生而站。

她的过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季老先生冲她微微点头,“你来了正好,如真,我通知你一声,婚礼取消了。”

*

林老先生看着自醒来后便不吃不喝,连表情都未曾改变的林连翘见了宜瑛之后,情绪外泄,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会哭,会说话就好。

明明是十八岁大好年华的少女,却一副垂暮之年老人般全是丧样,真是让人不舒服。

宜瑛是个妥帖的姑娘,她抱着林连翘哭完,递给她一个‘等着我严刑拷问’的眼神,便跟着林老先生一起出去。

“谢谢您救了翘翘,她家人还不知道这事儿,我报了警,一直都在找她,要不是卓先生来找我,我怕是得哭死了。”宜瑛现在还不知道林连翘和林老先生的关系。

林连翘她妈不靠谱,现在这个情况,只能她顶上来了。

宜瑛特真诚地对林老先生说,“不知道翘翘她住院的医药费是怎么算的,我把钱给您。”

林老先生一愣,好半天才失笑出声,“妹仔有你这个朋友,她很幸运。”

“好姑娘,我是她的阿爷。”

爷爷?

宜瑛瞪大了眼睛。

林老先生并没有解释什么,笑着说,“去陪翘翘吧,她受了很大的打击。”

宜瑛又看了林老先生一眼,这才点头,“警察那边还得说一声,他们还在找翘翘呢。”

“我会让人去做的。”

宜瑛没了后顾之忧,这才返回病房。

林连翘已经将眼泪全部擦拭干净,眼眸低垂,单薄身体在病**,孤零零的一个,好似被全世界都给抛弃了一样。

有宜瑛陪着,林连翘的心情总归没有那么难受,她一问,林连翘也就把她和季聿白之间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她。

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一见钟情。

她第一眼喜欢上了那个穿着湿哒哒白衬衫,浑身都散发着戾气,拿着水杯仰头喝水,冷淡扫向她的季聿白。

“我起初并不敢靠近他,不论是他的地位,还是季叔叔儿子的身份,我面对他,只有自卑,愧疚。”

“自卑自己的母亲是个爱慕虚荣,只是为了钱而做他后妈,愧疚他母亲的位置被我母亲占据。”

“他对我也很厌恶,讨厌,说不定最开始那段时间,他恐怕每天都在想着让我离开他的视线。”

林连翘轻笑,浓烈的情绪并不能因为她跳过河就能抹平。

“可我还是和他在一起了。”

和季聿白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很甜蜜快乐。

他纵有万般不好,他们二人在解开误会之后,季聿白几乎把她捧手心里宠。

宜瑛充满怜悯地看着林连翘。

继兄继妹这称呼对她和季聿白来说就是挣脱不开的枷锁,他们相爱,是绝不能让外人知晓的把柄。

他们注定没有结局。

“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