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佗走到最后一辆车前,车上关押的男子已被齐人武士押了下来。

相比于楚国松阳君虽为囚虏,但衣衫整洁,被以礼相待的情况。

这位韩国横阳君的模样,可就凄惨的多了。

韩成披头散发,衣衫污秽,衣角处还有着些许黄色脏污残留,模样落魄不堪。

见到有人过来,他抬起头,露出发红的双眸。

赵佗若有所思,韩成和景昭的区别对待,大概还是因为四国余孽在甄城所做的事情已彻底让齐人反感。

田冲作为受害者,对这些罪魁祸首恨之入骨,故而这位有君子之风的大司马也对韩成不讲“礼”了。

见到田儋带着身着秦服的少年走来,韩成控制不住情绪,嘶吼道:“齐人奸徒,尔等朝秦乃是自寻死路。秦已灭五国,莫非你们还以为那残暴的秦王,能留你齐国存在乎!”

田儋面无表情,无视韩成的无能狂怒,只是对赵佗拱手道:“足下所见,此人便是韩寇韩成。”

赵佗见韩成尚处于情绪激动中,便问田儋道:“据我所知,此人乃是韩寇中的领头者,尔等是如何将其捉住的?若记得不错,他麾下尚有韩相之子张良,韩公族韩信等人,不知可有斩获?”

听到这话,田儋拱手沉声道:“敢禀足下知晓。这韩成正是吾等兄弟所捉。”

“昔日这些四国之人刺杀相邦,并在甄城破坏我齐国与秦国的亲善,造成两国交兵,罪责甚大。”

“甄城之后,这韩成又带着手下贼寇欲在临淄挑拨我齐秦两国的关系,破坏和谈。万幸大王和相邦并未被其蛊惑,识破这些贼子奸谋,并下令追捕。”

“韩成与其贼党十分奸滑,逃出临淄后,欲要北遁进入燕代。在下正是临淄以北的狄城之人,彼时正值这些贼寇入境,便率壮士追捕,将这韩寇首虏擒获。足下所说张良,吾等因追逐于韩成,不慎让其逃遁。至于韩信,据说他在甄城时与魏人陈馀前往东郡行刺,并未与韩成、张良一道。”

赵佗多看了这田儋一眼,没想到韩成竟是被此人捉住,倒是有些意思。

只可惜这些齐人一心只抓作为贼首的韩成,反倒让更危险的张良跑了。但这也正常,张良那家伙可是能在博浪沙刺杀秦始皇后,还能全身而退的人物。更别说这一次还有韩成在前吸引齐人追捕。

“所以张良等人去了代地?欲要投靠赵嘉吗?”

赵佗目光冷冽的盯着韩成。

面对这秦国的少年的凝视,韩成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他嚷道:“是又如何?尔等秦寇残虐天下,灭我旧国,杀我君王。吾等三晋、燕、楚之人绝不会像这些怯懦无能的齐人一般,向你们屈服!”

赵佗对旁侧的田儋道:“他说你们齐人怯懦无能。”

田儋眼中闪过一抹怒色,他强忍怒气道:“此乃贼子挑拨之计罢了。我齐国只愿与秦王修好,两国相安,各据东西。如此友善之意,安能被这些贼寇挑拨。”

赵佗点点头,既然已经知道张良是去代地了,这韩成他便不太在意。

作为濮阳刺杀的主谋之一,四国余孽中的韩寇之首,横阳君韩成此番入秦,绝无存活之理。

韩成一死,也算是为屠睢脸上的伤势报了仇。

赵佗正要转身离去。

这时,那韩成打量着赵佗的模样,心有所感,叫道:“你……莫非就是秦将赵佗乎!”

赵佗止步,皱眉道:“然也。”

韩成激动起来,叫道:“赵佗,我听说你是赵氏公族之后,秦赵世代血仇,你怎能助秦为虐,你已经忘了长平……啊呜……”

田儋一拳打在韩成脸上。

韩成口中激昂的言语变成了痛呼,嘴里血水直流,张开嘴时甚至能看到血水中混合着掉落的牙齿。

“贼寇胡言乱语,还请足下见谅。”

田儋转身,对赵佗拱手告罪。

赵佗剑眉微挑,看着眼前表情沉静的田儋,心中暗暗赞了一声。

这家伙之前被韩成话语激起怒气,却能强行压住。如今更是反应快捷,观其所作所为,倒是个人物。

“无事。”

赵佗笑了笑,转身离去。

没走出几步,他又听到身后传来韩成模糊不清的嘶吼。

“齐人怯懦,自以为能苟且于秦人兵威之下,实乃自取灭亡。他日你们这些齐人,定然也会和田建田假一起,和我韩成一般,以囚徒的身份入函谷……啊呜呜……”

赵佗摇摇头。

韩成所说的话,莫非齐人中就真无英杰,不知晓吗?

不过是如今秦已灭五国,兼并天下之势已成,齐国再无办法,只能尽力苟安罢了。

主动反秦?

只会亡的更快。

……

齐国车队在少上造赵佗的接引下进入函谷关,最终抵达咸阳。

此番齐使入朝,不仅送上珍贵的礼物,还捉了五国的反秦分子献给秦王。

这种自为臣仆的姿态,赢得了秦王政的欢心。

“齐王既然愿为寡人之臣,寡人心中甚喜,当以珍宝相赠,以全秦齐之好。”

接待使者的大朝会上,秦王政对觐见的田冲温言安抚,并让人以各种珍宝为礼品,回赠齐王建。

这般态度,让齐使田冲大喜过望,在朝堂之上连呼:“秦王仁德”。

赵佗见到这一幕,暗暗摇头。

秦王政赐珍宝给齐王,不过是暂行安抚,将齐人稳住。等到秦国打下代地,待国力缓过来后,就会对齐国开刀。

这时候不管送出去多少礼物珍宝,日后不仅能全拿回来,还会将齐王建的所有珍藏一起给掏空。

秦王的礼物,利息高的吓人啊。

安抚好入朝的田冲后。

秦王政也开始着手处理,被齐人献来的囚虏。

“楚臣景昭,念其为敦厚长者,且为国出使,亦是尽忠之道,贬其为庶人。”

赵佗暗自点头。

松阳君景昭本事不大,但在荆楚却是个名声很好的敦厚之人,不宜滥杀。

秦王政宽赦他,是存着安抚楚人的心思,毕竟楚地刚刚打下,除了镇压外,还要施以一些抚慰人心的手段,减少楚人的反抗。

景昭之外,对于那些被齐人捕获的四国余孽,秦王政处置起来并不手软。

“贼寇韩成,谋划昔日新郑之变,又于临淄杀齐相邦,东郡遣人刺我郡尉,挑拨秦齐之好。”

“此人乱韩,乱齐,乱秦,罪莫大焉,当以车裂处之,以警天下之人!”

随着秦王政口中说出冷酷的话语。

被齐人献上的韩成,立刻被拉去刑场以车裂处之。

“张耳之后,秦末的诸侯王又死了一个。”

赵佗心中暗叹一声。

“这还不够。我当借着处死韩成的机会,劝说大王收监诸侯贵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