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明艳女子眯起眼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入目的正是一身灰色道袍的陈渊。
他的一部分身躯还未完全显化,乃是虚幻的清风,却与一道道黑气交缠着,显露出身形。
见着他的模样,珠子里的红狐狸立刻激动的上蹿下跳!
“终于还是来了!贫道就知道!他当年虽不怎么将那八宗看在眼中,可终究收编为了旗山外道,归属于自身势力,哪能吃这个亏!”
至于陈渊话中的反问,这只狐狸理智的没有纠缠,更没有试着回答。
与之相比,那高台之下的一众八宗门人,大部分人见着陈渊的模样有些惊疑,但也有少数面露惊喜之色。
只是,无论心中有何念想,被魔道法门镇住心念,都无法表达出来。
“陈世集?”
与他们相比,明艳女子可就镇定多了,她先是弹了弹手中的珠子,轻声对那狐狸笑道:“莫要心存侥幸,给我老实一点。”
然后,看着缠绕在陈渊身上的一道道黑气,又娇笑道:“想要潜入此处,结果被明魔太子之气发现,所以暴露了行藏吗?不过,你这隐匿手法可着实不错,能瞒得过百心魔与破灭魔,直入此处。”
顿了顿,见陈渊身形凝聚后,伸手去抓缠绕在身上的一道道黑气,这女子又摇摇头:“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明魔太子气,乃是魔道至尊气的分化之一,只要是修行了魔道功法之人,只要沾染,就无法摆脱。”
她看着陈渊,正色道:“我等既敢来这里埋伏你,自然是做好了准备,哪怕知道你离开了自身的洞天,在此处无法借用洞天之力,却也是下了大力气……”
兹啦!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听兹啦一声,陈渊掌中一点圆环流光涌动,圈住了缠绕在身上的黑气,直接撕扯下来后,随手镇在掌中。
“确实有些门道,我几乎是抵达此处才有察觉,因此暴露,否则刚才就能走到跟前,将你一掌拍下去。此气明明是脱胎自魔道炼心之法,偏偏没有任何执念、杀意和恶意,所以难以察觉,好在也没有太多的杀伤力,否则我这一下就要吃亏了。但话说回来,如果真有杀伤之能,便会存有恶意、杀意,那早早的就要为我所察觉。”
“什么!?”
明艳女人的话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睛,眼底血色涌动:“你怎么可能剥离太子之气?还这般轻易?”
“这有何难?虽说此气能与魔道功法共鸣,渗透过往因果,但碰到懂行的,想要剥离,根本就不算难,我至少有九种法子能将之剥离出去,另外……”
陈渊迈步前行,走入了殿中,看着高台上的女人,道:“你说的两个,是一个红头发,一个穿着甲胄的?那可就奇了,明知道我在尘缘界中面对五六七八个福德,依旧摘得了胜利,却只是派出两个福德天魔来埋伏阻拦,这是看不起谁呢?”
越说,陈渊心里的怒气越发浓郁,他不由回想起自己复苏之初,在那造化神藏中,明明于西北一地已是展露各种手段,震慑群雄了,结果东去中土,每到一处往往还有不开眼的来挑衅,当真是不胜其扰。
在神藏之中,毕竟还有消息传播的限制,碍于生产力水平的情况,会存在许多信息孤岛,勉强算是有情可原,但眼前这个,联系前后之事,分明是知道自己的跟脚,甚至顺藤摸瓜,找到了此处,布下陷阱,引自己入瓮,结果却只准备了这些人手?
“嗯?”明艳女子再次露出意外之色,随即纤细洁白的手指弹动之后,眼皮子微微一跳,跟着露出恼怒之色,“原来如此,他们两个已经为你所镇!当真令人失望!”
她捏住手中的珠子,再次露出笑容:“陈道友无需着恼,虽皆为福德,但手段却各不相同,百心魔、破灭魔这两个,即便在福德天魔中,手段各不相同,魔籍倾向、圆月法相之根本亦有不同,这两个的手段在福德之境中也是佼佼者,又是提前布局埋伏,本应十拿九稳,绝无看不起道友之意。”
她站起身来,舒展筋骨,全身上下传出“噼啪噼啪”的声响,与虚空中的某种好大之势相连,身上的气息越发幽深起来,身上慢慢浮现出一道道血色纹路。
“虽说和我预想的场面有些出入,但既然碰上了,那便该示之以成。”她微微福了一礼,居高临下的笑道:“小女子水露,添为五魔门甲榜女君之一,此番来此,是听闻道友也是我魔道中人,因此特意来此,招揽于你。”
“五魔门甲榜女君?”
陈渊眯起眼睛,见那女子听闻外面两魔陨落,亦不见半点慌乱,反而依旧镇定自若,不由眯起眼睛。
“该不会,先前那两人也只是障眼法,其实这女人还藏着后手……”
他突然意识到,之前在尘缘界尚未成型时,有许多限制,高于福德之境的仙人,根本无法进入,而洞虚界似乎也有类似的情况,以至于只有那位冥土死仙雄霸一方。
可勾陈界乃是死界复苏,天道残缺不全,根本没什么限制力。
一旦没有限制力,可就不好说会有什么样的存在进来了。
“妖尊曾与我说过,修为一到清静层次,却没有经历过洞虚洗礼,境界缺陷极大,其中最为明显的一个,就是自身的重量极大,几乎相当于时时刻刻承载着一个界域在体内,除了被自己掌握了天道的界域之外,贸然前往其他洞天,所在之处,根本承受不住其重量,一旦踏足,就有征兆。”
正因如此,陈渊才会离开尘缘界,回归勾陈,以他如今的手段,即使面对清静仙,也可应付,就算局面不利,也有办法战略转移。
“但保不齐还有更为诡异的手段和物件,被此女掌握!毕竟,五魔门可是能与紫霄宫并列的、横跨星海的大宗门!”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我当郑重对待,全力以赴!”
轰!
恐怖的气息在他的身后凝结起来,八臂天道法相转眼成就,随即在水露愕然的目光中,抢先出手!
“既要动手,便没有犹豫的可能,自然要先下手试探!”
轰轰轰——
虚空震颤,天道隐现!
“鎏金师侄,你莫要觉得不快,这并非是耍手段,而是谨慎之举。”
云雾之上,古柯领着两个师侄立于云端,望着那座山中殿堂里的气息变化,嘴里说着:“吾已得了情报,此次来到此处的,乃是碧水潭的女君,位列五魔甲榜之列。”
“五魔甲榜?”行水面露惊讶,“那可都是自养蛊一般的魔门纷争中脱颖而出的人物!居然会派这么一个人来!”“这也正常,清静之境的天魔,一个个皆是不世出的大人物,不可能因这种事就被调动来此,但若不是足够厉害如何能应对陈道友?五魔甲榜,勉强够格。”鎏金傥却摇摇头,“但若只是一个甲榜女君,那就是小瞧了陈道友,便是辅之以四五位福德天魔,再提前埋伏、制造陷阱,也未必能伤及陈道友,反而可能将他激怒!”
“你对那陈氏竟有这般信心?”古柯略显诧异的看向鎏金傥:“五魔甲榜,不仅是福德之境中的顶尖人物,本身还执掌着某种秘器,或为通天法宝,或者干脆就是灵宝,更有甚者,有着能沟通清净天魔的手段!这等人物降临,只要修为不到清静之境,便难以抵挡!更何况,福德天魔放到任何地方,也是一方霸主,哪是那么容易指使的?”
顿了顿,他又道:“陈世集凝聚一界天道,未来或许也能成就清静,但那终究只是将来之事。但眼下,他敢轻易离开自家洞天,或许就是被尘缘界的天道权柄伟力冲昏了头脑,若不能让他受挫、清醒片刻,那不管吾等做出多少让步,给出多少好处,他都会觉得理所应当,又谈何拉拢、收编?这里面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来教你?”
轰——
话音刚落,远处的屋舍中忽有一阵血红冲天而起!
一道、十道、百道、千道!
那一道道血液之上,滋生出一张张狰狞面孔,张牙舞爪,漫空飞舞,赫然都有其灵智,散发出恐怖的压迫感,每一道都蕴含着击碎阳神、熄灭真火的力量!
“血魔道!血道百景之图!这是那清静玄血老祖的神通!这个出手的魔门之人,是他的传人!能调动这个清静老魔的”
一见此景,古柯当即将心思收拢回来:“血道百景,是将人炼为魔头,再点燃真火,然后以身为图,收拢于内,化作血滴子!每一道血滴子,都相当于一名阳神魔头!随意一个外放出去,都有可能掀翻一地,更能侵蚀修者,就算是仙人,一时不查,为血滴子所趁,污染了仙籍,便有走火入魔之厄!”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看来得提前出手了,否则没有把握好出手的机会,让尘缘洞天之主为血滴子侵染,因此入魔,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嗡——
淡淡的嗡鸣声自他体内传出,古柯一翻手,拿住了一把古朴长弓,随即缓缓架起,瞄着那肆虐空中的千道血光,淡淡说着:“若要破掉此神通,需得一击即中,那便要寻得那血魔的根源所在,两位师侄,替我护法,我当全神贯注,不能分心。”
“师叔……”
突然,行水有些不要确定的道:“我察觉到那血道百景之魔,个个心念错乱……”
她的功法以水柔为根基,水动则生涟漪,能隔空感应万千变化。
“血滴子有如魔道化身,无论生前为何等修士,一旦沦为魔傀,便只剩下纷乱本能,心念错乱乃是正常。”古柯打断了对方,张弓拉弦,气息凌然,一股锋利气息自虚无中显现,朝其弓上汇聚,慢慢勾勒出一根长箭虚影。
“但……”行水焦急说道:“那群魔头传递过来的念头中,虽是混乱无序,却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充斥着恐惧与惊骇!他们……他们是在逃命!是要自那旗山逃出去!”
“什么!?”
轰!
古柯闻言一愣,尚未来得及问出,便听一声轰鸣,那本就损毁严重的旗山再次崩塌,那屋舍大殿转眼化作齑粉,一道八臂身影撕裂虚空!
诡异!强横!伟大!
混乱的压迫感自那道身影中散发出来,跟着那八臂身影抬手一伸,便抓住漫天飞舞的血光,猛然一拽!
兹啦——
无数血光破碎,最中央的部分被生生捏合起来,聚成一道纤细身影,不是那魔道女君水露又是何人?
“陈世集!尔敢——”
一声娇吒自她口中传出,随即就变作惨叫,其肉身瞬间崩解,化作无数血水,只剩下一道魔道元神被拿住,随即一座散发出刺眼光芒的巍峨宫殿显现,将她吸入其中!
呼——
一阵疾风吹来,八臂身影随风消散,那巍峨宫殿迅速缩小,收入一名灰衣道人的袖中。
随即,这道人心有所觉,抬头朝古柯等人一眼看了过来。
顿时,刺骨的寒意、难言的致命之感在古柯心中迸发出来,他下意识的收拢弓箭,再看的时候,却见道人摇头一笑,接着冲自己身后的鎏金傥点头示意,便身化清风,落入山中。
古柯这时才如梦初醒,他心里皆是不可思议之感,低语问道:“此人,此人就是那陈世集?”
“不错。”鎏金傥的话中也有感慨,“既在此处见得陈道友,那他与虚言子理应就是一人了,只是……”他看向自家师叔,苦笑道,“好好的一次交善机会,却因此付之东流,陈道友自是看出了吾等的打算,唉!”
行水也看向古柯,表情幽怨。
在她看来,这陈道人这般厉害,师叔当然是打错了主意。自家师兄本与陈道人已有交情,若及时示警,自能拉近关系,结果却成了这般局面。
“这说不通!”古柯皱眉摇头,似在为自己辩解,又好像要说服自己,“若是陈世集,才成就洞天之主不到十年,如何能有这等手段?方才他看我一眼,那感觉便如面见师伯一般,说不通!说不通!”
“再是说不通,事已经发生。”鎏金傥反而平静下来,“过几日,寻得机会,我去登门致歉吧。”
“说不通!”
同一时间,落入山中的陈渊,捏着一枚珠子,同样眉头紧锁:“这五魔门大张旗鼓,又是给我传讯,又是提前埋伏,结果就这?本以为那女魔头有些本事,该是个劲敌,却是这般轻易就被镇压!若不是我收手的快,怕是连元神都要化作飞灰!那就彻底断了线索!这里面,莫非有诈?其实还有什么人藏在暗处?”
这般想着,他神念如风,转眼扫过四方,随即眉头越皱越紧。
沉思片刻,陈渊忽然又想到一事。
“是了,得问问知情之人,才好定夺判断!”
念落,他屈指一弹,那珠子飞出后当空炸裂,一只火红狐狸翻身落下,紧接着行进如风,便到了陈渊跟前,一把抱住大腿:“陈道友,你可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