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狸抱着陈渊的腿,这心里也不断的嘀咕着。
“原本就是给山门里的年轻人找个精神寄托,告诉他们说陈小子飞升外界,一样也是仙人境界,好让他们不至于被天外仙魔吓破了胆!而那妖女来时,为了让她有所顾忌,便拿陈小子来诈她,没想到她竟是知晓此事,那时我便觉得,这世集小友怕是在天外也有了一番作为,成了风云人物,但……”
它目光一战,看着周围的满目疮痍,再回想起那个不可一世的妖女,是如何被摧枯拉朽的镇压!
“那神通通天、几乎所向披靡,连几个世外仙魔见到都要退避的女魔头,在陈小子的手上,连两个回合都走不过!这小子果然是越来越妖孽了!两百年时光,我这阴神都只修到巅峰,还见不得阳神的路径,他已是斩天魔如杀鸡了!这等强势后台,可得抓稳了,万万不可再放手!”
红狐狸这心里百转千回。
陈渊却是抬腿一抖,那火红狐狸便跌落下来,身上更有一点黑气飘起,随后就地一滚,便做了一个瘦削道人,一双眼睛细长,眼神锐利,有着一个鹰钩鼻。
“狐道友,你这一身修为堪堪接近阴神巅峰了,到底是要有一些形象的。”说完这一句,陈渊不等对方回应,又抬手一抓。
哗啦啦。
那山中的废墟中,一个个昏迷着的男女弟子就都被凌空摄出,扔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目光扫过这些人,陈渊眉头皱起,只认出了几个熟悉面孔,其中就包括了当年因神通事故,在男女之间横跳的几个。
收回目光,他就问道:“这些都是当年旗山岛上的八宗传人吧?怎么熟人不怎么多了?那李玄机、林翔卷等人呢?莫非都在天魔来袭之时陨落了?”
“唉。”狐道人止住了上前抱住大腿、以求心安的冲动,摇头叹息道:“李玄机等人虽未陨落,却也都被封镇在山中的几个灵穴之内,日日承受煎熬,但也有不少当年的八宗领头之人已然不在。他们之中,既有在这二百年间无法突破境界,最终寿元耗尽老死的,也有与人争斗之后败亡的,但数目都不算多,唯有最近这几年,随着宗门被天外魔门渗透、掌控,原本的头领人物,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这几年?”陈渊思索片刻,又问了几句,那狐道人也是一一回答诉说,并无半点隐瞒,渐渐让陈渊理出了一条线来。
一切的根源,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是对洞虚之境的追求。
狐道人自然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内幕的,但他作为新生旗山宗的太上长老,地位与身份都够高,又有陈渊的遗泽庇护,想要讨好他、攀附他的人数不胜数,以此为凭,自然能得到足够多的消息,知晓勾陈界各处的许多变化。
按着他的描述,陈渊大概能确定,诸多天外之人的降临,都是自七年前开始的,那些世外神魔仙佛一个接着一个的到来,但并不像尘缘界的争夺那样,来者对勾陈界本身并不在意,因此他们的争斗让这个本就伤痕累累、饱经风霜的洞天世界,又多了许多伤痕。
只是,所有人的争斗,在开始都是围绕着同一件事的。
“他们都在寻找着通往其他界域的道标、路径和入口!”狐道人回忆着前后变化,很是确定的说着:“他们似乎都在寻找着前往同一个界域的入口。他们虽然一个个神通通天,但并非都擅长推算与搜查,加上彼此之间相互牵制,很多时候甚至一旦踏出老巢,就会引来同等境界之人的围攻。”
陈渊称赞道:“这群人的修为至少都在合道之上,你却能知晓他们的动静,着实不简单。”
“道友不是早就清楚其中缘故吗?”狐道人摇摇头,苦笑道:“还不是旗山之盛与道友遗泽,令各家宗门对我旗山皆有顾忌,更有许多人暗中崇拜道友,才愿意做贫道的眼线。那些仙魔固然强横,可要探查,还是得靠着勾陈的人手,搜罗和降服本界的宗门,便方便了我的眼线行事。”
说着说着,他话锋一转:“不过,这群人在搜寻到想要的信息与地点后,并没有立刻动手,反而都按兵不动,甚至只在彼此之间明争暗斗,着实诡异。只是这么一来,却让这新生的勾陈界承担了所有,一时间千疮百孔。”
“原来如此。”
陈渊默默点头,但心里已然明白,自己最初的猜测,理应就是真相。
“这群人都是有心洞虚之人,聚集在勾陈,是要将这里作为跳板,好向着洞虚界进击!甚至不只是此界,与洞虚界有着联系的界域,如那神武界等,大概都有这等人物。他们确定了方位和路径后,却不立刻行动,必是有所顾忌,同样也意味着某种时机还未到来。”
想到这,他复又问起宗门之事,尤其是自家弟子王复阴的下落,毕竟当初寄给自己的那封信,邀请自己归勾陈的,都是以王复阴的名义。
“唉!”
狐道人又忍不住叹息,跟着则道:“复阴小子,可是无愧于你的弟子之名,在你走后,日夜苦修,不曾有一日懈怠,即便遇到了瓶颈,也会沉下心,或者搜寻典籍文献,或者游历天下各处,想着法子的解决,修为境界更因此一日千里,早在七年前就证道阳神!再加上承袭了你的衣钵,又修行了阴符正经,乃是名正言顺的旗山之主!以他的资质和修为,若是没有后面那些意外,旗山宗勾陈第一宗的地位,必然会彻底稳固,传于后世!”
话里话外,透露出他对王复阴的欣赏与欣慰,宛如长辈对杰出晚辈的称赞。
“可惜,七年前,他受邀离山,结果碰上了天外仙君降临,从此音讯全无。”
“音讯全无?”陈渊眉头微皱,“可是被人擒了,又或者干脆身死?不对,他本就是死的,那就是被人封镇了?”
因为有着师徒之间的因果联系,陈渊对王复阴的命数多多少少也有感应,并未察觉到他遭逢大难,却因信息不够,无法推算具体情况。
狐道人闻言,摇头道:“门中存着他的命牌,寄托了血气与念头,理应没有意外,只是命牌沉寂,即便以玄法沟通,也不得回应,因此难定去向。自天外仙魔降临以来,虽也有不少人因此毙命,但那些仙魔不屑于隐匿消息,很快都会为人所知,而复阴小子遇到的那位火德仙君,在降临的世外仙魔中,也算是光明正大之辈,甚少伤及无辜,更显此事扑朔迷离。”
“因火德仙君而失踪,难怪我最初归来,会在离着火焰山不远的地方。”陈渊得了这一番提醒,神念遥遥延伸,与山中深处、一块雕刻着血色“王”字的玉牌沟通联系。
这玉牌之上本有血渍侵染,被陈渊的神念一笼,立刻褪色。
“唔——”
虚空中传来一声闷哼。
陈渊只是微微抬头看去,那藏在星空与勾陈间隙中的两个魔头便亡魂皆冒,正要逃遁,结果刚有动作,就有一道玉剑飞驰而来。
“若要活命,老老实实的待着。”
一言便震慑住了两个窥屏之魔,陈渊也不感到意外,那个水露人虽然菜得超乎想象,准备的看起来也不如她自己说的那般充沛,但留几个后手并不让人意外。
陈渊既不深究,驱散了命牌上的魔道禁制后,凌空摄来,抓在手中后,掐指一算,神念沟通虚空!
嗡——
月华如光,在他身后圆转成环,散发出莫名气息,令狐道人全身一抖,不受任何压迫感临身,偏偏就有一股心惊胆战的感觉!
“可怕!这陈小子当年就格外邪门,浑不似勾陈人物一般,修为境界每每离谱,但这真实的境界,怕是还在我的预估之上!”红狐狸自诩修为不咋滴,却觉得自家眼光极好,兢兢战战的后退了两步后,见那光华消散,才松了一口气,随即问道:“如何,可是寻得复阴小子的踪迹了?”
“确实不曾道灭,但浑浑噩噩,难窥清晰。”陈渊摇摇头,但脸上并无担忧,“但这也是他的一番机缘,成则蜕变,败便沉沦,亦是其选择,我虽为师,却不好干涉。若他是为人所害,最多日后替他讨回公道。”
狐道人点头道:“嗯,虽显苛刻,但也不失为教徒之道。”说着说着,他欲言又止。
陈渊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疑惑,但说无妨。”
“贫道确有疑问,第一个便是你如今的境界到底如何,但想来连天魔妖女都不是一合之将,定然也是真仙之流,说了贫道也不懂,便不问此事了。”狐道人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贫道想知的,是为何这群仙魔能这般容易的降临此世?”
陈渊笑道:“哦?按照你的说法,这群仙魔神通广大,且多数无所顾忌,自是随心所欲,又有什么奇怪的?”
狐道人却道:“若真能随心所欲,过去不是早该来了?”
“你过去要么被困在神藏之中,要么则身在鼎元之界,不曾在勾陈本部,自然不会见到这等人物。”陈渊却是耐心解释了一句,“更何况,过去勾陈破败,又有什么能吸引这等人的?”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清楚,真正能制约天魔仙人之辈的,其实是红尘迷障。但勾陈经历新生,根子、底子都很薄,别看宗门不少,其实整个界域的人口都不多,自然衍生不出多少红尘迷障,更阻挡不了天外仙魔。
说着说着,陈渊自己都生明悟:“从这个角度来看,勾陈确实是个好选择,近洞虚而少红尘,恐怕连那神武界,都没有此界抢手。”
狐道人听着,觉得有道理。
陈渊这时问道:“王复阴既在七年前便失踪,这次该是那魔道之人,借着他的命牌,伪造了命格气息,将我引诱至此,加以埋伏。不过,这旗山宗是怎么落入魔门掌控的?”
红狐狸本在点头,等听到最后一句话,又习惯性的叹了口气,跟着道::“七年以来,这些个降临之人自称仙人,许多宗门都觉是夸大其词,给自己脸上贴金,可真正接触几次后,才知所言不虚,一个个都是真仙天魔,非凡俗修士能及,更非吾等能抗衡,宗门便接连沦落,咱们旗山宗也不例外,先后为被人拿捏了三次,最早是一个名为养气仙的仙人,看着年岁不大,性子也如孩童,喜好玩闹,倒也没造成多大损害,反而成了庇护……”
“养气?”
陈渊眯起眼睛,想到了给自己构建仙道根基的那位邪气仙,心道:“养气、邪气,邪气仙的仙籍悬峰琼楼上,也有个‘宣气宗’的牌子,这两者之间,莫非存在关联?”
红狐狸则继续说着:“……但忽有一日,来个凶恶仙人,身高如山,手持巨斧,与那养气仙大战了三日后,将之驱赶离去,占了旗山,如此才是浩劫!那恶仙为了慑服山中弟子,将好好一座灵山斩断,更是打杀了不少人,虽说都没过多久,就为后来来的魔门驱赶,但半年下来,也着实令山门损失惨重啊!”
他一番感慨过后,又道:“魔门就更是凶残,拿捏人心、控制肉身的手段层出不穷,彻底降服了门中弟子,李玄机、林翔卷等人不愿沉浮、抵抗魔性魔种,就被关入地底幽暗之中,至今已有三年,也不知如何了。”
“三年?也就是说,五魔门大概是在三年前,怀疑到虚言子这个身份上来的。只是,养气仙、巨大恶仙、火德仙君、五魔门,还有外面的紫霄宫人,还有不少疑问,或许能从此番被镇的几个魔君口中得到更多情报,助我理清当前局面,也好决定此番洞虚之争,要如何着手应对。”
陈渊正在沉思,却听红狐狸道:“世集道友,你既镇了魔、驱了邪,可要去见见李玄机等人,世事变迁,两百年的时光下来,他们多少都有变化,但对你的崇敬之心,可不曾有变。”
陈渊笑道:“狐道友,当初你可是对他们继承旗山之名颇有微词,如今这心里的念头,不也变了?”
狐道人一怔,摇头失笑。
陈渊还待再说,忽然心中一动,便道:“此事不急,你先将这些昏迷弟子安顿好,他们先前为魔念所控,魔根侵蚀血肉,虽被我拔出,但难免还有后遗症,正要好生安顿,至于其他,待日后再言。”
狐道人一愣,但并不多问,点头道:“那贫道先去安排,不过李玄机等人被封镇之地,有许多禁制,贫道可是破不了的。”
陈渊就道:“此事不难。”他屈指一弹。
轰隆!
地下一阵轰鸣。
“已经解开,着人去把人带出来吧。”
“……”
狐道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我先寻一处闭关,有什么事,等我出来再说。”陈渊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已是身化清风,遁入山中。
不久之后,他坐在地脉中央,闭目之后,掌中多了一枚璀璨结晶。
“沉寂了七年,没想到今日却突然有了动静,这梦殿之主此番不知有何目的。”
念落,他一念寄托,升腾千百光影,再次入了那座梦中殿堂,中途就换上了面具,改了衣装,等落座后才发现,这次自己来的算晚的。
那位梦殿之主已坐于主位。
下首,正有个带着火凤面具的男子在说话:“……此番勾陈、神武、正阳、周饶等界域的变化,着实牵扯众多,敢问殿主,此事是否与量劫有关?”
“嗯?”
陈渊不由看了过去。
那位梦殿之主正襟危坐,高深莫测,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不妨说说你的看法,在场诸位若有心得,也可说一说。”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寂静。
随即,一个声音从陈渊身旁传出:“我明白了,殿主这是要考校吾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