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帝君倒也算开诚布公,只是透露的信息有几分遮掩之意,不知是还未信任我,还是另有图谋……”
在得知了大致信息后,陈渊的神道化身就拜别了三位山岳帝君,回忆着对方所言之事,借着自身所知,理出了一点脉络。
“若按着东岳帝君之言,那现在的许多局面,都可以追溯到上古之时,那时妖魔界与人间相连,人间混乱,引得灵界大能下凡,以大阵驱逐了附身凡人的魑魅魍魉,封印了妖魔界。然后就是四百多年前,天地浩劫,大周覆灭,从此绝地天通,人间功法残缺,神道覆灭,凡人的血脉被压制……”
他摇了摇头。
“血脉压制,不可能是四百年前的事,而是更早就得埋下伏笔,涉及一界生灵的血脉禁制,哪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一切的源头,或许都和上古时驱逐魑魅魍魉的大阵有关。若是如此,那所谓的妖魔界入侵,都值得商榷了,总觉得很有阴谋论的味道,但细细想想,与我有何关系?我拿西岳神位,是为了不受仇怨阻碍,能放心修行,更不打算留恋什么帝君之位……”
想着想着,他收拢了思绪,令神道化身凌空盘坐。
“这神道之位固然方便,但制约太多,比如我这神道化身,除了这九天之上,都要被局限在西岳神域之内,忒不方便。或许,真该考虑一下改造神位,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把这具神道化身了解通透。”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有时间静下来、沉淀此番收获。
神道化身与外丹一样,也是护道之法。
但和自己掌握火候的祭炼外丹不同,神道化身的力量源泉,主要来自敕令符篆,敕令的源头不限于天道、万象、万民等。
“神道之力的根本,其实是以符篆权柄为引,调动万民愿念,执掌创造、平衡、协调与破坏。符篆权柄驾驭香火愿力,其实与外丹用真元驾驭天地灵气相似,所以这神道帝君与金丹修士境界相当,不过……”
他看了眼白云深处。
“在此界,若借权柄所属的天地伟力加持,便能凝结一道残缺灵光,这就超出了炼气金丹范畴,触碰到了化神……”
鹿首山中,陈渊的本体睁开了眼睛。
“陈师……”
“道友……”
几声问候随之传来。
孙正钥、平王、徐正元、归元子等人都在旁边。
见着陈渊神色如常,几人先是松了口气,但旋即表情又凝重起来。
“道友,”首先开口的是归元子,他犹豫了一下,小心问道:“敢问那登天台上的祭天之人,与你是何关系?可……可否引荐?”
“算是我的一位族人吧。”陈渊张口就来,并不打算透底。
孙正钥提醒道:“陈师,你当告知那位,神道虽看似长生,但一旦承载,人便要异化,很快就不是自己了,我就有友人承载了山君之位,不过三五年,就性情大变,人性全无。”
“这是自然,”陈渊点头道:“承载了神位、接纳了神道符篆,就要时刻承受符篆中涌出的香火念头,那念头中是信徒对神灵的寄托之念,是他们心中神灵该有的样子,神祇借香火而凝神力,便也会受到万民之念的塑造,渐渐丧失本我。这虽也算一种锤炼,能磨练道心,但于他而言意义不大。”
陈渊的道心早在洞虚界就磨砺的差不多了,更是靠着翻转之法,恢复了灵动,没有被几百年的修行磨灭人性,沦为道傀。再加上,魂魄身在铜镜之内,更是无从撼动。
不过,说到神道古怪,他又想起那陇城城隍,在被自己压制了神位后,看着也是个人,可一旦加持了神位,就多了几分癫狂,再联想到天道投影中的黑泥……
“妖魔界魑魅魍魉,对人心的影响,似乎并未消除。不,若上古之事存着隐秘,这妖魔界是否真被镇了,都是两说。”
孙正钥长舒一口气,道:“陈师对神道之事了如指掌,想来无需吾等担忧。”
“如今西岳神庭崩毁,整个西北人道算是逃过了一劫。”归元子上前两步,小心问道:“不知道友对大西北有什么想法,是否要维持当下的局面?”
“我无意插手,你们随意。”陈渊摇摇头,站起身,“神庭既崩,此间事了,我也该动身东去,见识见识中土的人物了。”
众人听着此言,表情各异,有的松了一口气,有的却面露惊容。
平王笑呵呵的道:“神庭既没,无人再扰陈师,是该看看天下之景。说到中土,我最是熟悉,可为陈师向导。”
徐正元突然道:“陈君当是要去中岳城,对那成华的人道大典有兴趣,其实此事老夫熟悉,老夫先前就在中岳城,否则也不能收到了黄粱道的请帖后,就这么快抵达太华山。”
孙正钥也反应过来,立刻就道:“我对中岳也是熟悉的……”
“岂能劳烦几位道友!”摘星道长身若游鱼,也不知从哪冒出来,转眼就到了众人前列,冲陈渊恭恭敬敬道:“陈君,往中岳城的车马都备好了,就等你动身,咱们何时动身?”
远处,许多武者、修士正聚拢过来,有几个人已是不顾一切的要冲过来了。
陈渊见状,摇头道:“按着你等的安排走,这一路就别想安稳了,还是按我的节奏来吧。”
“陈师的节奏,等等!”
几人一听,心头就是一跳,但话未出口,就见陈渊纵身一跃,踏空而起,大袖一扫,就有云雾聚集过来,将孙正钥、平王、摘星道人等人笼罩,尽数收拢,被陈渊踩着,而后腾云驾雾,飘然而去!
“唉?这就走了?都还没叙旧……”林中,杨韵清怅然若失。
老道士意味深长的道:“这等人物,自然不会留在山中,吾等能与之有着这些交集,已是叨天之幸,岂能再求其他?”
“话虽如此,但咱们这鹿首山,可是不一般了。”丘境之指着中角峰上尚未散去的氤氲和满山之人,“怕是要习惯一阵子。”
人群中,也有人一脸愕然。
“这就走了?”千金散人低语一声,看了一眼身旁的李必,“此事当真是叫人无奈,你又错过了。”
“此乃考验!”李必反而眼神通透了几分,明悟了什么,“正该有这些挫折,才能明白来之不易!方才我也听得一两句,陈仙长或是要去中岳城池,那里正是家慈染病所在,由其始,在其结,此乃命定之事!”
千金散人一愣,随即点头道:“你能这么想,那是最好不过了。”
很快,随着人群来来去去,加上还还有各方势力的探子早就齐聚鹿首山,登天台一战的消息很快流传出去!
旁人不知道紫衣道人的底细,只道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但对斩杀了西岳帝君的摧山君,可是知之甚详,于是一只只信鸽扑腾着飞起来,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自黑岭山丧气而归的陈世由,因为距离关系,很快就拿到了消息,满脸的难以置信,跟着狂躁起来,将手中信件一扔,怒道:“西岳帝君那是什么样的人?从未听说过有神道帝君陨落!”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哭腔。
这个消息令他绝望了。
若是还在中土,方才没有亲自体会过帝君那恐怖的压迫感,他恐怕还没有直观感受,但正因亲自体会过了,才明白诛灭西岳帝君意味着什么。
到了最后,他忍不住怒吼:“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好的机缘,被他碰上了?为什么不是我?”
这癫狂模样,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就连陈世由的铁杆心腹品酬,得了这个消息后,都是神情恍惚,眉头紧锁,冥思苦想了好一会,都没有任何主意,然后突然就悟。
“是了,我还筹谋什么?世子有这等修为,世子之争已无悬念!可不能继续在二少主这艘船上了,不然到大船倾覆之时,就只能跟着陪葬了……”
想着想着,他已经思量着,过阵子用什么借口暂时退避了。
没想到,陈世由忽然过来,气呼呼的道:“品酬,让人去查,看陈世集现在身在何处!”
“二少主,都这个时候了,还是别……”品酬还想着劝两句,但见着陈世由的模样,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点头道:“我找人问问。”
他们并未注意,离着自己不远处,那位荒人大将军那落勃勃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
边上就有心腹过来问道:“那人似是大宁贵胄,主人可是要动手?”
“摧山君景阳侯世子在侯府并不受待见,就算武功盖世,能暂时压服龃龉,但只要有着矛盾,迟早还会爆发,这就是吾等的机会,说不定就有机会将这位当世绝顶拉拢过来!”
越想,这位大将军越是兴奋。
“刺杀谋划全部停下!摧山君这等人物,非凡人可敌,再派出寻常刺客,那是对他的侮辱!我得给大皇帝写封信,说明情况!对了,准备金银珠宝、武道秘籍,摧山君不是住在青渠镇吗?我亲自去拜访!”
不光是延国的荒人,西北四郡,连同这周边的势力,在得到消息后,虽也有惊疑、怀疑,但无一例外都意识到了那位摧山君的危险性。
很快,一个隐秘组织便掌握了足够的信息。
阴暗的角落中,三道黑影若隐若现。
“这个摧山君能在正面厮杀中,打杀一方神君,该就是当世最强的修士了,若能将此人腐化,将是吾等的最大助力。”
“这也不难,他透露出要来中岳的意思,这就是自投罗网,待老夫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也腐蚀了,如此一来,把握就更大了,定要赶在勾陈界那群伪君子之前,破开封印!”
“不要大意,毕竟你如今也是受制于人。”
“放心,再厉害,终究局限于神藏界,眼界、手段如何与吾等相比?再说了,经过一番布局,眼下可为我等所用的人为数不少,等着老夫的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