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缓慢地走着,一直走到天快亮,看看离延安县委又已经有二十里地了。这时候,大队部的通讯员骑着马赶来告诉他们,要他们立刻往回走二十里,到延安县委宿营。第二天天大亮,他们回到延安县委,好好地睡了一觉,然后起来吃中饭。吃过中饭,又接到大队部的命令,要他们立刻出发,向东走二十里。他们到了目的地,马上摊开被铺睡觉,睡完觉又做饭吃,吃完了又睡觉。谁知道睡到半夜,又接到大队部的紧急通知,要立刻出发,向北走二十里。第三天却要他们后退三十里。他们按照命令后退,一下子差不多退到了曹店区地面。他们不管这些,随便找一个地方歇息。刚要入睡,大队部又来了命令,要他们前进二十里。这样不分白天黑夜,忽然前进,忽然后退,简直弄得他们不知道怎样才好。所有上级下达的任务,他们都是严格执行的。可是他们不了解,这是一种又新又奇的战术:他们能使敌人相信,有一个神秘的幻影,在敌人的周围移动;并且不久就使敌人深深地相信,这个幻影必定是共产党的高级指挥机关……

第四天,他们在宿营地整整休息了一天,没有动静。到吃过晚饭,以为晚上不用行军,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一觉。谁知不到二更天,大队部的通讯员又骑着马来,向他们传达了新的任务。大家围着通讯员,问大队部这样安排他们行军,目的到底何在。通讯员说:“我也不太清楚。指挥部说要和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现在想必是和敌人在附近一两个县里面兜着圈子。”他们问不出个究竟,就整装出发。任务很轻松,路也很好走,不过二三十里地,费不了多大的劲儿。他们一面走,一面闲谈起这种兜圈子战术来。区卓对江炳说:

“我俩白白地背着枪,挂着手榴弹,就是兜过来,兜过去,派不上用场。敌人没有看见我们,我们也没有看见一个敌人。这才叫高明!”

江炳无可奈何地回答道:“这多半就是兜圈子战术。看来,还不知道要兜多少天,要兜多少个圈子呢。”

何守礼实在按捺不住,就对张纪文说起怪话来道:“明天人家问你打死了几个敌人,你怎么回答呢?你只能这样回答,说咱们走了三千里路。”张纪文听了,十分赞成,还附和着说道:“不,不是走了三千里路,是兜了一百八十个圈子。”

这样子,全队人忽进忽退,没光没黑地走了七天七夜。路倒不是走了很多,心里面不痛快,也就觉得累不堪言。连平常不大说话的李为淑也抱怨起来道:

“江炳,你看你空背着枪,挂着手榴弹,只是做做样子,还没有发过市呢!这样子搞下去,可以说得上只有运动,没有战。”江炳丧谤她道:“你懂得什么,光会瞎嚷嚷。”何守礼跟张纪文却非常欣赏她,说她讲得很有见地。何守礼还说:“不是我偏心为淑,她讲得确实有道理。咱们不懂得,这也许可以叫做一种走马灯战术。咱们走过来,走过去,让敌人看见,好像人数多得不得了,走来走去走不完。”张纪文也接着说道:“将来咱们的子孙问起来,‘你们在延安是怎么打仗的?’你只能说,咱们压根儿就不打仗,咱们只有走路。走哇,走哇,走到那么一天,也不用放一枪,敌人就垮台了。”胡杏给大家鼓劲道:“咱们应该绝对相信中央!中央要咱们第二大队这样打,咱们就这样打。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提出来,咱们转到大队部去,再由大队部转给中央,请求解释。”大家都赞成胡杏的意见,七嘴八舌地说:“这样做好,这样做好。胡杏同志,就给咱们把这许多疑问转上去吧。”

到了第八天的中午,他们正走到马家沟前面,另外一个身材高大的传令兵又骑着马赶上来了。这回传达的命令是要他们走进马家沟,原地休息。大家不知道大队部要将他们怎么样翻腾拾叠,也就不觉得诧异,仿佛要前进也好,要后退也好,要原地休息也好,都不过是极其平常的事情。他们走进马家沟的沟岔口,把背包行李卸在地上,就坐在背包上面晒太阳。这种原地休息并不说明任何情况。他们大家都明白,也许休息一会儿就要走,也许今天下午就在马家沟吃晚饭,也有可能今天晚上在马家沟驻扎。种种可能性都有,他们也用不着多费心思去考虑,就那么保持着原地休息待命的状态。

闲着没事儿,周炳一个人走进村子里闲串。区卓跟江炳两个人就解下步枪,细心在上面擦着,看着,欣赏着。胡杏跟杨承荣两个人就动手收拾药箱,把药箱里面的纱布、棉花跟药瓶子都拿了出来,又一件一件地往里放。张纪文、何守礼、李为淑、张纪贞四个人坐在一旁,不紧不慢地猜测当天走不走。张纪文拍着大腿说:“我看,咱们不出十分钟就要出发。你们想,这种休息还能长么?如果休息时间长,为什么不打开背包,好好睡一觉呢?”张纪贞故意跟他顶嘴,说道:“不,我看咱们不单不走,今天晚上还很可能就住在这马家沟。”张纪文反驳他妹妹道:“这马家沟住的老百姓还不少。你看,人出人进地川流不息。如果要住下,咱们早就进村子里面去了。”李为淑也给张纪贞帮腔道:“我看是不走了。如果要走,咱们现在就该起身,不是么?”何守礼在一旁也笑着说道:“何止不走?我看咱们很有可能在这马家沟住下去,住上它三天三夜。我想这也不为别的缘故,只因为撵在咱们后面的敌人停下来了。他不前进,咱们前进干什么呢?”周炳从远处走过来,平平地直伸出两只胳膊,拍手说道:

“阿礼这回说得好极了。我看道理就在这里。咱们这一个星期以来,正是这样行军的。敌人前进,咱们也前进,叫它撵不上;敌人后退,咱们也后退,叫它离不开;敌人不动了,住下了,咱们也不动,也住下,像一团胶,紧紧地把他粘住,不让他动弹。如果大家让我杜撰,我想杜撰一个名词,这就叫做胶着战术。你们知道,我不是军事家,我的杜撰没有任何根据。不过从我们演剧的角度看起来,至少可以叫它做一胶着战术。”周炳这一番话,把大家说得活跃起来,哈哈大笑地乐将起来,把所有大家那些疑虑和不满都一起掩盖下去了。

不久以后,那身材高大的传令兵又骑着马跑过来了。大家都纷纷站立起来,准备出发。张纪文高声对大家说道:“你们看,我料事如神吧?我猜得一点都不错吧?”但见传令兵拴好马走过来,对大家传令道:

“昨天,青化砭打了个大胜仗!”他刚说完这一句,大家就热烈鼓掌。他接着往下说道:“今天有一个高级俘虏过路。大队部命令你们:要组织群众做好接应押解的工作。”大家一听,又喧哗大叫起来。何守礼、李为淑、张纪贞三个人围着张纪文说道:“怎么样?好一个料事如神!快来认输吧!快来向大家检讨吧!”张纪文一只手抱着脑袋不做声,好像害怕什么人要使棍棒敲它似的。周炳、胡杏、区卓、江炳、杨承荣几个人把那个传令兵团团围住,要求他坐下休息一会儿,喝口水再走。那传令兵也一反常态,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坐下和大家一起拉起话来。周炳用跑步的速度到村子里面搞了一罐子凉开水出来,先把罐子上面的青花碗递给传令兵,又倒了半碗凉开水给他,嘴里十分激动地说道:

“同志,谢谢你。请你把这碗白干儿喝下去吧。我们渴望打胜仗已经好几天了,盼望得连脖子都盼长了。今天,你到底带来了这个好消息!”大家一听,又齐声喝起彩来。胡杏接着说道:“怪不得我今天一大早,眼眉就跳得那么厉害。敢情是有喜事临门呢。”杨承荣接着也说:“哦,是昨天打的胜仗。怪不得昨天早上,我听见东北方向枪声很密了。”区卓抢白他道:“算了吧,杨承荣。你昨天什么也没有听见。是到、了今天,人家来告诉你,你才知道的。”江炳也接着说:“人家打仗可不能先告诉你。人家是背着你悄悄地打胜仗的。”听到这里,大家又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传令兵又把他所知道的事情,有点故意炫耀地竖起一个大拇指,对大家说道:

“听说这个仗确实是个大胜仗!打得很漂亮。消灭了敌人一个整旅。我想想看,一个整旅总该有三四千人了吧。这真是一个漂亮的大战役呵!”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张纪文又慢吞吞地说道:“不错,这个仗打得很漂亮,值得大家高兴、欢呼。可是,打了这么大一个胜仗,解决了三四千个敌人,怎么才只有一个俘虏呢?”大家心里面一想,觉着张纪文这一问问得很对。只有一个俘虏,这总不免叫人感到失望。他们希望能够看到三四千的俘虏,而不是一个。传令兵好像摸透了他们的心理,就给他们解释道:“这一个战役下来,咱们捉了很多的俘虏。现在正分开几个俘虏营管理着,教育着他们。今天要过路的只是一个高级俘虏,俘虏虽然只有一个,可也高级,大家不要等闲看待。”何守礼盘腿坐在地上,用一只胳膊在头顶上挥动着,说道:

“传令兵同志,请你向大队部反映一下:叫我们看一个高级俘虏,我们当然很高兴。我们还要看,希望看全体俘虏。哪怕三千也罢,两千也罢,只要是全体俘虏。”张纪文也接着说道:“传令兵同志,请你一定代我们反映。何守礼同志这番话代表了我们全体的愿望。”

马家沟村子前面,在马路的旁边,有一个从前开过骡马店,如今闲置着,荒废不用的大院子。这个院子背靠着山坡,用三堵矮矮的围墙围绕着,里面空****的,什么也没有。村长带领四个群众搬了一张四方桌子,两张凳子进来,摆在大院子的正当中,做为接待俘虏之用。传令兵走了不久,那个俘虏就来到了,两名背着长枪的武装战士押解着一个徒手的敌人,看上去像是个军官模样。他上身穿着国民党军装,武装已经解除,下面穿着呢于马裤,脚底下穿着一双黑皮靴。大家围着观看,周炳他们这个分队也跟群众一道围着观看。只见那个俘虏衣着举动,架子倒还不小,不过身材长得又矮小,又猥琐,不像个什么大人物。加上他一双闪溜溜的眼睛,看见群众就耷拉下脑袋,看见一个人就溜向另外一个人,总那么溜来溜去,不敢正视别人。大家不知道他姓甚名谁,看见那个外表,就觉得颇为失望。

村长从山坡上走下来,手里提着一个装凉开水的瓦罐子,瓦罐上面盖着一个大茶碗。村长走到俘虏的面前,向大院子的门口指了一下,要他们进去。那俘虏不肯进去,对那两个押解的战士不晓得叽叽咕咕说了一些什么。群众里面有议论了。有一个年轻婆姨笑道:“他还不敢进门呢。他大概是怕里面埋着地雷呢。”一个老太婆听见她这么说,就嗤的一声笑了起来。后来,村长打开大院子的木门,走了进去,那俘虏才慢吞吞地,胆怯怯地跟着走了进去。进去以后,看见桌子旁边只放着两张凳子,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村长指着凳子叫他坐下。他坐在一边,另外一边坐着一个战士,还有一个战士就站在门口把守着。那个俘虏坐了一会儿,又四面挪动自己的身躯,好像要找地方靠一靠。他找来找去,找不到靠背,没有办法,只好又直挺挺地坐着。群众又有议论了。有一个老汉对另外一个老汉说:“哼,看样子,他还要坐靠背椅呢。”另外一个老汉回答道:“可不是么?他以为咱们给他准备下的,至少是一张公座椅!”这时候院子齐肩膀高的围墙外面,早已密密麻麻地围满了观众,对那国民党军官指指戳戳,笑骂不停。那俘虏往这边一看,看见有人注视他。他躲了过去。往那边一看,又看见有更多人注视他。他觉着不舒服,闪来闪去,一直在座位上转动着,坐不安宁。群众大声议论开了。有两个小伙子在互相开玩笑:一个说,“你注意,他在望着你笑呢!”另一个说,“胡毬,他敢望我?他在望着你呢!他正在看清楚你的脸孔呢!只等将来有一天你们再会面,他好拿皮鞭子狠狠地抽打你!”

村长给那俘虏倒了一碗凉开水。那俘虏用眼睛把那碗凉开水打量了好一会儿,没敢喝下去,又用手轻轻地把它推开。坐在旁边的一个战士看见,端起碗来,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随后重新倒了一碗,放在那个俘虏面前。那个俘虏这才放心地把满满一碗开水一口气喝光了。这个动作又惹得围墙外面观看的群众嘻哈大笑起来。不久以后,村长又端了一大碗小米干饭和一小碟子酸泡菜进来给俘虏吃。俘虏依然不肯吃,还对坐在旁边的那个战士叽叽咕咕地说了许久的话。村长回到村子里去,约莫一袋烟工夫过后,给他端来了一个小盘子,盘子里面放着两个煎熟了的荷包蛋。俘虏看见这盘荷包蛋,才端起饭碗,把满满的一大碗小米饭吃光了。临走的时候,这个俘虏又提出要求:要围墙外面的群众完全散开,站在离他五米远以外的地方,他才肯起身走路。他走远了,这里的群众觉得十分气愤,又觉得十分好笑。许多青年摹仿着他的神气,学着他的动作,用他那样一种腔调跟别人说话,引得四周的人们又一次哈哈大笑。

区卓用手轻轻拍一下自己背着的步枪,拧回头对它说话道:

“唉,兄弟,你真不走运。咱们碰见的第一个敌人,是个没有带枪的敌人,挨着受优待。这就委屈你了,派不上你的用场了。”群众逐渐散开。他们分队九个人,回到自己原来在村口沟岔上的位置,坐下歇息。江炳不意不思地说道:“这算什么高级军官?国民党的军官我可见过不少。就算一个普通排长吧,那威势比他可要大得多呢。”

杨承荣也说道:“江炳说得对。我看这个孙小子顶多、顶多不过是个什么连长之类的角色,不会再高了。”

张纪文也发表自己的意见道:“就算他不只是个连长,我看顶多也不过是个营副之类的人物,不可能再高了。”

这一天,他们整个分队就在马家沟吃晚饭,并且就在马家沟住了下来。早先猜测说会在马家沟住下来的女将们猜对了,胜利了,不免又吵闹一番。周炳去大队部开会,一直开到三更半夜才回马家沟。大家都没有睡觉,都眼巴巴地坐着等候消息。周炳立即召集全分队开会,进行传达。他传达完大队部的指示,又提起今天那个过路的俘虏。他让大家猜猜试试,看这个国民党俘虏是个什么样的官儿。区卓噘着嘴巴,不高兴猜来猜去。江炳观察周炳的神情,加了一点码,猜他最多无非是个连长。杨承荣也加了码,说:“如果不是连长,也最多不过是个营副。”张纪文也照样加码说道:“如果不只是个营副的话,那么充其量也无非是个营长,不能再高了。”几位女将对猜测俘虏的官阶没有兴趣,就都没有做声。最后,周炳郑重其事地对大家宣布道:

“昨天咱们在青化砭打了一个大胜仗,全部歼灭了敌军一个整旅。咱们俘虏过来的这个军官,就是敌人的旅长。他姓李,名叫纪云。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胜利!你们大家大概都没有料到吧?”

大家一听,全体同声欢呼,连那几个本来不感兴趣的女将也改变了态度,一起高声欢呼起来。欢呼完了,接着又是一阵喧哗笑闹:你叫两声,我喊两句;你笑一笑,我唱一唱;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乐得不可开交。

笑闹完了,区卓一面擦干泪水,一面不服气地说:“什么旅长?我看是毛驴那个驴。如果是那个驴长,我看倒挺像。”

江炳说:“可不是么,我看他就不像个旅长。我到现在还不相信,还坚持我的意见,最多不过像个连长。——最多不过,不能再高了。”

杨承荣也凑趣说道:“可不是么。就算他不止一个连长,也不过顶多一个营副罢了。我看这块料最多是一块营副的料子。”张纪文说:“你们各位也别太严格了吧。他既然是个国民党军官,又不是咱们的军官,你就应该按照国民党军官的水平来考察。我看这样吧,也不必让他当营副了,就让他当一个营长吧。这是最宽大、最宽大的了,可不能再宽了。”

总而言之,纵然经过证实,大家都认为不像。这又逗得胡杏、何守礼、李为淑、张纪贞四位女将嗤嗤地笑个不止。

周炳平伸出两只胳膊,左右摆动着,对大家说道:“大家别光顾笑,光顾闹。还要讨论一下,以后应该怎样行动才好。”张纪文接着说道:“还有什么说的呢?以后,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办事呗!一切行动听指挥呗!”何守礼也接着说道:“对,以后咱们就是要严格遵守纪律。这个问题一点也不能放松。”区卓口服心服,毫无保留地说:“早知如此,就是再辛苦一倍、两倍、十倍,我也甘心。叫我整天走来走去,我就整天走来走去,没有二话。”江炳也打消疑虑,心明眼亮地说:“可不是么?咱们只管走哇,走哇,结果却走出这么个成绩来!这岂不很好么?如今我知道,打仗也不能光靠区卓和我两个人。打胜仗的任务,要落在正规部队的身上!现在我懂得,这是确定无疑的道理。只要咱们这样走来走去,能不断地走出胜利来,我就心满意足了。”周炳顺着大家的意思,勉励大家以后要不折不扣地按照大队部的命令行动,大家一定要严守纪律,听从指挥。他把这个叫做胜利时最大保证。

胡杏热情地、委婉地、不指名地批评何守礼跟李为淑道:“昨天,咱们队里有人说怪话了。这种怪话可不好听,很叫人难受。有人说咱们的行军活动是走马灯,有人说咱们这样搞法是只有运动,没有战。大家原谅,不要生气,我可是要提出批评了。我认为大家不理解,有点情绪,可以原谅。可是说怪话就不应该了。说怪话本身就是一种很大的毛病!它会使咱们这个团结的队伍涣散,会减弱咱们的信心,会使咱们的战斗力降低。不是么?我重复一句:不理解,有点情绪,都可以原谅。可是说怪话就太不应该了。”

虽然没有指名,何守礼跟李为淑都知道是批评自己,很快就起来做自我批评。李为淑是党员,先说:“作为一个党员,应该严格要求自己,不能随便说不负责任的话。”何守礼正在申请入党,也说事态的发展证明自己没有修养,不了解中央伟大的意图,所以犯了错误。”

张纪文在一边听了,很不好受。他觉着胡杏只批评何守礼、李为淑两个人,而不批评自己,感觉着十分惭愧。他也涨红着脸孔,做起自我批评来道:“我也说过要兜一百八十个圈子,我也说过压根儿不打仗,这都是非常错误的,这个错误比她们两个人所犯的错误还要严重。”

胡杏反而安慰他道:“不要紧,你不是党员,受的教育比较少。只要不是有意的,犯点错误可以原谅。”

不久以后,在行军途中,何守礼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