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后的一个清晨,他们走了三十里地,分成四个小组,到四个俘虏营同时演出。周炳和胡杏到解放战士三十八大队,杨承荣、何守礼、张纪文到解放战士三十九大队,区卓、张纪贞到解放战士四十大队,江炳、李为淑到解放战士四十一大队。他们各个小组同时演出的剧目都是《兄妹开荒》。三十八大队集中在一个隐蔽的山坳里,大约有二三百人。这里四面生长着许多黄荆跟沙蒿,把他们重重围绕,使平川下面过路的人很难发现他们。周炳跟站岗放哨的卫兵说明了来意,又找到了这个大队的管理人员,把介绍信给他看了,说是准备在这里演出。那个管理人员带领他俩一起走进俘虏营地,同时给他俩介绍了情况。这里正在开早饭。几百个人围成五六个大圈子,每一圈约莫五六十人,围着一口大铁锅,轮流盛饭。这些人衣服破烂,肌瘦皮黄。有缠着手的,有瘸着腿的,有裹着整个头的,有盖着半边脸的。大家都有一张灰溜溜的脸孔,都闭着嘴巴,不大说话,营地里面的秩序相当好。气氛是肃静的,有一点死气沉沉的。胡杏对站在她身边的周炳说道:
“怪不得区卓跟江炳两个人恨得牙痒痒的,都觉着有劲使不出来。你瞧,我们所碰到的敌人都是不带枪的。如今,我们怎样入手呢?一开始就演么?”
周炳笑道:“不,不要一开始就演。那样效果不好。昨天,他们还是全副武装,耀武扬威的敌人,今天不行了,泄了气了。我们先分别谈话,做一点政治工作再演。”
胡杏拍着胸膛说:“好,就那么办。我们先跟他们一道吃饭,攀点交情。昨天还是敌人,不错,今天不是了,是我们可怜的好兄弟了。在他们身上,我就看得出来,那些李纪云、李崑岗们曾经怎样虐待他们,打骂他们,把他们无辜辜地赶到边区这个圣地来送死!总而言之,那些当官的一点也不爱惜他们,把他们当做放枪的机器,全不当人看待。”
周炳说:“所以嗄。他们并不跟咱边区为敌,可是他们拿起枪来打边区的人民。你看,他们的命运多么悲惨,他们的遭遇多么可怜!他们身不由己,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
管理人员给了周炳、胡杏每人一个大碗,一双筷子,让他们先吃饭,随便他们喜欢吃哪一锅都行。周炳走到最近的一口铁锅前面蹲下来了。胡杏却走到最远的一口铁锅旁边,准备蹲下来盛饭。那口大铁锅里面,满满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金镶玉”——小米洋芋合煮的干饭。四五十人围着它,舔着嘴唇,馋涎欲滴。忽然看见胡杏走过来,大家都肃然地静默下来了。一个娃娃兵看见胡杏,连忙放下碗筷,伸手接过胡杏的碗,替她满满地盛了一碗饭。胡杏坐在那四五十人的当中,接过那娃娃兵给她盛的饭,一面吃,一面问那娃娃兵道:
“小同志,你今年十几岁了?”
她问得这样关怀体贴、温柔大方,把那娃娃兵给惊呆了,把四面围着的四五十个解放战士也惊呆了。那娃娃兵听见“小同志”三个字,脸已经红起来了,再听见“你今年十几岁了”几个字,那张脸就更红了,红得像喝醉了酒一样。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关怀体贴过,更不曾接触过一个温柔大方的少女的好心,就不但说不出话来,连嘴里含着的干饭也不会嚼了。他只得连忙放下饭碗跟筷子,手脚都不知朝哪里搁才好。旁边吃饭的人七嘴八舌地替他回答道:
“别小看人——他十六岁了。”
那娃娃兵把口里的饭吞了下去,大声抗议道:“不,不。我已经十七了,我已经十七了。”
胡杏端起饭来,对大家让了一让,说:“大家吃饭吧。一面吃,一面谈。”看见大家都端起饭碗来扒饭,她又停了筷子,说道:“老乡们,你们看:国民党把一个十六七岁的娃娃,拉到陕北来打仗!他既不知道什么叫做陕北,也不知道陕北人民在做着些什么事情,只是叫人逼着拿起枪来,朝他面前的老百姓开枪射击。你们说这种事情悲慘不悲惨?”
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可不是么?就是那么回事儿,就是那么回事儿!一满不能提了。”
胡杏说:“他们抓了壮丁,用一根绳子把他绑着,到了军营里,塞给他一杆枪,叫他去打仗。去打谁?不用管!这是叫老百姓自相残杀呀!大家要了解这个道理,要弄清这个问题,咱们不是敌人,咱们绝对不能够自相残杀!”
周围的解放战士也应声说道:“不错,是那么个理儿。咱们绝不是敌人。咱们绝不能够自相——这个。”
胡杏解释道:“这就是大家平常说的一句话:老百姓不打老百姓嘛!不是么?”
众人又同声响应道:“对了,对了。这就是老百姓不打老百姓。确实是,老百姓为什么要去打老百姓呢?”
胡杏进一步往下说道:“大家如今解放了,大家可以自由选择了。如果已经知道老百姓不打老百姓的道理,不妨再往深处想想看:谁是咱们大家的敌人?那就再清楚不过了,是国民党那些地主、买办、官僚,国民党军队里面那些残忍的军官。他们才是咱们的敌人!这难道还不是十分明显的事情么?”
众人再一次同声响应道:“是呀。很明白了,很明白了!”
以后,他们觉着这位姑娘又温柔,又和气,又有学问,又不绷架子,就慢慢地习惯和她相处,心里面也舒展下来,不像开头那样觉着生硬、紧张了。他们一面吃饭,一面有说有笑地闲聊起来。大家都众口一词,说国民党真糟,腐败透顶。军官们动不动打骂人,还要克扣军饷,拿一些发霉沤臭的米做饭。一打起仗来,那些长官们就逃得无影无踪,仗仗都要输。有人夹着筷子,竖起大拇指说:“你们是这个!你们共产党真行。作战又勇敢,对待俘虏又和气,对随便什么人都这么好。我们缴了械,说老实的,亏得缴了械,才吃上一顿好饭,吃上一顿饱饭。”有人握着拳头说:“你们那个打仗的勇敢劲儿,真是叫人一见就胆寒。”有人指着自己的破军衣说:“你们军官跟士兵都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饭,一律平等。真叫人打心里佩服。在国民党里面,做梦也别想遇到这种情景。”有人又耷拉着脑袋说:“你们俘虏政策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我万万想不到,当了俘虏还能够这样受优待。如果我早知道,不如一开头就扔了枪,当了俘虏拉倒。”胡杏听了,觉着谈话很投机,不想打断大家的话,只是嗤嗤地,嗤嗤地,娇憨地笑个不停。
杨承荣、何守礼、张纪文三个人在解放战士第三十九大队已经吃完了饭,演完了戏,来到了三十八大队,和三十八大队的管理人员站在一旁拉话。周炳和胡杏刚刚开始演出《兄妹开荒》。他们演完这个戏,观众们的反应非常热烈,长时间地一致鼓掌,要求他们再来一个。周炳和胡杏商量了一下,就决定给大家加演一场《夫妻识字》。不一会儿,他们就化好了装。周炳站在人圈子当中,简短地说起话来道:
“乡亲们,弟兄们!你们刚才已经看过我们两个人演出的《兄妹开荒》。你们要知道,边区的老百姓用了全副力量来开荒种地,不过想吃一顿饱饭。大家想一想看,边区的老百姓想吃一顿饱饭,这有什么罪呢?开荒生产,这又有什么罪呢?为什么不让老百姓吃一顿饱饭,为什么要兴师动众来边区打仗,破坏老百姓的安定、幸福的生活呢?希望大家一面看戏,一面好好地想一想这个问题。等一会儿,我们两个人还要跟大家再演一个小戏,叫做《夫妻识字》。这是讲的一对年轻夫妇,他们开荒生产以外,还希望认识几个字,扫除掉自己头上那顶文盲的悲慘帽子。大家想一想看,为什么老百姓想学一点文化,国民党也不允许呢?也要派那么多军队到边区来,破坏老百姓的安定、幸福的生活,不让他们吃饱饭,学习一点文化,扫除文肓这顶帽子呢?下面就请大家看戏吧。”
周炳说完这番简短的话,大家又一次热烈地鼓掌。这时候,到第四十大队演出的区卓、张纪贞两个人,到四十一大队演出的江炳、李为淑两个人也吃完了饭,演完了戏,一起来到第三十八大队,和大家一起看他们《夫妻识字》的演出。何守礼坐在远远的地方,对于周炳跟胡杏的演出一面看,一面摇头叹气。杨承荣坐在她身边,用拐肘碰她的身体,要她别做声,以免妨碍别人看戏。
何守礼不理他,坚持己见地说道:“真没有意思。胡杏今天是怎么搞的?周炳演得多么带劲儿!扮相好,不用说了。内心活动很丰富,外部动作也很协调。可是胡杏,我的天哪!看来看去都不像样子。这能叫演戏么?你们平时夸她的那种艺术天才怎么一下子都不见了?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们的座位虽然离开群众相当远,杨承荣仍然不断举起手,暗示她别做声,生怕她的声音会偶然叫群众听见,破坏演出的效果。无奈何守礼毫不在意,声音越来越大,继续她的批评道:
“是什么道理呢?怎么我看她越演越不像呢?噢,不错、不错。我看出来了:他们的年龄相差太大,一点也不像是一对夫妻杨承荣低声恳求她道:“别说了吧,别说了吧。你在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是很不恰当的。有意见回去提也可以嘛。”
何守礼不理他这个碴儿,继续批评胡杏道:“你看,不错吧。她的关中话咬字就不准。字音不准,多么难听呵!”
《夫妻识字》演完了,胡杏没有立即卸装。她以一个演员的身份现身说法,谈起自己的艰难经历道:
“乡亲们,弟兄们!刚才你们看见了,我在学文化的时候多么困难!可是你们哪里知道,我也跟你们一样,是从国民党统治区来的。在我没有来到边区以前,在国民党统治区里面,要学文化简直没门儿!我是贫农出身,在家里做死做活,连饭都吃不上,更不要说识字,学文化!后来家里实在活不下去,把我卖给有钱人家当丫头。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半夜三更才睡觉,一天忙到晚,搞得晕头转向,哪里还有读书识字的闲心?有一回,我得了胃病,吐血,差一点儿断气。主家看见我不中用,就不要我,把我扔回乡下去,死活不管。等我病好了,主家又来要人。我不肯回去,主家又派兵来把我抢回去。我姐姐不让他们抢,他们开枪,把我姐姐也打死了。这以后主家就更加凶狠,动不动就严刑拷打,打得我遍体鱗伤,死去活来。还想识字,学文化?国民党政府管不管?你受剥削,受拷打,不识字,没文化,活该!它才不管!你们现在看戏都知道了:边区政府替老百姓办好事儿,要老百姓吃饱饭,做个有文化的人。你们大家要是喜欢这样的政府,就一起动手来建立更多的边区政府,来保护已经建立起来的边区政府,不要对边区的老百姓随便摧残吧!不要对边区的各种建设随便破坏吧!让咱们大家弃暗投明,掉转枪头,去打那些国民党的老爷们,去打那些国民党的军官们,建立更多的边区政府,让更多的老巨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做体面的,有文化的人吧!将来,咱们不但要安居乐业,还要过美满幸福的社会主义的日子呢!乡亲们,弟兄们!大家不要再踌躇了,坚决干起来,跟人民解放军一道好好干,把整个中国改造过来吧!”
她说得这样恳切,这样动情,她的眼泪忍不住流过脸上化装用的胭脂水粉,流成了一左一右一两条小小的水槽。右边的泪珠流到地上,砸碎了;左边的泪珠流进她那个大酒窝儿里,汇成一个小小的眼泪池子。围观着的两、三百个人都纷纷站立起来,热烈鼓掌,热烈响应她的号召。不管是老年的、中年的、青年的解放战士,都觉着她说出了一番慷慨动人的话;对她不禁十倍、百倍地敬重和赞叹。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整个分队像一群毛驴一样,散成一片,三三两两地走着,一面走,一面在发表感想。周炳带头说道:“亲眼证实中央的神机妙算,更定以反衬出我们自己是鼠目寸光。这两个月来,一桩桩、一件件向事实都表明中央有无穷的智慧,有无比的威力,有冷静的头脑,有深远的谋略。”
区卓接着反复说道:“我们真是鼠目寸光,真是鼠目寸光,一点都不假。拿我个人来说,我只想到我自己,只想到要端起步枪,拼个死活。可就没有想到,究竟应该怎样才能打胜仗!像中央所部署的,打这样精彩的胜仗!”
江炳也加重语气说道:“不是鼠目寸光,又能是些什么呢!我们个人懂得的东西太少了,中央领导懂得的东西太多了。在这样的对比之下,我们显得多么的固执,多么的可笑呵!”
张纪贞跟李为淑没有说话,一面走,一面嗤嗤地笑着,表示她们很赞成区卓跟江炳的意见。
杨承荣搓着两手,用洪亮的声音说道:“现在我们可以说懂得了一件事情:凡事图自己的痛快,逞一时的意气,都是不行的,都要误事儿的。我们大家想一想‘西安事变’时候的情况吧!那时候,我们大家都主张杀掉老蒋。那当然是一桩快意的事情。中央怎样考虑呢?中央主张放了老蒋。现在看得很清楚,如果当时不是这样做,哪里有后来的抗战,又哪里有后来的胜利呢?这样想通了,我们就变成明白人了。”
胡杏把一路走,一路沉思着的每个人都看了一眼,才缓缓地说起话来。她的嗓音比较低沉,可是传得很远,每个人都听得见。她开心见诚地说道:“现在,我们大家都明白了这个问题。我们的认识有了进一步的提高。我们都肯定,只有中央这种做法,只有中央这种打法才能够打胜仗!才真正在每个人的心里面保卫住了延安!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有这种信心,收复延安还成问题么?我看,我们不久就要回到延安去了!你们都想过这个问题么?我想过这个问题。我们应该总结出一条经验:任何时候碰到任何问题,自己的思想如果跟中央有差距,千万不要发牢骚,不要说怪话,不要嘟嘟囔囔,不要怨天尤人!要反过来,要积极设法提高自己的思想水平。只有自己的思想水平提高了,自然就跟中央能够保持高度的一致了。大问题一致,其他的一些小问题就不难解决了。”
周炳兴致冲冲地接着说道:“好呀,你们瞧!胡政委来跟咱们做结论来了。大家欢迎!”果然,大家跟周炳一道鼓起掌来。胡杏急得脸都红了,一再重复地说道:“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光激人!”大家正闹得起劲儿,一直拉在后面的张纪文也谈了他自己的感想。他极力称赞毛主席,认为如果不是毛主席发挥了那么大的军事天才,边区要得到这样的胜利,肯定是不容易的。他说亲眼看到这两个月来所获得的节节胜利,他服了。他还当天发誓,说他真服了。他妹妹张纪贞讥笑他道:
“你服了?这是好事情。现在还不服才好呢!一个人想问题,只要别光从个人的角度出发,那他就一定变得更加聪明。”张纪文只是瞪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开腔的何守礼,这时候扭转了谈话的势头,谈起他们演戏的问题来,说道:“我们在三十九大队演得很不错,很成功。区卓、纪贞,你们到四十大队演得怎么样?江炳、为淑,你们到四十一大队演得又怎么样?张纪贞如实回答道:“我看不怎么样。演得平平常常。”李为淑也谨慎地说进戏是演了。效果我看很一般。要想取得计么很大的成功,我看我们没有份儿。欸,阿礼,你不是看了周炳、胡杏他们的演出么?你两个戏都看了,为什么不说一说感想呢?”
何守礼故弄玄虚地说道:“戏我是看了。感想也有一点。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胡杏满腔热情地说道:“阿礼,有意见你尽管说。有什么关系呢?大家都是自己人,都要求进步,还有什么客气呢?反正咱们彼此都习惯了批评,不要紧,说吧。”
何守礼不慌不忙,提出一个问题来问大家道:“我很怀疑:咱们这个分队演完戏,又用演员的身份对群众讲话。这符合制度么?咱们分队有这个制度么?”
胡杏没有想到她会提出一个这样的问题来,登时觉得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快嘴张纪贞应声说道:“那有什么关系呢?咱们的制度没有规定不许多做工作。你想想看:演戏群众爱看,说话群众愿听。在演戏以后,加上说几句心里话,群众都高兴起来了。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李为淑也起来替胡杏分辩道:“我想这不只没有什么问题,还应该受到奖励!只要胡杏觉得有话要讲,讲了能够收到教育的效果,我想讲一讲大有好处,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创造。刚才我都听见了,胡杏这番话是讲得好的,都讲到大家的心坎里面去了!大家都很受感动,很热烈地响应她的号召。她的眼泪跟那些解放战士的眼泪都流到一起去了!这不是很大的成功么?”
何守礼冷冷地笑着说道:“按那么说,这是可以做的事情了!不过我不能不怀疑,如果她是我,别人不会批评我个人英雄主义么?”
杨承荣摊开两手,说道:“看、看、看,你这是扯到哪里去了。胡杏有什么个人英雄主义呢?她看见有机会宣传就宣传了几句,群众的反应又很好,证明了宣传的结果是积极的,有益的。这有什么不好呢?这哪里扯得上什么主义呢?”
何守礼用眼睛狠狠地瞪了杨承荣一眼,好像怪他多管闲事。杨承荣就低下头,没有再做声了。何守礼见大家都不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对她提出的怀疑表示同感,就再紧逼一步,另外找出一个话题来说道:
“既然这些都提得不合适,就把它撤销了吧!咱们还是就戏论戏吧!我看了周炳跟胡杏演的两个戏,我对于戏说说自己的意见。这两个戏,一般说来,演出的效果——用不着我啰嗦了。我只想说一点:周炳演得比胡杏强。两个戏比较起来的话,《兄妹开荒》演得比《夫妻识字》强。周炳跟胡杏演这对兄妹很像真的兄妹,他们演那对夫妻却不像了,一点不像一对夫妻了,显得很假了。我不知高低,不识轻重,说出这番谬论来,大家不要见笑,也不要见怪。”听到何守礼提出这么一种看法,区卓、江炳、张纪贞、李为淑一个接着一个地说起话来表示反对。按他们的意见,周炳跟胡杏在《夫妻识字》当中演得是很不错的,也很像一对真夫妻。他们认为何守礼所说的话缺乏明显的根据。恐怕只是她个人一时的主观判断,很不可靠,更没有任何的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