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铺的货架上以及柜台后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品,全都是自愿拿来典当的。老板愿意为任何有市场价值的东西预付钱,我得说它们会他带来可观的收益。但可观的收益远不能让这位老人满足。他希望从那些因不幸被迫走上门来寻求解脱的人身上赚取高昂的利润。

老板的名字叫伊莱基姆·亨德森,他是一个秃头的小个子男人,留着稀疏的黄色腮须,长着一对狐狸眼。他像蜘蛛一样等待着那些自动飞进他网中的飞虫,没从他们身上抽取大量贡物之前他是不会轻易放他们走的。当保罗走进当铺时,已有3个顾客排在前面。其中有一位年轻妇女,她面色苍白,面颊深陷,显然她正与疾病作不屈的斗争。她是一个缝纫女工,一天得工作15个小时,却只能挣得仅够糊口的微薄收入。她被关在4楼上的小房间里,几乎不敢观望窗外,看看楼下的街道,唯恐完不成分配给她的任务。她病了两天,不得不来伊莱基姆·亨德森这儿想办法。她胳膊下夹一个用一张旧《太阳报》包起来的小包裹。

“你有什么要当的?”老头粗暴地问道。“快拿来看看。还有人等着呢。”

她温顺地打开一张因长时间使用已经褪色的小围巾。

“这东西在你这儿能当多少钱?”她胆怯地问。

“它值不了多少钱。”

“我花5美元买的。”

“那你受骗了。那个价的一半它都不值。你想当多少钱?”

缝纫女工本想要1.5美元,但听老板这么一贬低之后她不敢再要那么高的价了。

“1.25美元吧。”她说。

“1.25美元!”那老头尖声地重复了一遍。“你把它拿回家去吧。我不想要。”

“你给多少?”那个可怜的年轻女人用微弱的声音问道。

“50美分。多一分都不行。”

“50美分!”她很沮丧地重复着这个价格,并准备把它重新包起来。但一想起欠的租金,她刚包到一半就改变了想法。

“那好吧,先生。”

她接过钱和票据,又向那破旧的顶楼房间走回去,边走边咳嗽。

“该你了,夫人。”伊莱基姆说。

新顾客是一个爱尔兰妇女,从外表看一点也不像生活困难的人,她面部红润身体肥胖。

“这东西你能给我多少钱?”她问,一边把一条长裤拿出来看。

“它们是你的吗,夫人?”伊莱基姆轻声笑了一下问道。

“它是布里奇特·麦卡蒂穿的那种马裤。”那位女士说。“它是我丈夫的,他是一位正派的很受尊敬的人,不喝酒,那东西让他头晕。它们值多少钱?”

“你开个价。”伊莱基姆说,他坚持让顾客先开价这个原则。

“12先令。”布里奇特说。

“12先令!”伊莱基姆举起双手惊叫道。

“即使它们是新的也只值这个价。”

“它们完完全全值5美元。”布里奇特说。“生产它们的是本城最时髦的服装店之一。哦,它们新的时候穿着就很时髦。”

“那是几年前的事?”当铺老板问道。

“仅仅6个月,而且它们只穿过一个月。”

“我给你50美分。”

“50美分!”麦卡蒂夫人转向另一个顾客重复道,似乎想唤起他们的注意,因为这个开价与她手里握着的昂贵商品简直不相称。这么时髦的马裤只给50美分!“哦,你真是一个无情的人,靠盘剥穷女人为生。”

“你可以不接受这个价。如果你不赎回它,我还会亏本的。”

“他说他会亏本。”麦卡蒂夫人说。“假如他亏本的话,为什么又会财源滚滚呢?”

“我很穷,”伊莱基姆说,“几乎与你一样穷,因为我对顾客太大方了。”

“听他说的!”麦卡蒂夫人说。“他说他大方,而这么时髦的马裤却出价50美分。”

“你准备把它们带走还是留下来?”当铺老板不耐烦地问。

“你可以把钱给我。”布里奇特说。“我只想知道,你对穷人这么无情,躺在**怎么能睡得着。”

麦卡蒂夫人拿着钱离开了,伊莱基姆将他锐利的目光盯住下一个顾客。这是一高个子男人,衣衫褴褛,面部消瘦,脸色忧郁,带着一副与世抗争并最终失败的表情。

“这个值多少钱?”他指着那把小提琴,以不慌不忙的语气问道,好像这样说话很不自在。

“你要多少?”

“10美元。”他回答。

“10美元!你简直疯了!”当铺老板轻蔑地评论说。

“它是一把很好的提琴。”那个男人说。“如果你愿意听的话就知道。”说着他动了动好像要演凑一下。

“别拉!”伊莱基姆说。“我没时间听。如果它是新的可能还值点钱,但它旧了,而且——”“但你不明白。”顾客急切地打断他的话。“它比新的更值钱。你知道吗,它是由一个著名的厂家生产的!我不想卖掉它,但我很穷,我的贝蒂纳需要面包。卖掉它让我很心痛。我会尽快把它赎回来。”

“我给你两美元,但我会因此受到损失,除非你把它赎回去。”

“两美元!”这个意大利人重复道。“哦!它当得太少了。但贝蒂纳在家等着面包呢,可怜的孩子啊!难道给3美元不成吗?”

“不能再多一分钱。”

“那好吧。”

“给你钱和票据。”

接着这个可怜的意大利人离开了,当伊莱基姆粗暴地拿起那把小提琴,把它存放在身后的货架上时,他恋恋不舍地看了那把珍贵的小提琴最后一眼。但他想起家里的小女儿,而手里的钱可让他暂时摆脱困境,因此他露出了一丝微笑,脸色少了几分忧郁。未来可能是暗淡的,没有希望的,但无论如何这3天里她应该不会缺少面包吃。

接下来轮到保罗。

“你有什么要当?”当铺老板问道。

保罗把戒指给他看。

伊莱基姆接过它,当他认出那颗钻石的时候,那双念珠似的小眼突然贪婪地一亮,因为凭经验他能够比较准确地估计出它的价值。但他很快抑制住自己感兴趣的表情,满不在乎地说:“你想当多少钱?”

“20美元。”保罗大胆地回答。

“20美元!”当铺老板说。“你在开玩笑。”

“不,没有。”保罗说。“我要20美元,少了你买不到这枚戒指。”

“如果你说20先令,我可能会给你。”伊莱基姆说。“但你一定会认为我给20美元是个傻瓜。”

“这个价买一枚钻戒算便谊了。”保罗说。“它远不止值这个价。”

当铺老板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保罗。这个男孩知道它是一枚钻戒吗?对于它的价值,有什么办法可以欺骗他呢?老头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具有了良好的判断力,他断定这枚戒指的价值不会少于250美元。如果他能够花很少一点钱买下来的话,那将是一笔回报很高的交易。

“你弄错了,孩子。”他说。“它不是钻石。”

“那是什么?”

“是一件很不错的仿制品。”

“它值多少钱?”

“我给你3美元。”

“那不行。我想筹集20美元,如得不到这么多钱,我就把戒指留着。”

当铺老板明白他犯了一个错误。保罗与他的大多数顾客不一样,并不怎么急需用钱。他宁愿付20美元也不愿丢掉这笔买卖,虽然付这么多钱有悖于他的初衷。但他已经说了这颗钻石是仿制品,怎么能在已经开出的价格上提高很多呢?他决定一点一点加价。他更仔细地查看一下戒指,说:

“它是一件极好的仿制品,我给你5美元吧。”

保罗生来就很机敏,突然地加价使他坚信它终究是一颗真正的钻石。他决定要价20美元,否则就把戒指带回家。

“5美元对我起不到任何作用。”他说。“那就把戒指还给我。”

“5美元可是一大笔钱呀。”伊莱基姆说。

“我宁愿要回戒指。”

“你最低价要多少?”

“20美元。”

“我给你8美元。”

“刚才你还说它只值3美元。”保罗很机敏地说。

“它是一枚很不错的金戒指,比我最初想到的要好。这是给你的钱。”

“你太快了点吧。”保罗冷漠地说。“我还没同意用这枚戒指换8美元呢,我也不想这样做。20美元是我的最低价。”

“我给你10美元,”老头子说,保罗越满不在乎他越想得到戒指。

“不,不行。把戒指还给我。”

“那我给你11美元,但我可能会亏本。”

“我不想让你亏本,我决定把戒指留着。”保罗说,从老头子急切的样子,他推断这枚戒指比最初想象的要值钱得多。

但这位年老的当铺老板被闪光的小玩意迷住了。他不想放弃它。不管用正当的还是不正当的手段他都要得到它。他将价格逐步提高到12、14、15美元,但保罗坚决摇头不答应。他已经决定将它拿到鲍尔·布莱克或其它一流的珠宝商那里去,弄清楚它是不是真的钻石,如果是就可以对它进行估价。

“我改变主意了。”他说。“我要把戒指留着。请把它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