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气氛格外肃静。

在这个别墅里连续发生了三起凶杀案,并且每个死者都被超越常识的手段杀害,但因为下山的道路被阻断,人们甚至无法逃离这地狱。阴云笼罩着别墅,一群登山社团的成员和误入这里的侦探,不但要展开智力与勇气的较量,还会时刻被恐惧纠缠,和残忍的杀人凶手为伴。这样惶惶不可终日,在场的人没有发疯就已经是心理素质优秀了。始终能保持冷静和镇定的,只有侦探夏落和同样以侦探自居的高中生冯小菲。

在座的几个人当中,最容易一惊一乍的是龚林杰,他是个内心和外表都很轻浮的人,不精明,易冲动,会为了利益做出蠢事来;章实川虽然高大壮实,不论是肢解徐凌度,还是杀死邱冰容,以他的体格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他胆小如鼠,最怕事的同时也最怕死,实在无法把他和杀人不眨眼的凶手联系在一起;东云乡十分低调,谦虚而温柔,让人充满好感,但并不能因此就断定这个人没有作案的嫌疑。至于冯小菲和胡娅莉两个人,单论动机,应该是胡娅莉最具备杀人的理由,而冯小菲成为其帮凶甚至主谋的机会也非常大,但夏落已经把她们两个从嫌疑人名单中剔除了。夏落有理由相信,她们无法成为凶手。

那么凶手只能在那三个人当中了。

夏落目光扫过那三个人的脸,从最开始时的和睦融洽到现在的相互猜疑,他们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越和他们接触就越容易发现那些刻意隐藏起来的真面目。也许其中两个人还保有善良的灵魂,但那个对所有人撒谎的凶手没有,不论出于什么理由,谋杀便是罪恶,必须受到法律的制裁!

因为冯小菲的推断,众人来到东云乡的房间寻找所谓的防水布,结果当然是无疾而终。面对冯小菲缺乏证据的指控,东云乡并没有太介意,而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夏落身上,期待夏落更好的解答。

夏落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在这个错综复杂的事件中,她所看到的真相掩藏在层层叠叠的谎言当中,指向真相的那根线并不分明,犹如地板上的木纹,当你沿着脉络去追寻源头的时候,很容易因为无端的干扰而失去方向,不得不从头开始。夏落之前花费了大量的精力想去理清这些线索,直到刚才胡娅莉泼了她一身茶水,某个突然而至的灵感穿过她的脑延,如同一把锋利的斧子劈开了遮挡视线的荆棘,她又重新抓住了那根线,并沿着它到达了真相所在!

现在,夏落脑子里的拼图已经完整,清晰地显示出了所有的细节,当然,还有那个凶手的名字。但这并没有让夏落高兴起来,她始终抱有愧疚,如果她比仇诚山更早察觉到绳索的用途,那么仇诚山就不会死。尽管仇诚山不招人喜欢,但他不该死。有千万种方式可以让他受到惩罚,唯独“被杀害”不应该出现在选项当中。

这不就是侦探的使命吗?发现那些被埋藏的真相,并挽救那些迷途的人。

“在这里,有人犯下了三起杀人案。徐凌度最早遇害,凶手比我们更早来到这栋别墅,用毒药麻痹了徐凌度,然后把他关进冰库,活活冻死,之后再肢解了他。在杀害徐凌度后,凶手假装徐凌度感冒的样子打电话给邱冰容,叫她通知所有人聚会的事情。然后给将要来到这里的冯小菲留下便条,便条里已经分配好房间。女的住南侧房间,男的住北侧房间,目的是让凶手能够杀害邱冰容,完成布局。之后凶手下山,第二天再假装刚到,和大家汇合。这是徐凌度死亡的真相,并没有太多悬念。只不过凶手没有料到我和慕斯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我猜测起先凶手应该挺高兴,因为有越多的目击者便能得到越多对自己有利的证词。

可惜,凶手很不幸地遇到了我这个侦探。当然,我也没有料到这里除了我之外还有第二名侦探。”

夏落冲冯小菲一笑,冯小菲倒是不怎么乐意领情。

“接着我要说明的,是邱冰容死亡的真相。”夏落扫过每一个人的脸,缓缓地开口,“邱冰容的死因,刚才小菲已经解释过了,同样是被毒药麻痹之后被放置到雪地里,活活冻死。邱冰容的尸体一直都在雪地里,没有被搬动过,所以尸体周围的雪地上一个脚印都没有。不过这里有一个矛盾的地方,那就是雪会盖住尸体。小菲认为凶手在邱冰容的尸体上覆盖了防水布,并在之后移走,以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但我也说过,如果在尸体上覆盖防水布,随着时间推移,尸体周围的雪会积厚,在拿掉防水布后,尸体会陷入积雪中。实际上,尸体并没有陷进去,仅仅只是脚的一部分埋在积雪里罢了。小菲在她的推理中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那就是尸体的姿势非常奇怪。邱冰容在雪地里双手打开、双腿并拢,呈十字架的样子,而头又抬起往胸口靠。如果只是把尸体平放在雪地上,被麻痹的邱冰容是无法抬起头的,而随着死后尸体的僵硬,凶手在事后也无法把她的头抬起。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慕斯像个好学的学生,马上接过夏落的提问:“是不是凶手在邱冰容的脑袋下垫了东西?”

“很合理的解释!”夏落对慕斯的配合给予了大大的表扬,接着说,“不过是错误的。”

“错的你说那么认真干嘛……”慕斯没好气地说。

“慕斯,你做过晴天娃娃吗?”夏落突然问了个和案件不相关的问题。

“做过啊,拿块白布,然后放个乒乓球进去,用线绳扎起来,画上脸,挂起来就成了。”

“是啊,据说遇上下雨,晴天娃娃的头会朝下。”

“这没什么科学根据吧……咦?”

慕斯显然是想到了非常关键的事情,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夏落很满意慕斯的这个反应,作为侦探的助手,慕斯既不会笨到完全不懂自己的话,又没聪明到自己才说一个字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想到了,对吧?”夏落的视线从慕斯的脸上移开,然后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凶手的脸上,她说:“是的,和晴天娃娃一样,邱冰容的头之所以那个样子,是因为她当时被垂直吊了起来,导致头自然下垂。随着死后尸体僵硬,平放在雪地上时,就会看起来像是往上抬一样。正因为她是被吊起来的,雪只会落在她的肩膀和头顶上,放平后身上当然不会盖着雪,而且也不会深陷在雪地里。”

“等等!”冯小菲打断道,“这不合理啊,那地方连棵树都没有,怎么把邱冰容垂直吊起来?”

夏落笑着说:“把一个人吊起来并不一定要竖着向上吊起,想想邱冰容为什么会双手打开,再想想妈妈们是怎么晾床单的。”

“居然是这样!”冯小菲恍然大悟。

“起初我也没有想到,直到胡娅莉泼我一身茶水,当时慕斯说‘衣服晾不干’,这才给了我启发。最初看到徐凌度的尸体时,我以为凶手脱了他的衣服让他赤身**地冻死在冰库里,是因为凶手和他有深仇大恨,想羞辱他,再让他无比痛苦,以此折磨他。但邱冰容的衣服穿得好好的,整整齐齐,死得也干干净净,前后的不一致让我一度怀疑凶手是两个人。”

“你不会怀疑我和娅莉了吧?”冯小菲有些生气。

“是的。”夏落毫不避讳冯小菲的眼神,两人视线交集处甚至能感受到电火花。

对夏落来说,逗弄冯小菲似乎是件相当有趣的事情,也许冯小菲可爱的长相也是一部分原因,看她的脸颊因为生气而一鼓一鼓的样子,慕斯也觉得实在太可爱了。

“后来我意识到你们两个不可能是凶手,这个等一下会解释。”夏落继续说,“凶手把登山用的绳索从邱冰容的睡衣袖口穿进去,再从另一边袖口拉出来,这样邱冰容便被串在绳索上了。那间工具间后面越过石墩就是悬崖,只要把绳子抛过工具间的顶棚,在绳索的一头绑上重物,另一头接到二楼的房间里,绑在床脚或者窗梢上,这样一来,工具间的顶棚就成了一个简易滑轮,只要绳索那头的重物比邱冰容本人重,就能让她垂直吊在雪地上方。邱冰容身上穿的丝质睡衣在浇上水冻住之后会非常结实,足够支撑她的体重,这一点你们登山社团的人应该比我更清楚。不过,为了让邱冰容的尸体在落地时不至于摔成骨折而让人看出异状,凶手也不能把她吊得太高,而且吊太高落下来的话,还是会陷进雪地里。凶手考虑到了这两点,所以让她的尸体尽量靠近地面,即使双脚触地也没问题——说不定整个晚上邱冰容都‘站在’雪地里。又因为二楼和工具间的顶棚有高度差,绳索倾斜向下,所以邱冰容会因为惯性滑向靠工具间的那边。前半夜邱冰容还清醒,能看到凶手的面容,能听到凶手的声音,却无法动弹。在这冰天雪地里她只能一点一点被抽走体温,用这种方式杀害一个人,凶手的内心简直比魔鬼还要残忍!”

说到这里,夏落停下,再一次扫视在场的众人,他们一定也在想象那情景,那种漆黑中的绝望感让人不寒而栗。但他们连邱冰容万分之一的痛苦都不可能体会到,还活着的人是无法明白邱冰容死时那种绝望的,正如他们无法体会当年胡娅希摔落悬崖,在悬崖底下因为骨折而无法行动,求救又无人应答的绝望。

夏落很难过,她从邱冰容的死亡中察觉到凶手那令人窒息的恨意,也能明白这仇恨的由来,可她依旧无法原谅这一切,在凶手受到法律制裁并且在狱中真正悔过之前,她都无法原谅做出这种事情的那个人,所以她准备好了舞台,必定要在所有人面前揭穿一切。

“把邱冰容吊在雪地上是个非常冒险的做法,但因为室外气温低,屋内有暖气,内外的温差让落地窗上全是雾,根本看不清外头。而我们的窗户又是窗口朝下只能开启六十度的气窗,视野极小,以致于邱冰容在外头一整夜也没有人发现。但天亮以后就不好说了,所以凶手在早上七点以后,趁有人走到屋外之前回房间解开绳索。绳索的另一头吊着重物,一松开自然会掉下山,而邱冰容就躺在雪地上了,因为尸体僵硬的关系也不用担心她躺不平。唯一没办法的是她双手张开这件事,不过,由于被雪地上一个脚印也没有、看起来好像密室一般的手法误导,一般人也不会去深究她这个姿势的含义,甚至会产生十字架的联想而往错误的方向上调查。”

夏落的这番发言听上去几乎异想天开,这样的手法真的是一个精神正常的人能够想出来的吗?但夏落的话又让人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因为每一条线索都合情合理地指向了这一结果。如果他们现在去检查工具间的顶棚,一定能够发现绳索从上面拖过的新鲜刮痕。这一切是真的,而结果也只有一个,凶手不但是个冷酷残忍的杀手,还是一个极端聪明的高智商罪犯。这样的人竟然在他们中间?简直难以置信。

“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冯小菲对夏落的陈述存有怀疑,就像夏落质疑她的推断一样,她发现了这个诡计中最大的漏洞,“用绳子把邱冰容吊起来确实能够办到,但你说的重物要怎么办?邱冰容就算再苗条,也有四十多公斤吧,上哪里找等重量的东西吊在绳子另一头啊?别墅的院子里连块石头都没有,工具间里更没有这样的东西了,要是别墅里的东西不翼而飞的话,我早就发现了。你说的重物到底是什么?”

夏落嘴角微微一勾,问小菲:“这别墅里有一个地方,即便丢了东西也绝对不会被注意到。”

“怎么可能嘛!”

“当然有可能,因为在我们发现徐凌度被肢解的尸体之后,就再没有进去过了。”

“你说冰库?”

夏落露出“你很聪明”的笑容来,对小菲点点头:“是啊,你记得冰库里有多少冷冻肉吗?”

冯小菲当然不可能记得,虽然不足一年,但她自做侦探以来就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景象,打开冰库的瞬间她真的被吓得魂飞魄散,之后重回冰库检查徐凌度的尸体可以说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冒险。

“我们都不知道冰库里有多少冻肉。徐凌度死后还遭到肢解,冰库里喷满了血。其实这一点就很不合理,冻得硬邦邦的尸体切得再碎也不可能让血溅上天花板,凶手显然是事后泼了其他动物的血上去。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冯小菲没再问下去,事实上,连慕斯也懂得凶手欲盖弥彰的伎俩。

“这么做是要让我们不敢进去,也不敢再碰冰库里的东西吧?”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的胡娅莉幽幽地插了一句,她是在场唯一没有看过冰库内情景的人,不过她可以想象那画面给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她从小菲的脸上读到了一切。

“ 所以, 就算冰库里少了什么我们也不可能发现, 除非……”慕斯看着夏落,对她的胆量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啊,除非像我这样可以面不改色地进去搜。”夏落说,“冰库这么大,里面储藏的各类肉品足够别墅里的人度过整个冬天,少四十公斤的肉真的没人会知道。凶手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为了布置杀害邱冰容的舞台,才要在我们到来之前先一步到别墅杀死徐凌度,并将他肢解。看过冰库里的血腥场景后,心理正常的人都不会再有食欲,就算吃得下肉,冰库里那些被溅了血的冻肉也无法食用,凶手当然也就不用担心会有人发现肉少了的事情。凶手只要多准备一个空背包,把这四十多公斤肉装进去,吊在绳索另一头就可以了。”

还有比这更可怕的计策吗?慕斯相信自己是从来没有遇见过能把杀人策划得如同一场配合完美的演出那般,简直就像——“魔鬼的游戏。”

夏落嘴里说出那个可怕的词来。

慕斯不知道,夏落在她的侦探生涯当中遇到过所有诡异神秘的案件,或者错综复杂,或者凶险非常,但能把每一个环节都精密计算到并完美实施的,却只有一个,不,现在出现第二个了。

第一个是让她下定决心走上侦探这条路的“莱辛巴赫剧院杀人案”。那个事件的主谋——自称“莫里亚蒂”的天才数学家——最喜欢把犯罪计划称作“魔鬼的游戏”,操纵那些被仇恨驱使或者被欲望迷惑的人犯下血案,对于失败者,他还会亲手设下陷阱灭口。

难道世上真的还有和那个绝顶聪明又冷酷无情的“莫里亚蒂”不相上下的家伙?并且现在正等着夏落一步一步揭穿自己的杀人诡计?

想到这里,夏落突然有些坐立不安,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想要抓住这个人可并非那么容易。

“夏落!”慕斯推了推夏落,“你的表情有点可怕。”

不仅仅是慕斯,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比小菲说出“你连亲人都不信”这话时更加怒火中烧的表情出现在夏落脸上。

夏落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愧,侦探不应该被内心那些黑暗的念头所左右,变得不再冷静,也变得感情用事。

“对不起。”夏落轻声致歉,与其说她是在向身边的人道歉,倒不如说是在说给自己。她必须重新审视自己作为侦探的职责,还要向心中的神明、她唯一的偶像——伟大的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保证,不再意气用事。

夏落清了清嗓子,把注意力投向欲言又止的冯小菲,她刚才就察觉到冯小菲想要发问,却被自己的表情吓到而犹豫要不要继续追问下去。

“关于邱冰容的死,你是不是还有问题要问?”夏落给了冯小菲发言的机会。

“是的,”冯小菲马上说,“邱冰容的死还有一个疑点,你没有说明。”

“ 你是想问, 为什么她明明在自己房间里, 却还是被杀了?”

“对啊,仇诚山的死是因为他给凶手开了门,让凶手进了屋子,给了凶手可乘之机。但邱冰容应该不是这样的。你把我手里的备用钥匙烧了,所有人手里只拿着自己的钥匙。你也警告过大家晚上一定要锁好房门,不管谁敲门都不要开。邱冰容房间里的床是躺过的,浴室也使用过,说明邱冰容洗过澡躺**准备睡觉,后来却打开门走了出去,这个行为让人难以理解。”

“你既然知道邱冰容是自己走出去,而不是凶手闯入把她绑走的,说明你其实已经知道那个答案了,不是吗?你之所以锁定凶手不也是因为这个吗?”

“但你推翻了我的推理,所以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结论了。”

冯小菲实话实说。

冯小菲的可爱、诚实以及聪明都让夏落忍不住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夏落很想告诉小菲“侦探应该自信”,不过,她想把这个奖励留在凶手俯首认罪之后。

“我的答案和你的答案是一样的。”夏落肯定地回答。

冯小菲一愣,有些不太肯定:“真的是这样?”

“是啊,邱冰容是被凶手设计骗出房间,然后踩上了撒在房门外的涂了毒的图钉,被麻痹之后搬到雪地里冻死的。”

“但是要怎么骗啊?”慕斯问夏落。

“当然不是用花言巧语咯。”夏落朝慕斯眨眨眼,好像慕斯很容易被花言巧语骗似的。

“发现徐凌度的尸体之后,我提醒过大家,凶手在我们当中。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不能相信,那么不管是谁在邱冰容房门外说什么话,她都不会傻到开门出去。只有一种情况能把她从房间里骗出来。”

夏落稍作停顿,无声的鼓点击打在所有人的心头,好像急促而又紧张的节奏越来越接近,所有人都等着夏落把谜底说出来。

“那就是火灾。”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答案,真正把邱冰容骗出房间的方法竟然是这个?

“你是说在她门口放火?!太蠢了吧,走廊里没有被烧过的痕迹啊。”龚林杰跳起来,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大家回想一下吧,”夏落说,“仇诚山死的时候我们都在自己房间里,最开始看到火了吗?并没有,直到听到走廊里的火警响了,大家才从房间里跑出来,情急之下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穿整齐。别墅里到处都装有烟雾报警器,拿壁炉里的木柴就能触发它,之后整栋别墅就会吵翻天,邱冰容听到火警警报自然会以为别墅失火,于是就会跑出房间,中了凶手设下的陷阱。不过凶手应该做了两手准备,如果邱冰容太慌张没穿鞋就跑出来,那么自然就踩上了洒在房门口的图钉。如果她穿了鞋,或者警觉性很高没有中陷阱,那早就埋伏在边上的凶手也会自己动手。反正只要邱冰容出了房间,其他的事情就好办了。”

这的确说得通,在发生了杀人案的别墅内,每个人都神经紧绷着,要是听到火警警报,第一时间想到的一定是凶手企图放火烧死大家吧。这种时候,任谁也不会安心地继续在房间里窝着。

然而,夏落的这个解释虽然合理,但其中有一个自相矛盾的地方。

“要是第一天晚上有火警,我们怎么听不到?难道是见鬼吗?”章实川又在说不着边际的话。

“那是因为第一天晚上我们都被下了安眠药——就在我们吃的晚餐里。”

现场鸦雀无声,他们多多少少都对第一天晚上睡得过沉而感到不对劲,可一想到可能是因为发生了凶杀案而受惊过度才感到疲惫,也就没有深究,包括夏落也一样。

“我们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吃了安眠药,只觉得发生了凶杀案,再加上血腥的尸体给我们刺激太大,所以才会特别累,吃过晚饭就早早回房睡了,甚至连怎么睡过去的都没有印象。那正是凶手的把戏。另外,凶手还要切断别墅的内线电话,确保第二天早上小菲不能用电话来叫醒大家。因为要是用电话的话,会直接被叫醒,而让小菲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敲门过去,那么对于昨晚吃了比较多安眠药的人,就不那么容易被叫醒。利用雪地来制造不在场证明,需要一两个确实不在场的人才行,否则七点的时候所有人都坐在楼下,连个嫌疑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反而会暴露刻意布局的痕迹。”

“那天的晚饭是你做的!”龚林杰指着东云乡喊道,“果然还是你杀了那三个人吗?”

“不是的!”东云乡又一次被扣上凶手的帽子,连连摆手否认,“我也和你们一起吃了晚饭啊,而且还吃了很多,一直睡到天亮,怎么可能出来杀人?没有吃晚饭的只有邱冰容学姐啊。”

章实川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叫起来:“这么说是邱冰容自己下的药?可又是谁把她杀了?”

“邱冰容确实没有吃被加了安眠药的晚饭,所以她才可以听到火警,这都是凶手计划好的。除了邱冰容之外,凶手自己也不能吃,这样才能在半夜把邱冰容骗出来杀死。也只有等我们都睡熟了,凶手才能大摇大摆地在别墅里进进出出,完成一系列工作,最后把邱冰容吊在雪地里。”

慕斯觉得夏落越解释,自己反而越混乱,这论断中最大的矛盾就是:第一天晚上吃饭时,只有邱冰容一个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餐具,其他人都吃了东西。可夏落说凶手没有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质疑道:“这说不通吧?我们所有人都吃了土豆色拉,难道说凶手不在我们中间?”

“我们的确都吃了土豆色拉。”夏落没有反驳慕斯的提问,而是转头看了一眼冯小菲。

冯小菲坚定的眼神告诉夏落,她已经知道那个答案,两个人就像考试中偷偷对答案的同桌,只用对视便完成了对话。

然后,夏落面对龚林杰、章实川还有东云乡说:“来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徐凌度的尸体给我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想那之后大家应该都没有胃口再吃肉,肢解徐凌度的另一个目的就在这里。凶手让我们对肉食产生抵触心理,还让小菲受到了惊吓。不管事后小菲有没有力气去做饭,当她打开冰箱看到各种肉类、水果、蔬菜,还有沙拉酱时,理所当然地会避开肉食,选择做土豆色拉。凶手利用我们的心理弱点安排了这顿晚餐,让我们吃下安眠药。你们不觉得那天的晚餐之所以难以下咽,除了凶杀案的因素之外,和味道实在太淡也有关系吗?”

因为东西太淡而吃不下,但不吃东西又会饿,这种时候能指望的就只有桌上的调料了。夏落提示到这个地步,再笨的人也明白凶手是如何下药的了。

“没错,安眠药并不是下在色拉里,而是下在盐里!”

这句话像一道霹雳打在那三个人的背脊上,隐藏在这三人当中的那个被复仇之心蛊惑了灵魂的残忍的凶手,此时后背已经湿透。

夏落的声音既遗憾又痛苦,揪出凶手并没有让她觉得愉悦,因为她对那个人原本相当有好感。

“那天自告奋勇去做饭,而且没有往色拉上撒盐的人就只有你了,东云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