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非常顺利,大家都被冰库里那血腥的一幕吓得魂不附体。一想到这,复仇者的心情就好得不能再好,连外面呼号着的暴风雪仿佛都在为这场精彩的剧目鼓掌。复仇者期待着这些罪孽深重的家伙快点想起来,想起他们对娅希所做的事情,然后深刻地明白他们眼下所面对的困境完全是咎由自取!既然法律无法惩罚他们所犯的罪,复仇者只能亲手制裁他们,让他们好好体会娅希所遭受的磨难。不管是求饶也好,忏悔也好,赎罪也好,在他们下地狱之前,复仇者一定会让他们带着最恐怖的绝望去死。

不过,复仇者也没有料到,这本该没有观众的演出,竟然会有两个局外人意外加入。虽然和计划稍微有些出入,但并不影响复仇者的表演,反而会有更多人证明复仇者的清白。既然舞台已经布置妥当,那么第二幕就该上演了。想到这里,复仇者紧紧捏住了口袋里的小瓶子,里面装着碾成粉末的安眠药,等他们吃下,到了深夜,就能为娅希献上第二个祭品了。

发生了那么血腥的事件,本是抱着度假的心态前来的青年男女们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那种轻松惬意的心情了,而本来万分期盼温泉和滑雪之旅的慕斯也陷入了深深的烦闷中。尽管死者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但一条生命竟以如此血淋淋的形式终结在她眼前,叫她怎么能安心?

说到安心,现在唯一能用这个词形容的大概只有夏落了。在看过那种场面之后,还能心平气和吃东西的,就只有她一个。

“夏落……你真吃得下去啊?”慕斯小声问。

“这土豆色拉虽然淡了些,洒点盐就可以了。配菜虽然生了些,但挺健康。用的色拉酱虽然不是低脂的,但我反正吃不胖。

没有什么吃不下的呀。”夏落脸上写着“马马虎虎”四个字,对晚饭做出评价。

“我不是说味道啦!”慕斯翻着白眼,对夏落跳出常人逻辑的思维方式感到万分无奈,“你看过杀人现场,还摸了切碎的尸体……你怎么还吃得下去啊……”

夏落停下手,理所当然地回答慕斯:“现在都晚上八点了,救援起码得后天早上才会到。要是不吃些东西,等警察到的时候,找到的尸体可就不只冰库里那一具了哦。”说完,她吃掉了盘子里最后一口色拉。

慕斯觉得夏落说得有道理。哪怕真的没有食欲,但人始终战胜不了生理反应,肚子饿到不行的时候,也会觉得这盘吃起来淡而无味的土豆色拉很美味,再不济,就像夏落说的,洒点盐就能吃了……其他人也这么认为吧,纷纷开始进食。慕斯在这沉闷的气氛中抬头环顾,每个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龚林杰和章实川之前还打过一架,现在居然还能坐在一起吃饭。龚林杰拿起桌上的盐瓶往自己的色拉上撒盐,章实川也想要盐瓶,但他没有开口,而是等龚林杰把盐瓶放回原处才拿过去用。似乎是为了故意激怒龚林杰,他拿盐瓶的时候用餐巾仔仔细细地将其擦了一遍。龚林杰看在眼里,嘴里的食物自然变得难以下咽。最后他只吞了一口土豆便丢下餐具,去沙发那里抽烟了。

章实川的身材比龚林杰壮实很多,真动手的话,没人认为龚林杰能有什么胜算。

这就是慕斯想不通的地方,看起来两人并不是真的有仇,纯粹只是因为对方的一些小缺点而互看不顺眼罢了。虽然慕斯仅仅看到一个可笑的收尾,并不知道两个人是如何打起来的,但她始终觉得,这种小学生级别的互相挑衅的方式,更像是刻意做出来给人看的。

而沉默寡言的仇诚山从头到尾都是一言不发,但眼镜遮不住他游动的视线。慕斯注意到,他偷偷打量了胡娅莉好几次,尤其是当胡娅莉去拿盐瓶的时候,他还刻意伸手去碰人家。这种行为如果解释成他偷偷喜欢胡娅莉的话,未免有些猥琐……众人就这样食不下咽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仿佛进食只是出于本能,而不是在享受一顿难能可贵的晚餐。

为什么要说难能可贵?

因为本该负责做饭的女佣小菲吓到腿软,看见冰箱里的肉就吐个不停,于是东云乡自告奋勇负责做饭。可事实证明,吃下这顿味道极淡的晚餐也只不过比饿肚子稍强一些罢了。东云乡似乎只会做土豆色拉这种简单的菜色。不过,就算把冰箱里的肉拿出来烹调,估计也没人吃得下去。

“我做饭的能力只有这么点,让大家笑话了……”东云乡这话并不是谦虚,因为深知自己厨艺有限,所以只能求大家凑合。

不过也没人和东云乡计较这些事,现在这种情况下,能勉强自己张口吃东西就已经很努力了,一想到冰库里那地狱般的情景,谁不是一阵阵反胃?哦,夏落不是。东云乡自己倒是吃得挺香,那种淡而无味的土豆色拉即使不撒盐也吃了两盘。

“难道还在长身体?”慕斯没来由地想。

“小菲,你不吃吗?”

在所有人当中,唯一还没动盘子里的东西的,就只有女佣小菲了。说来也奇怪,这里的人似乎并没有真正把她当女佣,并且很自然地让她坐下和大家一起吃饭。也许因为她是这里年纪最小的女孩,又是被吓得最严重的,再加上长得可爱……总而言之,她受到了特别的照顾。

小菲听到胡娅莉喊她,才从走神的状态回过神来,摆摆手为难地说:“……我吃不下……”

“不吃会饿的。”胡娅莉劝了她一句,好像妈妈在安慰挑食的女儿似的。

“小丫头,都什么时候了,你倒是搞搞清楚!没人逼你吃这些。你要是想吃肉的话,冰库里有很多。”仇诚山终于说话了,但是这话说得实在尖酸刻薄。

小菲一听到“冰库”两个字,就挡不住脑海里那冲击性的画面,差一点又哭出来。

“阿诚!够了。”邱冰容严肃地提醒他,然后转头安慰小菲,“小菲,等一下你早点去休息,这里我们自己来收拾就好了。”

真是大好人,慕斯心想,仿佛看到邱冰容身后散发出了圣母的光辉。

小菲点点头,稍微振作起精神,开始一点一点吃盘子里的色拉。

“真是听话。要盐吗?”邱冰容把桌上的盐瓶推向小菲。

“谢谢冰容姐……”小菲很礼貌地道谢,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冰容姐,你不吃了吗?你才吃了两口……”

“我……也吃不下。”邱冰容欲言又止,摇摇头之后淡淡地笑了一下。这悲伤的笑容让她看起来无比可怜。也难怪,男朋友被人杀害,自己和朋友们又被暴风雪困住了,还要打起精神安抚大家,她大概是累坏了。

这时候,夏落站了起来,她是在场唯一一个吃饱了的人,用中气十足的嗓音说:“各位请听我说一句,徐凌度先生的事情让人很难过,但你们应该也明白,如果是普通的凶杀,根本不会这么残忍。而我们之所以被困在山上,也和这起事件脱不了干系。

虽然这么说会引起恐慌,但我还是要提醒各位,这案子的受害人可能不只一个,我们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所以,接下来请不要擅自行动,以免遭到不测。”

“那两个两个一起就可以了吧?”龚林杰无所谓的态度让人奇怪,明明身边的人都虚实莫测,但他好像很笃定自己不会成为受害者。

“你确定和你一起的人不会是凶手?”夏落反问他。

龚林杰当然听不得这样的话,却也无法反驳,只好故作生气地激夏落道:“小姐,你不过是上山来求助的,未免太嚣张了吧!你以为你是谁啊?福尔摩斯吗?”

“对,我确实是一个侦探。”夏落毫不犹豫地承认。

如果众人在前一秒还因为夏落那令人不愉快的发言而带着怪罪的眼神的话,那么从夏落坦言自己是个侦探开始,他们看她的眼神就都变了——那分明是各怀鬼胎的眼神——有惊恐,有深思,还有惴惴不安……

“又来了……”慕斯叹了口气。刚到别墅的时候,这些人的热情让她感动,现在看来,那也不过是画在面具上的另一张脸罢了。

章实川咋呼起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的意思是我们当中有个人是凶手?”

“我可没这么说。”夏落没有承认,语气也不像是在否认,“我只是提醒大家,在我把真相查清楚以前,我们每个人都不安全。”

“说什么鬼话!其实你和你身边这个矮子才是凶手吧?说自己是侦探,呵呵,我还说我是首相呢。突然跑到深山里的陌生人怎么说都比我们可疑吧!还有你,东云乡,是你把她们带上山的,这事你也有嫌疑。”说出这些阴毒的话的是仇诚山。慕斯觉得他的沉默是有原因的,这么一张臭嘴要是不闭上,早就众叛亲离了。

“这……”东云乡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波及,一脸“哑巴吃黄连”的表情。

“太气人了!夏落,我们走,让他们自己和凶手一起过夜吧!”慕斯猛地站起来,气呼呼地说道。也不知道她生气究竟是因为有人说夏落坏话,还是因为被称为“矮子”。

但夏落显然不想和慕斯一个鼻孔出气——“走去哪里?不是说过下山的路被堵了吗?你想在雪地里过夜的话,不要拉着我哦。”

“喂喂!我可是在帮你哎!”慕斯觉得自己无故被夏落从身后补了一刀,十分恼火。

夏落示意慕斯暂时别出声,让她把话说完。

“仇诚山先生,你说得没错,我和我的朋友确实脱不了嫌疑。可同样地,在场的每个人也都和我们一样。现在不是比谁更大声的时候,我想那个凶手一定正躲在暗处高兴地看着我们互撕吧?”夏落锐利的目光扫了一圈,在每个人脸上都停留了一下,“我现在只能提醒大家,今晚早点回房间,先检查一下房间里有没有被装窃听器或者别的机关。睡觉前务必锁好门,无论谁敲门都不要开。等明天早上看天气有没有好转再做打算。”

“另外,我再确认一件事,这里的电话只能打内线吗?”夏落目光锁定小菲。

小菲点点头,说:“是的,别墅里的电话是内线电话,方便各个房间之间联络。但是我来的时候,发现电话线被割断了。打外线的话都是用手机,不过现在也没有信号。”

夏落明白了, 接着问小菲: “ 这别墅的钥匙都在你那儿吗?”

“在这里。”小菲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拿出一张卡片,“因为是酒店式的房间设计,所以每间房间都是用磁卡来开启,关上门后会自动从内侧上锁,房门上还装有保险栓,只要待在房间里,还是很安全的。”

小菲接着说:“我手里的是备用钥匙,可以开这里任何一间房间。而每个人各自的房间钥匙我都已经交给大家了,不过,我没有料到会有意外的客人……要是不嫌弃,两位睡我的房间好了。我去娅莉小姐的房间住,也方便照顾她。”

“可以把这把备用钥匙给我看看吗?”夏落问。

小菲把磁卡交给夏落。

然而夏落接过钥匙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她转身把备用钥匙投进了熊熊燃烧的壁炉。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镇定自若地说:“现在备用钥匙已经毁掉了,你们保管好自己的钥匙,这样才不会给凶手可乘之机。

最后,务必记住我的话,不管是谁敲门,千万不要开!”

入夜,暴风雪依然呼啸,一点减弱的趋势都没有。在漆黑的夜里,被恐怖和不安笼罩的山顶别墅就像一个孤立无助的孩子,在皑皑白雪中瑟瑟发抖。

别墅里虽然有暖气供应,但说不清道不明的肃杀气氛还是让人忍不住打哆嗦。所有人都听从夏落的忠告,都紧紧反锁了自己的房门,早早缩到被窝里,等着这场该死的暴风雪过去。就像夏落说的,只要不开门,凶手无论如何都进不来,不是吗?

不管是谁……

不管是谁?

就这样,众人心烦意乱地过了一夜。到第二天,暴风雪停止了,但依然有雪花飘飘扬扬。众人对于救援到来的希望又多了几分,可同时,恐惧也加倍了。

因为他们发现了邱冰容的尸体。

邱冰容死在别墅后院的雪地里,如同被邪恶的东西诅咒了一般,穿着单薄的睡衣,张大着眼睛,浑身发青。在她尸体的周围,除了雪还是雪,连个脚印都没有,就好像她是凭空落到这片雪地上。绝对不是以人的力量能够做到的可怕谋杀,在无法逃离的冰雾山庄里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