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想到此处,赶忙从不远处卖烧饼的摊位买了几个烧饼,推门而入,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只要人活着就好。当若水在后院的一个房子门口见到前任县太爷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是眼前这幅情景。如果说乞丐是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一类人的话,那么神志不清的乞丐岂不是更加的悲惨?
但这个县太爷不是乞丐,可是却与乞丐差不多,甚至还不如乞丐。
他的须发已经全都发白,身上竟然还穿着冬日所穿的厚棉袄,袄子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洗过了,脏乱不说,身上还臭不可闻,围满了飞虫。凡是**在外的皮肤都沾满了污垢,遮住了大半部分的面容,脸上布满沟壑,说是六十岁的老人,可是在若水看来说其有八十岁都不为过,此时正静静的躺在一张躺椅上。浑身散发出一种死亡的味道。
不过为了能尽早破案,此时也顾不了许多了。
若水慢慢的靠近,试着喊了几声,他都没有答应,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死了。若水又靠近了一些,见他嘴边的胡子因为长时间没有修理已经长到胸前,此时并没有风,可是他鼻孔下的胡须突然动了一下,若水知道他只是睡着了而已。便将刚才买的烧饼放在县太爷的鼻子下,他闻到香味果然睁开了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就往嘴里塞。
那一双手若水已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像冬日里枯败的干树枝,落在满是污泥的沼泽里,然后又被太阳灼干一样的颜色。
若水见他吃的比较着急,唯恐他噎着,一面劝,一面眼光散开,四下寻找,看是否可以寻到茶水。可是这院子四处荒凉,屋子里更是凌乱,就算是有茶壶里面也未必会有热茶。若水又寻到厨房,准备烧点热水,可是进去一看,厨房里已经成了老鼠窝,看样子是不能再用了。没办法,若水又赶忙出去买了一壶茶给他灌下,好在他噎的不是很急,喝了口水,又替他拍了两下背,这才算是好些了。
若水没有立即询问他,看他的样子忽然鼻子一酸。便将他的棉袄脱下扔到一边,又跑到厨房里将已经生锈的铁锅胡乱的刷两下,从院子里的水井里打来热水添上,将水烧开。好在屋子里的浴桶还在,没有被老鼠咬坏,添了满满一桶水,将老爷子扶进浴桶里给他洗澡。
若水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好在老爷子填饱了肚子,此时一入水中,神智清醒了过来,自己动手开始洗澡。若水见了,忙松了一口气,这一番忙活,可把若水累坏了。老爷子直洗了三四遍,才将身上洗干净。
若水不断的提水、烧水、换水,早已累的不能动弹。见老爷子洗完澡,就又开始犯难,屋子里根本就没有衣服给他换。若水突然想到何栩这次来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倒不如先找来给他穿上。若水跑回县衙找到何栩的衣服,然后又跑回去,将衣服扔给老爷子。
你还别说,这老爷子穿上何栩的衣服,倒是有几分精神头,与刚才想比,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老爷子本来六十岁,可是看上去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头。这一番忙活下来,天已经渐黑,总不能还让老爷子住在这种地方吧。若水见老爷子神志清醒了一些,也并没有急着追问,见屋里已经不能住人了,就将老爷子带回了衙门,交给弥勒佛,让他先给安排一个住处。
弥勒佛见若水竟然将老爷子给带回来了,震惊的合不拢嘴。若水一听何栩他们还在查阅卷宗,连晚饭都没有顾得上吃,又替他们两个担心一回。
若水让县太爷先将饭菜准备好,然后去找他们。若水刚走到门口便惊讶的合不拢嘴,屋里的地上堆满了卷宗,根本就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若水在书堆里找到了被卷宗都快埋住的两个人,笑道:“你们这是准备将自己练的刀枪不入呢,还是准备修仙呢?莫不是学我,不吃饭不睡觉,好早日成仙?”
何栩两人听见若水说话,齐齐从书堆里抬起头来,眼睛都熬红了。何栩还未开口,赵羽宸就先捂着肚子抱怨开了:“这你就要问他了,自己不吃饭不休息,也不让我吃,非要拉着我埋头苦干。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说什么都不管用。水儿,你来的正好,你快劝劝他,我这肚子都快饿瘪了,就今天早上吃的那点干粮,早就已经消化完了,从中午到现在别说饭了,就是一口水也没得喝……”
赵羽宸这话匣子一打开就别指望他关上,这要是让他一直说,恐怕说到天亮都未必能说完。
若水打断他道:“你们两个还是先吃饭吧,暂时找不到也没关系,我可是给你们找到一个知道当年内情的人,你们想知道什么,问问他就都清楚了,比看什么卷宗管用。”
若水说完去看何栩的反应,见何栩手里拿着一个卷宗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凝眉思索,好像感觉到若水的存在,然后才想起来她刚才说的话,“谁?你找到了谁?。”
何栩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又开口道:“我不是让你先去休息么?你怎么又乱跑?万一……”
“万一什么?”若水打断何栩的话,知道他是被那些人口中描述的凶手给吓到了,虽然他不相信,但是关系到自己所爱的人,难免不会疑神疑鬼,若水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便笑道:“哪里有那么多万一,就是有什么万一,谁又能打得过我?好了,我们先去吃饭吧,你不饿,我还饿呢?”
“水儿都这么说了,你不去,我先去了。”赵羽宸说完,从书堆里跳起来,一阵风似的跑了。
何栩见了摇摇头,拍拍身上的灰尘,也打算先吃饭再说。路上何栩问若水带回来的是什么人。若水神秘一笑说:“你见了就知道了。”
因为担心何母,何栩破案的心情很急迫,若水也能理解,只是苦了赵羽宸了。连番奔波忙碌,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好。
若水有时候还嘲笑赵羽宸说他堂堂一个公子哥,怎么整日里像饿死鬼投胎一样,一见吃的都两眼发光,走不动道。赵羽宸说:“那是你没饿过,等你饿狠了就知道了。”若水想着赵羽宸出门游历的那段日子也不是太顺畅,能把一个堂堂的公子哥,饿成如今这幅饿死鬼投胎的模样,看来外面也不是什么都是好的。
两个人刚坐下,拿起筷子就吃,用风卷残云来形容也不为过。恐怕他们两个连饭菜的味道都没有尝出来,用何母说自己的话说就是,他们两个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可怜见的。
两个人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将饭吃完了,胡乱喝了几口茶,赵羽宸筷子还没有放下,就被何栩扯住往老爷子所住的院子里行去。
赵羽宸被何栩拖着走,不知道心里有多苦了,只是皱着一张脸,连话都说不出口。那样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三个过来的时候,恰逢老爷子也吃完饭,正坐在那眯眼,也不知是不是困了。若水一想这老爷子睡了一天,不会就困到这个地步吧。于是便上前喊了两声,这次老爷子没有像上次那样迷糊,眼睛里还闪烁着精光,精神抖擞。一点也不像白天的样子,双目浑浊,呆呆滞滞的模样。
老爷子瞧了若水一眼,伸手指着若水道:“我认得你,你不就是白天给若水打洗澡水的那个小姑娘么?”老爷子的一句话说的何栩与赵羽宸瞪了眼睛。
若水忙朝老爷子摆手,又见两人一起盯着自己,谄谄的笑了笑,“看我做什么,你们来不就是有问题要问他的么?趁他现在不糊涂,赶紧问吧,若是一会儿犯起病来可就麻烦了……”若水连忙岔过话题,好在两个人没有继续追究,要不然还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何栩先走过去,自己拿了一把椅子坐在老爷子身边,开口问道:“你就是赤眉县上一任的县太爷?”
老爷子点点头:“是是是,我是。”看他回答问题的样子不像是他们说的有病的样子。可是若是一个人没有病,又为什么将自己糟蹋成那个样子。
何栩又接着问:“那你可知道二十五年前发生的那件奇案?”何栩问完见老爷子没有反应,就又补充道:“也就是您接手的最后一件案子?”
老爷子一听,立马嘴歪眼斜,口齿不清:“我……我……有鬼……有鬼……鬼要来杀我……”
好了,刚才还以为他是装病,这下可真是病了。
“鬼?什么样的鬼?你们到底看见了什么?”何栩继续追问,并没有因为老爷子犯病就因此放弃。
“一个无头鬼,拿着一把锯子,要来杀我……不,是杀我们……”
“你们,你们是谁?那些人呢,是不是还活着?”何栩问的是跟着老爷子去调查案子的人。
“哈哈哈哈……死了,全死了……”
若水一听不由开始灰心,何栩也皱起了眉头。
“那当年你们都查到了什么?”
“金银珠宝……何家村……何斌……无头鬼……假的……哦不……真的……”老爷子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堆话,一会儿疯疯癫癫,一会儿又表现的很正常,直说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话说完。若水们三个听完,各自思索了半天,然后将各自心里想的都说了出来,看看是不是还遗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