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话,大致是这样的:
那天老爷子还是县太爷的时候,将赤眉县半年所收的税款,以及一些重要的文件等物打点妥当,换来巡防营的一个小队准备将那些东西护送到京城。谁知道小队还没有出赤眉镇就失去了联系。老爷子就预感到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就派人去查,回来的人说那一小队人马在到达何家村的当晚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那些税银都不见了踪迹。
老爷子听那人说起何家庄,先是皱了皱眉,隐隐觉得问题一定就出在何家庄。可是这何家庄里全是老弱病残,因为干旱的原因,稍微有把子力气的人都出去谋生计去了。
押送税银的这一小队人马说多也不多,可毕竟是练过的,岂是那些老弱妇孺可以降的住的。可是话虽如此,老爷子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哪知道到了何家村一看,那里已经被烧成废墟了。老爷子看着眼前还没有熄灭的大火连忙命人去查查看还有没有什么活口。一个时辰过后,查看的人说,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发现。老爷子一思量,怎么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刚要查到何家村,这何家村就出了事。
大火之下岂有完卵,所有的东西都化为了灰烬。老爷子在何家村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就连忙赶回去查找关于何家村的线索,以及人口等。老爷子让人将何家村所有的尸体都数一遍,对照着名单看是否有侥幸活着的人。
仔细翻查之后,老爷子发现少了三个人,不过那场大火不仅将村子烧了个干净,也将人都烧的面目全非,很难认出谁是谁。老爷子又发榜文,让活着的何家村的人来认尸体,看看当时还有没有活着的人,或者漏掉的尸体。
很快就有人揭了榜文过来认尸体。尸体不多也就二十来具,那人认了一遍之后,说出了少了一个小女孩,其余的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全在这里。
老爷子当时就有些奇怪,怎么尸体都烧成这样了他还能认得出。那人说他叫何斌,在村里人缘比较好,谁身上有什么,他都一清二楚。老爷子一听,得,这个人肯定还是一个无赖,不过他说的话也不能全部相信,虽是如此还是让他拿着赏钱走了。
过了两天又有人来认尸体,此人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挨个认了一遍,得出的结果跟何斌说的一模一样,说是除了一个小女孩,别的都对的上。
老爷子想着上次那个是个无赖,经常偷鸡摸狗,要说何家村的人他全都熟悉,那还说得过去,可是这个怎么也知道,而且哪具尸体叫什么都跟何斌说的一模一样,一句不差。老爷子心想这两个人若不是事先串通好的,绝不会一句话不差。心里当即就打定主意,不过也不好仅凭自己的猜测就胡乱抓人,只好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家村的什么人?你又怎么如此清楚谁是谁?要知道这人都已经烧的面目全非了。”
那中年男子道:“若水是何家村的里正,自然是对每一个人都非常清楚。”
中年人正说着,仵作进来了,在老爷子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老爷子脸色当即就变了,立马喝命衙役抓住里正。
原来那仵作一直在逐个检查尸体,今天突然发现其中有两具尸体不太对劲。一般的百姓因为常年劳作的关系都会在手指的关节处长满老茧,可是其中有两具尸体,不仅体格看上去比较强壮,虎口处竟然满是老茧。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两具无头尸体,根本就不是百姓,而是将士,只有常年练武之人虎口才会结满老茧。尸体的衣服虽然被烧光,但是衙役们在现场找到了只有将士们才会有的用来束发的铜环。而这队将士,正是押解官银的那一队士兵,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这里正与何斌,分明就是来混淆官府的视听的。且不说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但肯定知道一些内情。
老爷子当即下令捉拿何斌,并把里正关进大牢,准备连夜审问。
谁知到了晚上,刚把里正从大牢里提到大堂上,就听见外面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由远及近,老爷子连忙让人去看看怎么回事,还没等那人出了院子,就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回来了,问他怎么了,又不说,只是用手指着外面叫“鬼……鬼……鬼……”其实不是他不说,只是吓得语无伦次了,暂时丧失了语言能力。
老爷子正奇怪人怎么会吓成这样,见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话,再派别的衙役出去也不放心,就准备自己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哪知道还没有出大堂,耳朵里先是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好像是什么重物在敲打地面,连地上都颤了几颤。老爷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紧接着大堂门口就出现了一个身穿盔甲,高八尺有余的无头鬼,左手上正拿着锯子。
不光是老爷子,就连当时大堂上所有的衙役都吓傻了,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任由那“鬼”走到里正跟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左手的锯子三两下就将里正给杀了,提起里正的头颅就往外走,犹入无人之境。
那“鬼”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刚才被吓傻的老爷子忽然回过神来,毕竟是饱读诗书的人,对于神鬼一事不是太过于相信,眼见恶鬼将要走远,二话不说,从旁边衙役的腰间夺过一把大刀,举起来就往哪恶鬼身上砍去。
也不知道是他使的力气太小,还是被手脚被吓软了,反正刀还没落下就被那恶鬼一个反撩将手里的刀给挑飞了,直插在大堂的地上,兀自颤抖。老爷子也被恶鬼回头瞪了一眼,一下子魇住了,就像是中了邪一样,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此时众人才想起来尖叫,不过毕竟老爷子还没有发话,谁也不敢逃走,都围在一团。直到天亮才感觉好了一些,此时再去看老爷子,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夜不曾动过。从那天起,老爷子精神就有点不正常了,案子也就此搁下了,不久老爷子也就被罢了官。
三个人东一句西一句将老爷子刚才说的断断续续的话叙述完整,都凝眉思索了起来。
赵羽宸摩挲着下巴道:“难道真的是恶鬼杀人,看来事情有些扑朔迷离,这要从何查起?”
何栩撇了赵羽宸一眼,目光自若,并没有受到老爷子的故事所影响:“难道你忘了老爷子刚才说过一个人吗?何斌!不知道他现在是生是死。”
若水道:“要想知道他是生是死,看来得问一问现在的县太爷了。”
几人找到弥勒佛,将心理的疑问问了出来,弥勒佛想了一想才道:“你们说的那个何斌确实已经死了。就在本官到达赤眉县的第一天,就有人来报官说是在郊外发现了一具无头的尸体,本官带人去检查过,那具尸体就是前来县衙认人的何斌。”弥勒佛说完,又补充一句:“看来他也是被那恶鬼所杀。”然后又问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何栩等人:“只是不知道那恶鬼为什么非要杀何家村的人,难道那些将士真的是被何家村的人所杀,所以他们的鬼魂前来报仇了。”
何栩又问后来那个“鬼”还有没有出现过?弥勒佛就摇头道:“没有,从那天以后就消失了,何家村的人都死光了,那些将士的仇也都报了,自然就不会再出现了。”
三个人闻言对望了一眼,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恶鬼所为?那榆钱镇那些何姓的人又怎么解释?榆钱镇的那些人是因为饥荒逃出来的,并没有参与当年的杀害将士的案子,他们怎么也会被杀?而且还是时隔了二十多年以后。那恶鬼为什么事隔二十多年才又选着复仇,在这二十年当中却消失匿迹,没有半点动静,此时又忽然冒了出来。”
有太多的疑问解释不通,唯一的一个知道内情的人也被恶鬼杀死了。看来想要查清此事还要从二十多年以前查起。
何栩又问,怎么会就凭一具无头尸体就认为那人是何斌?县令说当时何斌来报案的时候有衙役记得何斌的身形和身上所穿的衣服,和那具尸体身上的一模一样,看来又是恶鬼所为。
“你身为县令,难道也相信世界上有鬼么?”何栩问。
县弥勒佛干笑了两声,然后道:“本来是不信的,可是所有人都这么说了,包括前任县令与那些衙役亲眼所见,由不得人不信。”
何栩道:“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就算是有我也要抓来看看,鬼到底长什么样子?”
随后何栩将何母的话原样告诉了县令,承认当年的那些官军就是何家村的村民所杀。不过当时何母的年纪还小,对那件事也不是很清楚,好些事都是后来何母自己胡乱猜的。
至于为什么当年何家村的人会选择自杀,凶手为什么在杀了人之后要把头给割下带走,这些都是疑问。还有那些要杀他们的人跟现在的凶手是不是同一个人,若是同一个人,时隔了二十多年,那人是否还健在。
若榆钱镇的杀手真的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凶手,就算他当时只有二十岁,那现在已经快五十岁左右了,一个五十岁的人,还有那么大的力气,看来此人不可小觑,很有可能是个练家子。
二十年前的案子与榆钱镇的案子唯一不同的是一个是将死者的头颅带走,一个不但会带走死者的头颅,还要将死者的心剜掉。这又预示着什么呢?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县太爷听完何栩与赵羽宸的话,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自然是什么也想不明白。
眼看已经深夜,几人决定先休息,等第二天再接着查,临走的时候何栩突然道:“明天我们要去一个地方,一切还要从源头查起。”
若水与赵羽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是说……何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