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学美到市政府办当主任之前是市委副秘书长，陈同任市委书记时调到市政府办当主任，当时刘扬帆是市长，为刘扬帆也服务了一年多。那时的陈学美与市委办主任关系不错，也支持市委办工作。郑玉类从省政府调到海川市任市长后，陈学美通过一段时间观察，觉得郑玉类处事比刘扬帆干脆，胆子也大，对市政府办是有求必应，包括干部的提拔，干部家属的工作调动，经费的审批，都比刘扬帆灵活性来得强，同时也觉得郑玉类在省里的关系要比刘扬帆广且深。于是在对待刘扬帆和郑玉类的天平上倾斜向了郑玉类，对市委办的工作支持也相应不如前了。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方东的位置变化。陈学美任市委副秘书长时，方东是经贸局的局长，虽然方东是正处级，陈学美是副处级，但陈学美还是可以协调方东；陈学美任了政府办主任，方东是正亿县的县长，正亿县是山区县，有什么事向市政府报告，有什么项目和经费要通过市长、副市长审批，都得请陈学美帮忙；而现在方东是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倒过来了，方东可以协调陈学美了，方东年龄又比陈学美小三岁，这样陈学美从内心里对方东就有了那么一层隔阂。

陈学美的妻子在海川宾馆任财务科长。这个科长提得不简单，历经了二任书记、一任市长的关心。从一般职工到客房部临时负责是陈同给打的招呼，那时陈学美是市委办副主任；从客房临时负责提到财务科副科长是刘扬帆帮助的，从副科长到科长是郑玉类打招呼的。但陈学美老觉得海川宾馆是企业，财务科科长也仅是副科级，今后一改革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性质。郑玉类改革的动作比较大，一大批国有企业破产，什么时候轮到海川宾馆也说不清楚，还得去找找郑玉类，让他再帮助挪个好位置。自己也算是郑玉类的心腹干将了，他应该会支持。

南下考察的前一天晚上，郑玉类在办公室闲着无聊，叫了陈学美坐在自己对面，笑着问陈学美，最近海川市对刘扬帆和自己有何议论。陈学美说：“刘扬帆在海川市工作的时间长，但干事的魄力不够，用干部也不够大胆，当书记都二年多了，干部提的少，好人也不知道做；郑市长敢于用人，爱憎分明，魄力大、工作突破力强，如能早日当书记，对海川这个欠发达区域来说是福，大家都希望刘扬帆早些离开海川市，哪怕组织上早点提拔他也好。另外，我从市委办调到政府办，观察了几任领导，象郑市长这样全面的领导太少了，毕竟您是从省政府下来的，见的世面不一样。我实事求是地说，这辈子在您手下工作是我最大的福气。我不想提拔，真希望您调到哪里我跟您服务到那里。”陈学美说完，眼里都有些湿润了。

郑玉类哈哈一笑，咂了一下嘴巴，说道：“好好干吧，我也是性情中人，会用好你的。”

陈学美看时机到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告递给郑玉类，很诚恳地说：“市长，我自己都无所谓，只是我老婆成天唠叨着要调到市财政局，刚好财政局事业科有一个副科长的位置，能否帮助一下？”

郑玉类说：“你老婆的问题也该解决，那是你的后顾之忧嘛，我理应批一批。”说罢，伸手去笔筒抓笔，陈学美赶紧将手中的钢笔递了过去，郑玉类在报告上签：请财政局安排在事业科，编办在下个月编委会上提出研究。郑玉类。

“现在考核提拔干部逐步推行民主测评、民主推荐，这方面得票高低，与人缘有很大关系，你这个做办公室主任的，要处处留心，给人要方便，特别是市五套班子领导、县这一级的主要领导和市直机关的一把手，关系都要搞好。你与他们处理好关系了，我与他们自然会融洽，你在这里面可以起到作用。现在马上就要进入7、8月了，市一级的换届工作可能在11月底结束，刘扬帆走的可能性很大，必须采取综合措施，打好这一仗啊！”郑玉类喝了一口茶，对陈学美说道。

“我自当奋力向前，甘当马前卒，有什么事要做的，请市长安排，我会慎重处理。”陈学美感激地说。

这天晚上，刘扬帆也在办公室，认真审阅各县（市、区）报上来的各乡镇受灾一览表。共有31个村得重建，市里已给县（市、区）下达了死命令，春节前必须将全部受灾户迁入新居，今年又是市、县（市、区）党委换届年，肩上的担子重呀！

一会儿，郑玉类打了电话过来：“刘书记，我明天带队南下考察，给您报告一声。”

“好啊，早去早回，现在都七月了，今年任务重啊。”刘扬帆说道。

刘扬帆又给方东挂了电话，方东应声上了楼，在刘扬帆对面坐了下来。

“明天上班，我们小范围议一议换届的事，主要是党代会报告起草的事，”刘扬帆见方东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现在外界有些风传，耳朵也要拉长一些，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我前些天到省里，在李绍传书记那边坐了一阵，他也说了些事，陆续收到一些群众的举报信。我们该提醒的要提醒，市委办尽量把服务工作做好，让我们领导同志有更多精力考虑一些大事。”

方东又点点头，说道：“按照书记的意见，晚上我拿出一个党代会报告起草的方案，供明天小范围会上讨论。”刘扬帆点点头，方东下了楼，心里不禁有些沉重。心想自己到市委办当主任才半年，市、县换届又要开始，刘扬帆、郑玉类工作不是十分协调，外界早有议论，自己也感觉到了。外界也风传任南行和郑玉类靠得更近，刘扬帆是正人君子，自己在攻关、笼络人心上也不如陈学美，真怕误了这个好领导的大事啊！

回到办公室，方东拿起笔起草明天上午的党代会报告方案，思路比往常滞涩得多，直到凌晨1时，草稿才写完。

郑玉类带领的考察团到了深圳市，这已经是此行的第四站了。刘钢从北京飞了过来。上岛咖啡屋里，刘钢献计：“您在考察期间必须去一趟北京，我安排一位领导让您认识，这位领导是李绍传在中央部委工作时的老同事，关系很好，他也许可以帮您的忙！其他的事我去打点就好了，您不必考虑。”

临走前，给郑玉类留下一个精美的盒子，郑玉类打开一看是块劳力士表。

第二天上午，刘扬帆主持召开小范围的碰头会。卢和、任南行、林恩封、方东等人参加。大家议了一阵，同意了方东提出的方案，明确任南行担任党代会报告起草小组组长，副组长是方东和刘一蕉，下面抽了些具体干活的人，主要是郑新海，还有组织部、宣传部、政法委的一些笔杆子。刘扬帆最后说：“11月份要召开党代会，时间紧，任务重，从现在开始满打满算也只有3个月时间，必须全力以赴高质量地完成好报告起草工作。”

会议结束后，方东把刘一蕉、刘东进、郑新海叫到办公室，传达了上午会议精神，又说：“今年是党委换届年，市、县（市、区）都一起换，时间很紧，我们市委办的一项最紧要任务就是写好党代会报告，至于会务工作那还来得及，最近的综合文字可作些分工，一蕉同志和郑新海同志侧重党代会报告，东进同志侧重日常的综合文字，大事一起干。一蕉同志和新海同志抓紧将党代会报告提纲拿出来，我们讨论修改后提交给任秘书长。”

刘一蕉等人都没有什么异议，离开了方东办公室。一会儿，市委党史办主任詹志书敲了门进来，满脸兴奋，方东笑道：“老詹啊，你捡了什么便宜，这么高兴啊？”詹志书哈哈大笑：“全省党史工作会议昨天召开，省委书记李绍传在会上做了重要讲话，这是历史以来少见的啊。我干了一辈子也没有见过。依我看，党史工作的春风来了，岂能不高兴？省委副秘书长、党史办主任看我在党史战线工作30多年，特地挤了3万元给我们党史办买辆车，破天荒啊，破天荒！”

方东赶紧站起来，给詹志书倒了杯仙洋洋绿茶，笑呵呵地说：“确实难得啊。这样，你写个汇报材料，提出来，请财政补个几万，买部普桑，我尽快安排上常委会。这是好事啊！省办都拿钱了，市里也该拿些。”

詹志书一张嘴笑得裂到两边脸上，两眼喷出兴奋的光芒，说道：“衷心感谢，衷心感谢啊！我代表党史办全体干部谢谢你啊，主任。”高兴得茶也没有喝一口，又笑呵呵地走了出去。

郑玉类在刘钢的陪同下，一大早从深圳飞到了北京。

陈学美知道郑玉类到北京有事，就对同行的市政协主席陈榴说道：“市长临时赶到广州一趟，台湾的钢铁大王在等郑市长谈钢铁项目，我们上午就分散活动，自由组合。”陈榴一拨人到深圳的几家海川市商业企业走了走，陈学美、吴迪、林坤等人去世界公园游览。

路上，林坤拍了拍吴迪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说：“今年换届，你这个县长肯定要当书记了，谢海波是老书记也该提提。不过也听说，方东会到清城县当县委书记，你得做做工作啊。这次换届，刘扬帆书记肯定调到省里，郑市长转过来当书记，方东不走才怪，他可是来市委办镀金的啊！”

“方东一走，那你不是可以当市委办主任了？”吴迪试探着问。

“我可能性不是很大，陈学美主任是不是过来？”林坤朝陈学美笑了笑，接着说，“陈主任也该到县里当个书记。陈主任不过来，我就得跟刘一蕉、刘东进争一争了。”林坤很深沉地说。

“方东最近都在陪刘扬帆到处走，与刘扬帆关系比任秘书长还好。这个人道貌岸然，我们都得小心！”陈学美不失时机地插话。

“我看方东连几个打字员都管不住，到县里当书记看来能力不够，但我还是希望他走。不走，我在市委办就没有位置！不过到县里又把吴县长给压住了！”林坤作左右为难状地说道。

三人瞬时沉默下来，似乎都心事重重。

陈学美摸了一下肚子，说道：“该吃午饭了，我们就在世界公园边的酒店简单吃些，中午回去休息一下。下午市长回来大部队又要一起活动了。”

郑玉类下午4点多回到了深圳。陈学美发现，郑玉类精神焕发，满面红光，与刚出来考察时不可同日而语，看来老板这趟北京之行收获不小。是啊，哪能不高兴呢？郑玉类还沉缅在极度兴奋之中。按说自己这个级别的领导干部，不应这么沉不住气，但这刘钢实在有本事，中午在北京昆仑大饭店，真的将李绍传的老同事约来了。这位老先生谈了不少与李绍传在一起的轶事，不仅能喝，而且会说啊。更没想到的是，他不仅和李绍传是老同事，还是八拜之交的生死兄弟。也亏得刘钢备了份那么大的礼，老先生爽快啊，已经答应最近专程去一趟海清省找找李绍传帮自己美言一下。这趟北京之行走得值啊！

这一趟考察，陈学美和林坤的关系比先前又好了一层，许多话都可以直接说了，其他人在考察企业时，林坤和陈学美都有说不完的话，其他人在听汇报时，他两人也坐在一起，悄悄地耳语。林坤神秘地告诉陈学美：“他妈的，方东在市委办说了不少你的坏话，说你工作不配合，不支持市委办工作，与市长贴得太近，你拍马屁的功夫在市政府中最出色。”说得陈学美脸长一阵短一阵，红一会儿白一会儿。林坤看在眼里，乐在心上，他考虑得很清楚，让陈学美和方东斗起来，对自己只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