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常明考核郑扬的速度很快,只半天时间就把郑扬的情况搞得清清楚楚,让张常明感到吃惊的是上上下下对郑扬的评价都很高,连区委书记林先景都说如果不是市委办要这个人,坚决不放。其实林先景是爱才的人,嘴里说舍不得,心里还是想有本事的人往更高一级机关推。关心干部的成长也是领导的一项重要工作啊!
任南行说了,这次干部调整必须在“十一”前完成,弄得张常明异常紧张,到了九月二十八日,总算把考核材料都弄清楚,这中间又有些告状信,告缪昭丽的信被任南行压住了,告其他人的都是诬告了。市委办这个地方除后勤接待有些油水外,其他科室都是空空如也。张常明看了那些告状信,都觉得恶心,扔到一边还嫌占了位置,索性扔进垃圾筒,然后再倒上茶水。
在办务成员会上,张常明把考核每位干部的情况作了汇报,方东等办务成员没有不同意见,任南行宣布了干部任免名单,叫干部科拟好文送市委组织部部务会议研究,散会后回到办公室又给林恩封挂了电话,要求组织部抓紧研究,特别是要把缪昭丽摆上处级干部的研究议程。
方东和陈学美前几天就把招商节的10多场会议一一开了,总算把任务压了下去,心里压力也少了很多。“十一”黄金周恰逢中秋节,两节碰在一起,办公室又要发些节日补贴,方东和陈乐寿、郝新商量了一下,从海川通讯里提取一部分钱,按每人300元的额度发放福利,又确定二十九日晚上市委办聚餐。
方东最近很忙,不但与孙佳的联系少了,就是上QQ也停了。方东想“十一”黄金周,孙佳能回来就太好了,不过又怕自己太忙,反而没时间陪孙佳,孙佳飞来飞去又花时间又花钱,反正儿子在北京,他们两人去玩玩也很好,便给孙佳发了短信:“十一”黄金周回来吗?
孙佳在课堂,回了条短信:“五一”黄金周回来那么不顺利,“十一”就免了,我和方洋约好,一起去内蒙古。
下午,刘扬帆和郑玉类分两个组到海宁区和海川经济开发区检查“两节”市场供应、环境卫生、安全生产等各个环节,也算是例行公事,检查不检查都差不多,只是在电视机前有个镜头,说明领导重视这一块工作嘛。
晚上市委办的聚会放在海川宾馆举行,任南行也出席了。在饭前,任南行发表了重要讲话,无非是“两节”的祝贺,成绩的肯定,招商节的重要,换届时间的紧迫,希望同志们努力干、拼命干,不辜负市委领导的期望。大家又是一阵热烈的鼓掌。最近市委办又提拔了一批科级干部,这些新提拔的人鼓掌自然声音大些时间长些,这也让任南行感到很有成就感,毕竟不到一年时间,市委办从副级到科级搞了一批,提拔干部嘛,也是政绩。
晚上的聚会,敬任南行和方东的人很多。当然方东这边的肯定比任南行那边的少些,毕竟在市委办,用人还是任南行说了算,这一点大家不宣自明。在领导层中间,任南行对林坤、陈乐寿好,方东和刘一蕉、刘东进、郑新海好,王辉和郝新两边都可以,但关键时刻,方东这边都得听任南行的,一把手说了算这是国情。中心只能有一个,不能两个,两个就乱了,这在中国是有经验教训的。也有人把秘书长说成是核心,主任是中心,这也会乱。按照任南行的准确说法,任南行为总负责,方东为副总负责,副的为正的负责。总负责靠书记近些,副总负责离书记远些;总负责聪明一些,副总负责笨些,但副总负责有聪明的建议必须告诉总负责,不能直接从自己的嘴巴说出去。
这些规矩,方东是明白的。总体上市委办的运行是有规矩的,但每个领导的风格不一样,又有一定灵活性、无序性。你说领导秘书吧,特别是市委书记的秘书,秘书长和主任有时也觉得棘手,关系处理不好,秘书倒是可以给领导小鞋穿,当然,这就看秘书个人的素质和市委书记对秘书信任和制约的程度了。这说明市委办关系网既有主干,又有枝干,有时枝干粗起来时,会动摇整个主干,主干粗起来时未必会压垮枝干。除此之外,还有副书记、常委的秘书与市委办的关系,这方面主任面临的压力比秘书长大得多。这些秘书有事找主任,不敢太麻烦秘书长,秘书长是常委,是市委领导,你还碰不得。碰疼了,一掌打下来,身上也会黑了一大片。
方东边喝边聊,又天花乱坠地胡想,平时倒不想这些,坐下来放松放松,触情而想,也是对近一年来在市委办人际关系的总结,这有利于克服自己的不足啊。
倒是晚上方东很注意观察任南行和郑见两人的表现,两人始终未互视一眼,郑见也没有到主桌来敬酒。郑见是新提拔的人,按理要敬办务成员,其他人都敬了,唯独她没敬。缪昭丽拉着她,她推托今天不舒服,连动都没动,其实方东心里明白,郑见怕见到任南行和自己,不好意思啊。酒到半巡,郑见就出了门,再也没有进来。
酒后,大家照例到二楼的KTV唱歌。任南行和方东、缪昭丽坐在一起,缪昭丽喝了些酒,脸色红中带黑,不像是正常醉酒的脸色。方东心想可能五脏哪个部位有病了,想问问,又不好直说。
早就有干部帮任南行点好歌,任南行上去唱了首《一帘幽梦》,声情并茂,敬酒的干部排成队,任南行只是随饮,有几对干部一对一对伴了舞。第二首歌轮到方东唱,唱的是《小白杨》,还没唱完酒就喝了一肚子。
任南行本想再次引吭高歌,可接了个电话说走就走了。方东把任南行送到门口,返回座位,手机也响了,是李好打来的,要求方东审核报纸上要刊发的国庆献词。方东又返回歌厅与刘一蕉打了声招呼,说:“我得回趟办公室,你们继续唱吧。”
任南行当晚被刘得富约到另外一个歌厅唱歌。任南行到达歌厅时,郑见已端坐在沙发上,朝着任南行笑。任南行走到郑见身边,坐下来,一只手从郑见的背部轻轻滑向臀部,刘得富在一旁看着,也学着任南行一只手从坐台小姐的背部滑向小姐的臀部,惹得小姐咯咯笑了起来……
方东赶到办公室时,李好已经在值班室等着。李好晚上穿的是套纯白色的耐克短袖运动服,更显得清纯可爱,方东不觉眼睛一亮,在心里叹道,这姑娘越发惹人疼爱了。
李好随方东到了办公室,把稿子递给方东,方东改了几个字,在稿子上面签了字递给李好,李好接到稿子时看了方东一眼,低下头来,轻声说:“我的实习任务已经完成,再过几天,就要回北京了。”重新抬起头时,眼眶里已满是泪水。告别来得太突然,方东顿时言语滞涩,盯着李好,说不出任何话来。李好再也无法抑制悲伤,一下子紧紧抓住方东的手,泪水涟涟:“您,一定要保重啊!”
正在这时,值班员拨进电话通知海宁区百货大楼着火,刘扬帆已在现场组织指挥。方东匆匆忙忙安慰道:“别太难过,今后也许还有见面的机会!”便带着李好赶往火灾现场。待消防队员灭了大火时,李好白色运动服已是漆黑一片,所幸无人伤亡。
市委办一拨人唱到晚上12时,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林可树酒喝得烂醉,宋明目扶他下了楼,神志还算清楚,骑着自行车一个劲地踩踏,到了市委旧宿舍楼,大门已关了,他下了车爬上铁门,拼着老命摇,在上面摇一阵骂一阵,门房的老爷子才走了出来。老爷子见林可树挂在铁门上下不来,只好拿了凳子踩上去,把他背了下来。
国庆节,刘扬帆、郑玉类都回到了省城,任南行把方东叫来又叮嘱了一番也回到省城,市委办和市政府办的干部坚守岗位,没有放假,紧张筹备招商节的各项工作。
任南行在驱车回省城的路上,心里盘算着如何充分运用好这次中秋节。中秋节,实际上是个关键,礼能送得进去,那就万无一失。陈同那边有阿书在帮忙,问题自然不大。可以利用他继续给刘扬帆打招呼,还可以让他在省委常委会替自己美言,万一有什么状况也可以帮他顶一顶,推一推,如果李绍传有征求意见什么的,他还可以推荐一下。现在的关键是要再找一个人,那就是刘为民的侄儿黄林。刘为民是分管组织的,如果关系能打得进去,比陈同更管用。至于找黄林,那也只能通过阿书,黄林虽然在海川市没有做什么事,但却是通过陈同在海清省会的统战系统,赚得盆满钵盈。至于黄林在刘为民那边能否说得上话,通过黄林赚钱的成功率上判断应该是可以说上话。这样想着,便给阿书挂了手机,阿书笑道:“早就想到你会回省城,我已在立马大酒店等您吃晚饭,顺便还带了黄林,可以吧!”
任南行一阵激动,说道:“你这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有钱给你赚个金山银山我任南行都高兴!”
郑玉类担心刘钢这条线的力度,一直放心不下。这一段时间以来,海川市的干部大多认为刘扬帆得调走或提拔,是基本不可更改的事实。外界传自己当书记也传了好几个月,许多市直机关的干部,特别是一把手通过这一段时间的工作,加上传闻的影响,大多数已认为自己当市委书记的可能性比较大,反过来支持的风声也大了,但李绍传却始终没有给外界透露半点讯息,看来,这把劲还得使一使。这次中秋节,必须到北京,找找自己的关系,中央学校的同班同学、中组部的朋友,让他想些办法。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海平县的常务副县长郑寺钟,市发改委主任林更强,东宁县的副书记刘求实也都在海清省会活动,目的只有一个,争个县里的一、二把手。
中秋节,给领导送些土特产也未尝不可。土特产嘛,土字呢,根连着土,代表领导与群众血肉相连。特字呢,特殊的意义、特殊的感情,送送领导,让领导尝尝味道,也是宣传本地产品嘛,可这次的中秋节,意义非凡,他们送的东西就不是土特产了。
刘扬帆家里自然是县(市、区)委书记和县(市、区)长以及希望提拔到县里当主官的那些人的主攻目标。刘扬帆一般过年过节,采取的办法是躲,躲到宁曼的娘家。但没能清静几次,一些消息灵通人士又寻上门来。这不,这次中秋节只好回到家里。回到家里,门铃就响个不停,弄得宁曼和刘扬帆还顶了嘴。这些人来的意思都很清楚,只是有的表达委婉一些,有的表达得很直接,刘扬帆不能说行,也不能说不行。
这些人就像鱼一般,游到刘扬帆家里,又游到郑玉类家。郑玉类已上了北京,郑玉类老婆满脸笑容,和来人一一聊天,了解不同的人的不同要求,然后将来人临走时扔下的银行卡一一记录,以便向郑玉类汇报。
卢和是副书记、纪委书记,他的家一般人不敢去。
林恩封人随和,脚穿北京布鞋,来海川市近三年,除接待客人,平时都是一双布鞋,白底黑布十分显眼,到他家的人不多,他不抽烟不喝酒,送什么大家也头疼,送土特产的看来比较合适,谁叫他成天穿布鞋呢?不过这些土特产,他也吃得少,送给城里的在学校当教授的同学。也有人向他送银行卡和现金,吓得林恩封第二天把人叫来训了一通,又把东西退还给人家。
中秋节一过,各路人马纷纷返回,个个心里都充满信心,跃跃欲试。领导礼一收,就有好消息在等待啊,不收那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黄金周还没过完,刘扬帆就提前两天回到海川市,他一到办公室就叫上来方东,了解了整个招商节筹备情况。方东告诉刘扬帆,这几天风平浪静,平安和顺,招商节准备有序,工作到位。刘扬帆听方东这么一说,心里直想笑,怎么一句废话都没有。方东笑道:“讲短话比较好,特别对书记更要讲得少,免得浪费宝贵时间。”刘扬帆笑了一阵,从手提包里抽了了20多个信封,放在桌上,说:“都有名字,你一上班把这些全部退了。”方东明白信封里不是现金就是银行卡。
方东把这些信封全装进大信封里,准备离开刘扬帆办公室,又被叫住:“方东啊,这次换届马上要开始了,你有什么想法呢?最近外界有什么说法啊?”
方东想了一会儿,给刘扬帆续了水,说道:“最近传说倒是比较集中。你走,郑玉类当书记,任南行和林恩封当副书记,林先景当常委。说您提拔的比较多。至于我嘛,才来不到一年,不好给您提要求,不过您这一走,我就怕……”
“怕什么呢?你放心吧,你的事,我还真的要给你考虑,有要求的要考虑,没要求的也要考虑啊!”刘扬帆若有所思地说。
“我的事是小事,您还是考虑您的大事,现在情况也挺复杂……”方东想把方正兴告诉他的事向刘扬帆报告一下,但方正兴说了,不要跟任何人说,支唔了几句,就离开了刘扬帆办公室。
李好的信息却接踵而至:我已回到北京,待安顿好后再联系,请多保重。
方东心里怅然若失,唉,该走的终究要走。
晚上,刘扬帆叫上市委办的几位领导一起在望湖楼吃饭。刘扬帆心情很好,饭后又提议在望湖楼唱歌。陈乐寿见都是单身汉没有气氛,就挂个电话给郑见,谁知郑见关了手机。
郑见在任南行回省城后第三天便被任南行招到省城,住在山海大酒店。陈乐寿又给缪昭丽挂电话,缪昭丽正在宾馆3号楼指导改造,灰头土脸赶不过来。陈乐寿绞尽脑汁,办公室只有打字员了,但不是太年轻就是太老,没多大意思。除此之外就再想不出什么人了。林坤见陈乐寿叫不到人,便自告奋勇地说:“我叫我老婆来。”
陈乐寿说:“你老婆美丽大方,既漂亮又有气质,哪象我老婆,老土一个,带不出来啊!”
一会儿,林坤老婆一身红色运动装,飒爽英姿地进来,林坤迎了上去,方东一看,比林坤高了半个头。林坤把他老婆拉到刘扬帆面前介绍了一下。林坤老婆凌林很大方地请刘扬帆进入舞池,刘扬帆礼貌地笑了笑,跟了上去。一曲跳完,凌林正要回到林坤身边。林坤忙迎了上去,对凌林耳语了几句,凌林看了看刘扬帆,轻声道:“你以为他和你那个任秘书长是一路货么?”林坤瞪了她一眼,拉了拉她的袖子:“为了你老公我的事业,为了我们一家能够做上人上人,说什么你都得给我把书记伺候好了。”凌林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陪就陪吧,既然他都不在乎了,自己还在乎什么呢?当下,白了林坤一眼,也就毫不客气地往刘扬帆身边一坐,正儿八经地陪起刘扬帆来。方东见凌林始终陪着刘扬帆,不时还把嘴巴凑到刘扬帆耳朵边,靠近了说话,而刘扬帆却不时两眼朝前,身体僵硬,不由笑了,看来刘书记不是应酬这种场合的料啊。
第二天,刘扬帆带上方东、陈学美和郑新海在城区检查招商节主会场、城区景观改造等项目。郑新海见大家坐在车上发闷,心里暗道:机会来了。于是,假意咳了一声,道,陈乐寿前不久闹了个笑话,不知大家听说过没有?陈乐寿是他那个乡最大的官,他所在村穷得要命,为了盖学校,校长多次到市委办找他,要求他为家乡为学校做些事。陈乐寿想了很多办法从市教育局搞了5万元支持学校建了楼,校长心里很感激,请陈乐寿题写楼名。陈乐寿从来没有写过毛笔字,但自己好歹也算是市委的副秘书长,又不好说自己不会写。想了大半天,想起了好朋友蒋干,蒋干是省书法家协会会员,便请蒋干代笔。蒋干在家里题写时,我正好到他家玩,看到了这幅字,印象很深刻。没想到一年后,到清城县调研,这幅字挂在了一学校新楼上,署名却成了陈乐寿。说完,自己呵呵呵呵笑了起来。原来,他是想报一下投票时陈乐寿为别人拉票的仇,故意在领导面前恶心一下陈乐寿。
陈学美哈哈笑起来,便把自己在海平县碰到的一个副县长类似的情况告诉大家,刘扬帆笑着说:“无奇不有,无奇不有啊。”
郑新海快嘴,人家的嘴更快。这事第二天便传到陈乐寿耳朵里,陈乐寿在心里暗暗恼火,心想:一定得找个机会在刘扬帆面前也整一下郑新海。
任南行得知刘扬帆已提前两天结束假期从省城返回海川市时,也急忙赶回海川市,留郑见在省城休息两天再返回。
任南行回海川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开老干部对党代会报告的意见征求会。这场会,本来是节后开,但任南行还是决定提前开。这样既可以体现他在假期依然不忘工作,同时也可以加强与老干部的联络。这可是自己拉票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市老干局的干部都放假了,因为这场提前的会议,纷纷被叫回单位,怨气十足。老干部们接到通知,倒是没有骂声,退休后生活单调,总觉得生活时间比公务活动时间多了几十倍。这一通知开会,大家都觉得这个黄金周有了活动内容,不仅没有不高兴,相反个个精神矍烁,神态间还隐隐可见兴奋之情。
下午3:00,意见征求会在市干休所的会议室召开。任南行跟老干部们都比较熟悉了,又是肯定老干部们的贡献,又是鼓励老干部们更好地发挥作用,特别对老干部在黄金周时间放弃休息,为市委出谋献策再三表示感谢。立即又叫陈乐寿弄了三十袋蜂胶,给老干部们分发了下去。老干部们乐开了怀,大家都想这是破天荒啊,都退下来了,谁还会来送礼呢?征求意见会的序曲花了整整40分钟时间,任南行这才宣布进入主题。刘东进对报告作了简要说明。稿件老干部们临开会前半个小时才拿到手,有的根本来不及看,有的才看了两页。有个老同志嘀咕了两声,任南行知道稿件送到他们手里时间太短,又安排1个小时让老干部们看,任南行离开会议室,把老干局局长叫出来,又分别约了10来个厅级的老干部们出来一一聊天。
老干部们看完稿件,说了一大堆好话。问题建议方面,主要就是反映待遇问题,还有社区小街小巷的环境卫生问题,更主要的是反映腐败问题,希望报告在这方面加重笔墨。
任南行边肯定老干部们关心党委政府工作的精神,又宣传自己在报告起草中的作用和这几年的工作业绩。当任南行洋洋自得地吹吹擂擂时,郑玉类从会议室的走廊走过,任南行吃了一惊,不知道郑玉类是不是听到了自己的说话,有些心虚,忙出去拉着郑玉类进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则在郑玉类的边上坐了下来。老干部们又一次鼓起掌来,掌声经久不息。郑玉类在会上又讲了一通这些年的变化,望老干部们多去走走看看,又叮嘱老干局局长适时组织老干部到各县(市、区)参观参观,老干部们自是高兴地又鼓起了掌。
其实郑玉类一听说刘扬帆回到海川市,怕刘扬帆在海川市有什么特殊活动,也匆匆忙忙赶回海川市,趁放假期间,走访几个关键的老干部。听说原行署专员付管正住在干休所,因为最近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只好请假在家,包括下午的征求意见会也无法参加。就特意去看望了老专员,令老专员十分感动。临分别时,才得知任南行在开党代会报告征求意见会,便路过会议室想听听老干部们说什么,却听到任南行的一番“高论”。
第三届海川市招商节顺利开幕。省委常委、统战部长陈同和省人大一位副主任、省政协一位副主席参加了开幕式。会场彩旗飘扬,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只不过从省里邀请的男主持,虽然风度翩翩,字正腔圆,但在宣读来信来电时,出现了意外重大失误,把上级各有关部门和领导发来的贺电误说成“唁电”,全场代表为之哗然,成为本届招商节最重大的新闻和谈论最集中的话题。
招商节开幕式结束后,便是分组活动。代表们分成四拨。一拨人到民俗村看民俗表演,由陈乐寿负责。一拨人到海上大观园吃海鲜,由任南行负责。任南行中午高兴酒喝高了,躺在海川宾馆,只好叫方东代为组织。第三拨人去清城县为清牛山旅游项目开工剪彩,由郑玉类带队。刘扬帆带的一队是到东宁县参加轧钢项目的开工剪彩。
所谓的民俗村,实际就是上砍了一些竹子,搭几座竹屋,弄几道当地少数民族风味的菜肴,然后再演几个从电视里的少数民族节目里拷贝出来,再稍微加工改造一下的所谓本地风情节目。为了体现特色,任南行事前交待招商节筹委会从刘得富的银器加工厂里买了10万元银制品作为纪念品,又为民俗村买了能够安排30桌客人就餐的银器。陈乐寿又从海宁宾馆里调集了一批厨师、服务员到民俗村。
到海上大观园吃饭的主要是省里来的原来在海川工作的老干部,和海川市的老干部,共100多人,这是郑玉类建议的。郑玉类说:“这几年海川市的变化很大,要宣传,要让全市人民和省内外宾客看到海川发展的巨大变化。”郑玉类话外音很清楚,就是要突出宣传自己的政绩,刘扬帆乐观其成,毕竟自己是一把手,成绩别人是抢不走的。方东带了这拨人,先是坐车,后又坐船,然后到海上搭起的酒楼上。这酒楼名曰大观园,倒也名符其实。仅那一片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海上养殖网箱就达2万箱,闻名半个中国,大观园有两个特色,一是现钓现吃,海鲜新鲜,二是海上观景,一天不同,四季变幻。吸引了蓝河省和海清省邻近的旅客,生意十分红火。在这么多老干部里,方东又碰到了牛拾劲,牛拾劲把方东的美好印象已经牢牢地刻在脑海里,对他自是异常亲热。方东又告诉牛拾劲,预计经济适用房在明年三月底会交付给干部了。牛拾劲一下子激动起来,当着那么多老干部的面,介绍这个项目的来龙去云脉,大家都说牛拾劲为干部做了件大好事。
中午的宴席共有十多道菜,其中仅红鱼类的就有七道,红鱼干煎、红鱼煮面、红鱼生吃、红鱼饺子、红鱼冻、水煮红鱼、红鱼煮萝卜。红鱼是当地海域养殖最多的一个品种,出口海外,加上海域是几条溪河的出海口,咸淡水交汇,红鱼品质比一般海水养的要好许多。老干部都比较注意身体,中午不喝酒,也吃鱼也观海景,心胸舒畅,意气风发,有的还吟起了诗、唱起了歌。方东看傻了眼,人家说老人与孩童差不多了,返老还童还真有那么回事。老干部们吃完饭,又乘船到了乌龟岛,这个岛不但外形象乌龟,而且海岛的礁石周边都爬满了海龟,有的交颈亲热,有的相互追逐。安排去乌龟岛也是郑玉类的主意,郑玉类说:“乌龟者,长寿也。”还惹得常委会上的常委哈哈大笑了一通。老干部们上了乌龟岛,又是个人拍照,又是合影,都觉得这个岛如果全部开发出来,一定会风靡世界。待到下午三点多,方东怕涨潮风浪大,招呼工作人员通知老干部们上船,老干部们只好恋恋不舍地上了船。
牛拾劲和两位80多岁的老红军一上船,就口吐白沫。方东立即想到可能是食物中毒了,通知船老大上足马力尽快返航,又通知市卫生局立即派出急救车前往渡口,并随带有关药品。
牛拾劲等三人被送到医院,经过一个小时的救治都脱离了危险,但事情经省里、市里来的老干部一议论却迅速传开了,郑玉类听到这个消息后,给方东挂了手机,方东还没有解释就被郑玉类批了一通。方东心想,这种人如此霸道,将来如果当了书记,自己如果还当市委办主任,那就倒霉了。
经卫生检疫部门的检测,就是那道红鱼冻不鲜,牛拾劲和两位老红军年事已高抵抗力不强,才中了毒。
郑新海知道内情,骂道,都是任南行负责的,马尿喝高了,方东成了替罪羊,又骂缪昭丽忙着自己赚钱,菜不新鲜也不管着。正好陈乐寿在场,立刻反过来批评了郑新海。郑新海揶揄道:“你陈乐寿,就是马屁精。”陈乐寿气得当着郑新海的面给任南行挂了电话,任南行酒正好醒来,听到陈乐寿的报告,大怒之下把手机摔到地上,摔成了好几截。
方东见牛拾劲三人都脱险后,回到办公室,叫郝新通知缪昭丽来办公室一趟。过了10多分钟,缪昭丽拖着疲惫的身子缓步来到方东办公室,方东黑着脸示意缪昭丽坐到自己对面,本想把中毒的事全面了解一下,这后勤接待哪个环节出了事,一看缪昭丽满脸愁容,似乎病情更重了些,便把话又咽了下去,缓了缓语气,笑着说:“弄出了点事,都过去了,也不必挂在心上。你最近气色不好,有病要早治啊!”
缪昭丽再也抑制不住,眼泪顿时滚滚而下,顺着脸颊流下去,把脸上的妆都弄花了,忙去摸手提包里的纸巾,方东从桌上抽了几张面巾纸递了过去。缪昭丽感激地接了,说:“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出了这么大的事,就是你不责备我,我也于心不安。谢谢你。”说完便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出方东办公室。方东感慨道,前几个月还非常活跃的人,什么原因变成了这样子。
郑玉类带着刘钢和省直部门领导50多人驱车到清城县城区。刘钢圈的一块500亩地位于县城农贸市场的隔壁,是块菜地,城区的蔬菜供应基本是由这块地产出的。这天上午,县里在地上整出了一块200平方米的地,铺上红地毯,搭起了彩虹门,又弄了几把铁锹,插在沙丘里。待领导一到,鼓乐队立刻吹打起来,被叫来充当观众的干部们排好队纷纷鼓掌欢迎,陈同等人走上主席台时,天上突然下起了雨,雨虽不大,但会场后头却隐隐有些骚乱,正在这时,突然从市场里杀出了200多号人,嘴里叫着“让开,让开,借过,借过”干部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后头来势凶猛,纷纷让开一条道,却见这些人穿着破旧,还拉出了横幅:“反对官商勾结,还我保命土地。”原来这些都是附近种菜的农民,这些菜农涌进会场,也不说话,就打着条幅,站在主席台前,怒视着主席台。
谢海波见情况不妙,马上给县公安局长赵忠打电话,赵忠带着30名公安干警迅速赶往现场,和现场的10名公安干警汇合后,一字排开,站在在群众与主席台之间,但并没有动作。郑玉类被群众一围丢了面子,下令赵忠必须抓人。赵忠知道菜农辛苦,也是为了捍卫自己的权利,不肯轻易出手,就跑过去为难地对谢海波说:“上访群众并没有采取对抗行动,不好出手啊。”
谢海波骂道:“都冲击了会场,还不是犯法?你这个公安局长我看是当到头了。”
赵忠被训斥了一顿,只好下令公安干警劝离群众,40多位干警想劝200多名群众根本就没有办法,最后,赵忠只好下令抓了两名在现场比较活跃的群众。其他群众只好散去,却又围住了县政府,要求公安局放人。
刘钢这次开工的项目是梦祥四星级大酒店,征地工作虽然开展了,但有一半的群众没有在征地协议中签字,谢海波为了搞政绩把不成熟的项目要求摆上去,弄得出席这场开工典礼的领导很生气,特别是陈同满脸怒色,计划讲话也不讲了,草草收场。只有谢海波和吴迪铲了几铁锹沙把奠基碑埋了一半。
刘扬帆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叫方东给谢海波挂电话,要求公安局对抓进去的两位群众稍作笔录后立即放人。围困在县政府的200多名群众这才撤去。
陈同当晚就气鼓鼓地赶回省城,临走前给郑玉类扔了句话:“全省各地都有招商节,你这个地方尽闹笑话。”郑玉类瞪了谢海波一眼骂道:“你瞧你干得都是什么事?”谢海波呆愣在原地,全身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