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种美好的状态只持续到中午就被无情的现实击得粉碎。

中午我上完了自习,照例跑到男厕所去揽镜臭美,照例拿出一个小梳子梳理我的头发,为校园里的浪漫邂逅做着充足的准备。

突然在灯光昏暗的男厕所里,看到了一个消瘦单薄的人影。那个人正站在我身后静静的看着我,像一片枯叶般单薄而沉默。

真是丢人至极,身为一个男生,对镜梳妆居然还被抓了个正着。

我脸色一红,急忙把随身携带的梳子一把塞到牛仔裤的裤兜里,把身体往旁边一让:“同学,你要用镜子吗?我不用了。”

哪知我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人应声,我纳闷的看向那布满水渍的镜子。

只见镜子里面映照出厕所里略有潮意的墙壁,甚至连瓷砖的纹路都隐约可见,却哪里有半个人影?

我心中一紧,慌忙看向身后。

空落落的狭小空间里,只有我孤零零的影子,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投映在潮湿的墙壁上。

难道方才的惊鸿一瞥只是错觉?

我安慰了一下自己,快步走出厕所,走廊上有稀稀落落的下自习的学生,也急匆匆地赶往食堂吃饭。

看到这番热闹的人间烟火,与平常无异的祥和景象,我不由暗自舒了一口气。

一定是太用功了,所以才会产生幻觉,毕竟我活了十几年这是第一次为学习如此拼命。

我一边为自己刻苦学习的精神感动,一边暗自盘算着自习之后要吃顿小炒鸡胗好好进补。

但是我的好运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幻觉吓走,我刚刚踏进食堂,就有一个长得较小可爱的女生,把整整一饭盒的菜都声势浩大,一点汤水都不剩地洒到了我的身上。

“这位同学,真是对不起……”她拎着仅剩油花的空饭盒,忙不迭地鞠躬道歉。

“不要紧,不要紧……”虽然从小老妈就教育我做男生要有风度,但是贯彻到现实中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我脸上挂着假笑,却差点咬碎了银牙。

“我真的没有注意,光顾着和我的朋友聊天了。”她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张薄薄地纸巾,帮我擦挂在衣服上的翠绿菜叶。

这个女生是猪吗?还是她用舌头看路的?

我忍无可忍,刚刚要爆发,就听到天籁一样的声音,“同学,要不这样吧,我出钱帮你干洗衣服。”

我挠了挠脑袋,犹豫不决,毕竟我的衣服很便宜,根本用不着干洗。

但是这个天使明显误会了我的意思,她满怀歉意的看向我:“实在太对不起了,我忘了洗完了估计也有味道,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饭吧。”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最后我又吃了一顿极其丰盛的免费午餐,在酒足饭饱之后良心发现,死活不要那个女生给我的干洗费。

“客气什么?我这个月的饭卡都被你吃光啦,也不差这点了。”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谦和,义愤填膺的把一张10元纸币拍到餐桌上,浑身冒着愤怒的火焰,消失在抢饭的人群中。

会不会一辈子都这样呢?我愣愣的望着躺在桌子上的孤零零的纸币,心下担忧。

其实有的时候,好运和霉运都是一样的。

当多得毫无道理且莫名其妙时,就要回老家好好观摩一下祖坟了。

我收起10元钱,放到早上捡到的钱包里,满头雾水的走回了宿舍。只希望这种来势汹汹,毫无预兆的好运快点结束。

可是我刚刚回到宿舍,就听到屋里爆传来黄高分贝的欢呼,还夹杂着亢奋的敲饭盆的声音。

我纳闷地推门进去,却看到老黄和饭桶正乐不可支的手舞足蹈。

“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在老师那里考题啦?”我形同走火入魔,满脑子都是考试。

“刚才我们三个打赌,罗小宗又输啦,晚上请客。”老黄冲上来,一把夹住我的脖子。

天啊!和智商超不过70的罗小宗打赌,简直就是在篮子里面捡鸡蛋,一赢一个准!

但是无论如何,今晚的免费餐又吃定了。

晚上我辗转反侧,仍然放心不下,最后还是悄悄的爬起来,摸到了黑暗的走廊上。

走廊上静谧而黑暗,一个人也没有,因为临近期末,在繁重的考试压力下,各个宿舍夜夜鏖战的牌局也不得不随之暂停。

我小心翼翼地摸到黑暗的楼梯拐角,拿起一只粉笔,开始蹲在地上画符。

那是一种可以让潜伏在躲藏在黑暗中的妖怪显灵的咒语,无论是什么样的捣蛋小妖,只要在天地中有一隙存在,都能被它灵敏地捕捉,堪称妖怪雷达。

半个小时后,累得我老腰发酸,才终于画完了一个充斥着扭曲咒文的圆圈。

我点着打火机,蓝色的火焰如灵蛇般窜起。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黄色纸符,将它在那个符咒上方点燃,黑色的灰烬落雪般飘零在地。

我站在漆黑的走廊上,环顾四周,静谧而安详,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玻璃,流水般倾泻在水泥地上。

哪里有一丝奇怪的迹象出现?

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的是交上好运?

我暗笑自己胆小,一脚就踢飞了咒术阵里的纸灰,揉着酸痛的腰就要返回宿舍。

在流淌的月光中,我的身影映在灰白的墙壁上,孤单而瘦弱,一手托腮,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我看了一眼,继续前进。可是刚走了几步,冷汗便浸湿了脊背。

我的手都放在腰后,哪里来的多余的手托腮?

然而我刚刚愣了一下,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长长叹息,满含着幽深的哀怨。

那声音飘忽而幽远,暗夜中听来,不啻于来自地狱的呼吸。

吓得我全身的汗毛集体起立,腿脚瑟瑟发抖。

“你、你到底是谁?”一般的妖怪我都能看到,这种没有形体的东西才真正吓人。

又一声叹息传来,并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

与此同时,伸展在我脚下的影子,居然像有生命一样,自动脱离了我。慢悠悠的走到楼梯的阴影中,瞬间消失不见了。

饶是我见多识广,仍然被这奇异的现象吓到,尖叫立刻不受控制的又嗓子里自动窜出。

楼道里顿时灯火通明,走廊上回**着此起彼伏的骂声。我神色恍惚地坐在地上,仍在不断的嚎叫。

恐惧尚未离我远去,就见老黄像铁塔般威风凛凛的站在我的面前,拽起我的胳膊就走。

我根本无法站立,被他像拎麻袋一样连拖带拽的地回到宿舍,算是免费为走廊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打扫。

“我的影子,我的影子呢?”一回到宿舍,我就大呼小叫的扭开台灯,直到墙面上映照出我瑟瑟发抖的身影才渐渐安心。

“少奶奶……”老黄脸色发黑的看着我,“我好像越来越不能理解你了。”

“你们睡吧,不要管我。”我扑在墙壁上,亲切的拥抱自己的身影,“太好了,失而复得,失而复得!”

这次不光是老黄了,连饭桶和罗小宗都惊恐之至。看他们的眼神,大概在考虑是不是要把我送到精神病医院。

果然,我美妙的生活就此嘎然而止,晚上我就照例做了奇怪的梦。

首先出场的是那个对我纠缠不休,半年多未曾见面的黑衣少年。他身穿黑色毛呢斗篷,站在飘摇的冷风中,对我露出阴森的微笑,像是一只昼伏夜出的蝙蝠。

“嗨,你好像又闯祸了?要不要我帮忙?”

“滚!谁要你帮忙?”我大声朝他嚷嚷,“你能离我远点,就已经谢天谢地!”

“哈哈哈!”他笑得更加开心,独眼里流露出兴奋的光芒,“你总有一天会后悔,没有接受过我的帮助。”

他说完这话,就又像以前一样,隐匿在黑夜之中。

真是个噩梦,希望快点醒来!我暗自祈祷,可惜偏偏事与愿违,我走着走着,竟又来到了那个奇怪的凉亭。

周围冷风萧瑟,荒林里的树枝随风摇摆,发出沙沙的细响。

我抬眼望向天空,天色漆黑,连星星都没有半颗。

只有洁白的落雪反射出淡淡的光辉。

这就是这一系列奇怪事情的源头吗?好像确实是从那晚之后,我身边的一切就开始慢慢起了变化。

我正站在冷风中发愣,前面的树林里突然响起“瑟瑟”的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走出来。

可是过了许久,响声越来越大,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我想到那个黑衣变态的话,心下犹疑。多半没有什么好事!

但是念及是在做梦,我仍壮着胆子摸进了树林。

树林里有一片狭窄空地,因为树枝的掩映,积雪也稍微轻薄,上面压着一块青色的石板。

这是什么?我打量了一下那块石板,周围明明没有可以用到它的建筑,难道是被人特意搬过来的?

石板下隐隐发出青色的光辉,似乎暗藏玄机。

我手脚并用,使出全身力气,把石板从地面上抬起来扔到了一边。

厚厚的冻土下,隐约可见有一个金色的东西在闪闪发光。这个场景立刻让我想起了《天方夜谭》,好像阿拉丁当初拿到神灯时,也是钻到了一块石板下的隧道。

难道倒霉如我?终于也得到老天的眷顾?以后就有万贯家财,美女如云?

不过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灯的存在,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将罗小宗变聪明,令我脱轨的人生再次踏上正路。

我犹在梦中臆想,浮想联翩,突然从树林中伸出一个枯枝般的爪子,紧紧扣住我的手腕。

“就是它,就是它!”一个很尖利的声音兴奋地叫喊,吵得我心烦意乱,“拿走它!拿走它!拿走它!”

“拿走什么?你不要再叫了!”我大喊一声,立刻从**坐了起来。

眼前是老黄一双小眼,他目光如炬,愤怒地盯着我,“少奶奶,你要再这样吵吵嚷嚷,小心哥们我大义灭亲!”

灭个大头鬼,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又钻到回温暖的被窝。

摆在窗口的时钟,荧光指针正指向4点整。

这是人的生气最弱,而妖怪的力量最强的时刻。是什么样的妖怪,非要挑这种时候与我会面?

难道它已经虚弱得维持不了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