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次却与方才不同,它走的时候罗叔叔和罗小宗毫无反应,这次他俩却同时爆发出一声嘶哑的嚎叫,显然是被吓了个够呛!
“哇——”罗小宗想要推开大耳妖,可是它仍使劲往他怀里钻。
“咦?这小家伙还挺恋旧的。”我走过去,一脚踢飞了它,总算让罗小宗停止了驴一般的哀嚎。
“不是恋旧,是因为法术已经完结,它找不到施法人的踪迹,只得去追寻被利用过的人或者物。”老爹皱眉凝思,顺便把大耳妖送走。
“被利用过的?你是在说小宗吗?”
“多半是这样……”老爹点点头:“如果没有得到血液或头发,被驱使的妖使只能随机寻找受害者,怎么会巧合地落在罗小宗家头上?”
可是如果真的有人偷走罗小宗家的财运,化解自己的危机,又会是谁?
而且罗小宗天天都窝在宿舍里,连汗毛都没有少一根,又哪里有人能取到他的血液和头发?
我越想越是蹊跷,正迷惑不解,却听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哀嚎。
“老陈,你说的是真的吗?找不到对方是谁,是不是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啊?”只见胖胖的罗叔叔正捶胸而泣,宛如金刚再世。
“你先不要着急,我再想想办法……”老爹见他悲愤若此,急忙出言安慰。
“爸,你过来一下。”我小声对老爹说:“别人能驱使妖怪偷取了罗小宗家的财运,咱们自然也可以依样画葫芦?”
刹那之间,老爹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雪白。
“怎、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吗?”我望着他墙皮般的脸色,心中惶恐。
“是这样的……”老爹颤声解释,“一般会用到妖使的,都是运气不好的人,你能明白吗?”
我狠狠地点了点头。
“你想想,咱们家最近又买房又买车,罗小宗他们家眼看就要申请破产,你认为哪边的运气比较好?”
“当然是咱们家!”虽然买的是凶宅和凶车。
“如果你是那只被使唤偷钱的小妖怪,是会不辞辛苦的奔波,还是会就近取材呢?”
我立刻凭空打了个寒噤!
这就是说,一旦使用了这个法术,我们家就会沦落为罗小宗家族死灰复燃的踏脚石。
“你懂了吗?”老爹无语凝噎,“而且咱们家太穷,根本帮助不了他们,搞不好会两败俱伤……”
“唉……”我看着跳跃燃烧的蜡烛,长叹一声:“损人利己,总好过损人不利己!”
“绡绡,你这话里有话?”
“是不是有土豪的鲜血就可以?”
“当然,可是现在是半夜,你去哪儿找鲜血?而且那个人还要比罗小宗家更有钱。”
我在裤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
“用这张名片试试,上面可能沾着一个大款的血。”郑总经理,不是我要害你,而是情势紧急。
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反正你们家有钱,做个慈善也不会伤筋动骨。
“绡绡,真是我的好儿子。”老爹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勉励。
他连半分钟都没耽误,立即指挥罗小宗他爹提水擦地,不过片刻,地面上又被画上了新的咒符。
“等会看到妖怪,你们千万不要出声。”老爹仔细地叮嘱了我们一番,用打火机点燃一张纸符,将纸灰撒到了咒术阵中央。
纷纷扬扬的灰烬,像是蝴蝶般翩然落下。
不过片刻,咒术阵中央便如星河汇集般形成一团黑雾,雾气越来越多,颜色逐渐变深,最后凝结成一个像是破抹布般皱巴巴的黑色物体。
“啊!”我登时惊叫一声,我竟然认识它。
黑色的皮肤,碧绿的眼睛,竟与我小时候见过的窗外黑影极其相似!
然而我叫声方歇,它眼珠一轮,如雷达般灵敏,准确地瞄向我的方向。
老爹怒目瞪视着我,似乎在责怪我乱叫。我望着它的脸,想起了小时候的经历。
那时我毫不畏惧,坦坦****,直截了当的就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随即愿望就得到了满足!
“我要罗叔叔家能顺利渡过危机。”不知为什么,这张可怕的脸竟让我感到一丝亲切,张口就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好样的,继续说。”老爹紧张地催促。
“这个,你拿走吧……”我伸出手,递过了染了包公血的名片。
它抬起恍如树皮般的爪子,“嗖”地一下,飞快地抢走了名片,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哇!”罗叔叔看不到外形丑陋的小妖怪,可是名片突然凭空消失,还是令他吓了一跳。
“老陈?这样就行了吗?”
“现在还不好说,如果对方是福泽深厚的人,我们派出去的妖使就会被反弹回来,这次的交易就做不成了。”老爹忧心忡忡地回答。
包公会是福泽深厚之人?欠扁找揍的还差不多!我想到他永远得意洋洋的脸,彪悍的三白眼,心里早就有了底。
索性抢过罗小宗的棉被,趴在地上睡起大觉。
因为地板又冷又硬,我又照例做起了噩梦。
这次场景是学校的花园,远处有两个人在说话。
听声音都十分熟悉,但是我却偏偏想不起他们是谁。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我蹑手蹑脚地靠近他们,可是却总有一些纷乱的虬枝遮挡住了两人的脸孔。
“我知道你现在遇上了困难……,何必苦恼……”断断续续的,我听到了这几句话,似乎其中一个人在为另一个人开解烦恼。
“当然,如果你想要不费吹灰之力渡过难关,也不是没有办法。”
我的心登时一紧,因为这个声音让我想起了一个我最为惧怕的人。
“这个?真的能有用吗?”
“你只需找到一个运气特别好的人,再想办法弄到他的头发和鲜血就可以。”
“运气特别好的人?我、我到哪里去找?”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我好像也在哪里听过,但是却不敢确认。
“想想你的朋友们,总会有个合适的!”那个人尖利地大笑,踏着纷乱的白雪,走出了那片茂密的小树林。
“等等!不要走!”我一个箭步踏上去,却见林子中空空如也,只有几缕寒雾飘**。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看到这些?其中一个可以确定是黑衣少年无疑,可是另一个人又会是谁?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阳光晃眼,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只见老爹和罗叔叔脸色铁青,头发蓬乱,仍紧紧的盯着地板上画的那个咒符。而罗小宗则盖着一件大衣,歪倒在墙边,睡得口水横流。
“怎么样?它有没有再回来?”我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好奇的问道。
“暂时还没有,天已经亮了,或许也不会回来了。”老爹拿起一块抹布,弯腰把地上的咒符擦干净,面色沉痛。
我很少见老爹如此严肃,急忙把嘴闭上。
“老罗……,我已经尽力了……”老爹拉着罗叔叔的手,悲凉的说,“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现在仍没有一点好消息。”
“有起有落,方是人生。我既赢得起,自然也输得起,大不了重头再来!”罗叔叔豪迈地大笑。
真是只有到了绝境,才能看清一个人的风度。
罗叔叔平日看似庸庸碌碌,毫不起眼,此时却展现出坦**胸襟,不凡气度。
“老罗,我知道,你最惦记的就是小宗。”老爹伸手拍了拍罗叔叔的肩膀,“你放心,我和如星会视他如己出,不会让那孩子受一点委屈。”
然而老爹的话音刚落,客厅里的电话就没命的响了起来,正是罗叔叔放在茶几上的那部手机。
“这个时候会是谁打电话?”我抬腕看了一下手表,指针指向9点整,老妈此刻应该已经上班去了。
可是还没等我出门去接,就听客厅里传来一个人急促的跑步声,已经有人抢先接起电话。
过了不到五分钟,储藏室的门突然被人一把拉开。正午的阳光,挥挥洒洒的照进黑暗,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光芒万丈之中,站着身穿睡衣,头发蓬乱的赵阿姨。
她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艳光,美丽得令人无法逼视。
“老罗,咱们有救了!”赵阿姨刚刚说了一句话,就泪如泉涌:“最后的那家银行,终于同意贷款给我们了,据说是上午刚批下来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要快点回去处理事务。”罗叔叔握着老爹的手,激动地说,“大恩不言谢!老陈,你帮我渡过这次危机,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嘿嘿嘿,我怎么能要你的报答?我们不都是朋友吗?”危机解除,老爹又变成了平日那个不拘小节,平淡无奇的中年人。
他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脸庞因为喜悦而涨得通红。
三天之后,罗叔叔为了表示感谢,在五星级饭店请我们全家吃饭。说来奇怪,这三天之间,罗小宗家不但得到了银行的贷款,追讨了几年的欠款也顺利回笼,而且据说罗叔叔的工厂还签到了一个大单!
罗小宗也因为心情舒畅,身后的妖怪数量大大减少,整个人看起来聪明了许多。席间居然没有问一句“为什么?”,令他的双亲极为欣慰。
只是想到那个天天炫耀家底,不可一世的包公,我的心底仍会萌生深刻的歉意。
不知道得到了这一切,包公又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可是虽然这几天在家里待得乐不思蜀,时间已经不容许我们继续耽误,尤其是在罗小宗的毕业论文再次被老师打回的情况下。
老爹照例开着他那辆副驾上坐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的凶车把我们俩送回了学校。
“少奶奶,你总算回来啦?”一回到宿舍,老黄就热情地扑上来。几天不见,老黄红光满面,似是有什么喜事。
“老黄?你是不是又交到新的女朋友了?怎么乐成这样?”
“嘿嘿嘿,跟女朋友没关系。”老黄贼兮兮的笑,似偷到了宝,“你还记得以前你们那个外联社的社长吧?”
“记、记得……”我做贼心虚,口舌跟着打结。
“他不是成立了个公司?咱们还去帮他除过灵?”老黄乐得更加开心,“听说最近资金周转不灵啦,哈哈哈,笑死我了!让他张狂!天天显摆那俩臭钱!”
我这才明白,他这根本就是标准的幸灾乐祸。
“听说一个多月前他那公司就撑不住了,最近好不容易有了点转机,结果却是回光返照……”
我听着老黄刺耳的笑声,只觉心中酸涩。
因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
如果没有我,包公是不是会像以往一样快乐的生活?虽然他绝对不是个经商的料,可是估计也不会这么快就弄垮了一个公司。
窗外天色阴沉,北风萧瑟。
我前思后想,还是决定给包公打一个电话,即便不能给予他帮助,我也要当面向他道歉。
“哈罗,陈子绡,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一个小时后,包公应召来到了校园里的小饭馆,他一扫过去的孔雀风范,活像只斗败的鹌鹑。
“我、我们不是朋友吗?听说你最近不顺心,就想安慰你一下。”我越说越心虚,只敢盯着饭桌上的菜。
“你真是个好人。亏我还以为你会幸灾乐祸呢!”
“怎么能呢?我不是那种人……”幸灾乐祸算得了什么?我做的事比这卑鄙了几倍不止。
“呜呜呜,其实这件事也怪我……”包公喝了两杯啤酒,突然悲从心来,掏出一块名牌手帕拭泪:“实话跟你说,我的公司早就出现问题了。可是我不努力工作,总是想着歪门邪道,居然驱使妖怪去盗取别人的运气……”
我听到他的话,一口啤酒“噗“的一声就喷了出来。
“陈子绡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继续说……”我边咳边拼命地摆手。
“结果那天我鬼迷心窍,就跑到学校来找罗小宗,趁跟他不注意的时候拔掉了他的一根头发……”
原来那天包公交论文是假,偷鸡摸狗是真!
“呜呜呜,回去我就按照那个人教我的方法,果然叫出了个小妖,危机也迎刃而解。”包公说罢哭得更加凄惨,“可是哪知道过了还没有两天,新老问题就一并出现,还不如之前呢……”
“行了、行了,别哭了!一切都会好的!”我敷衍地安慰他:“反正你爸爸那么有钱,一个公司倒闭了,让他再给你开一个不就行了?”
“可是我不甘心啊。”包公捶胸顿足一番之后,接着似乎像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没有没有,一定是你误会了,我没什么要跟你说的。”我拼命否认,端起饭碗就埋头苦干。
包公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化悲愤为食量,一口气添了三碗饭!
真是的,我绝对是鬼迷心窍,才会想要向这个家伙来道歉。
因为我们俩根本就是半斤对八两,
没有最卑鄙,只有更卑鄙!
鬼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