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寒假匆匆而过,似乎只是一转眼间,我们已经百无聊赖地鬼混了两周。火车站前的老旧办公楼已经不再有怪事发生,其他的公司生意蒸蒸日上,我们几个合伙开办的公司却日益萧条。

第一个周依照罗小宗的心愿,我们开了家玩具店和游戏机店。

但是由于地理位置欠佳,周边没有一家幼儿园,更没有沉迷于电子游戏的网瘾少年。每天来借厕所的旅客比买玩具和游戏机的顾客还多。

于是玩具店只好搁浅,卖剩的玩具暂时搬到罗小宗他家,供他闲暇时玩耍,游戏机被老黄和我瓜分,没事就在家连上电视打几局。

第二个周轮到老黄完成梦想,玩具全部换成体育用品。

但是由于附近没有一所中学,每天来借厕所的人依旧比买篮球的多。老黄他妈只好自掏腰包,承包了所有的篮球,即便老黄再热血沸腾,余下的半生也玩不坏堆成小山一样的篮球。

现在已经是公司营业的第三周,眼见每日入不敷出,我们甚至比创业之初还要穷。痛定思痛,我辗转反侧了两个晚上,终于亲自上阵了。

纵观历史,国家的振兴,大多都要经历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譬如商鞅变法,王安石变法,哪一次不是搅得国无宁日,人仰马翻?

国家尚且如此,公司又怎能免俗?于是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我就任命老黄为总经理,并且搬了个椅子放到厕所门前。

“少奶奶,这是干啥?”老黄西装革履,纳闷地看着我,“总经理不是该坐在办公室里吗?你咋让哥们坐厕所门口?”

“老黄,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必当为他人所不能为。只有先吃得苦中苦,方能为人上人!”我假惺惺的挤出两滴眼泪,塞给他一包白色的东西。

“这、这是?手纸!”

“不错。”我伸手把两个木头牌子挂在了厕所的大门旁,上书几个大字:公厕使用费:五角一次。手纸一元一叠。

“少奶奶,我要跟你同归于尽!老子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你让我看厕所!”老黄怒发冲冠,扑上来就开始掐我的脖子。

眼前不停有星星一闪一闪,我终于明白了革命先驱的可敬可佩。

五星红旗啊,你果然是鲜血染就!

好不容易在老黄的魔爪下捡了条命,我做的第二件是就是掏了200块钱,让罗小宗他爹找人在本地的报纸上刊登了一条小广告。

广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几个大字:办公室出租!地理位置佳!便宜!便宜!极便宜!

于是一周之后,整个四层的办公室被我们出租得七七八八,而被我任命为董事长的罗小宗的主要工作就是收租金。一个月在走廊里晃一次,拿着帐单挨家去讨债。

“绡绡,这就是创业吗?”这天罗小宗巡游归来,瞪着白痴地双眼问我,“我们的事业到底在哪里?将来的报告要怎么写?”

“就在那里啊!难道你看不到吗?”我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屋子。

“那里不是个厕所?”

“这里靠近火车站,好多人找不到公厕,我已经做了醒目的路标。”我极力安慰罗小宗,“不但造福旅客,还能广开财源,这是多么伟大的事业啊!”

“呜呜呜,老子怎么这么命苦,就业的起点低成这样……”我的话音未落,身后就响起老黄壮志难酬的凄厉哀号。

但是老黄不愧为单细胞动物的代表人士,刚刚失落了一周,就忘记了公厕的耻辱。我们三个每天不是在办公室打牌,就是窝在一起看电影。

如果有人来借用厕所,他就会第一时间冲出去收钱,生怕人家占了他的便宜。

好在每个月的租金可观,一算下来,收入居然能小有节余。渐渐春风送暖,暖阳高照,春天居然不知不觉来临了。

不过与早春一起降临的,还有另一个瘟神般的人物。

“喂?陈子绡吗?最近都没有你的消息,你跑到哪里去啦?”此时我正脸色青白的接着瘟神的电话。

“我、我没有去哪里,最近有点忙,就没有跟你联系……”

“听说你跟罗小宗他们开了家公司?”双魁的声音跟着高了八度,“居然都没有通知我,太不够意思了,我要去参观!”

“那个,那个,你打算哪天过来?我们先打扫办公室。”

“我今天下午就有空,你们出来接我吧!”双魁在电话那边爆出一串娇俏的笑声,“对了,公司什么时候正式开业?要剪彩的话通知我一下,我可以做你们的形象代言人哦。”

听到此处,我目光呆滞地挂断了电话。

你听过哪个公厕要找人来剪彩的?如果要自恋兼臭美的双魁为公厕代言,估计我们三个都没命看到明天的太阳。

“老黄,你出去接双魁一趟。”我挂断电话就对总经理发号施令,“她下午说要过来,好像正往这边走呢。”

“少奶奶,哥们我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先回家吃饭去了。”老黄脸色一变,施展凌波微步奔逃而出。

“小宗,那你去接人吧,你认识双魁吧?”我和蔼的望向罗小宗,循循善诱:“半个小时之后,只要去楼下的大门前站一会儿就行,看到她就带她过来。”

罗小宗身后的黑烟顿时爆棚,似乎心情极为郁闷,但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于是他耷拉着脑袋发了会儿呆,又喝干了一杯咖啡,终于磨磨蹭蹭地走下楼梯。

只余我一个人,托着下巴,哈欠连天地盯盯望着办公室对面的厕所,履行着落跑的总经理的职责。

时间一点点流逝,墙上的挂钟的指针渐渐指向了四点半。罗小宗已经出去了两个小时,依旧不见他归来的身影。

此时正是早春,天已经蒙蒙黑,楼下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干枯的树枝在冷风中伸展出诡异的暗影。

“怎么搞的?还不回来?”我在窗口打望了一下,穿上外套,准备亲自上阵。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罗小宗迷了路,不但没有接到双魁,连自己都有去无回。

可是我走到大门旁边,居然找了半天都没有看到罗小宗的身影。门前路灯昏黄,只有下班的人匆匆而过。

完了,完了!我见状心中不由一冷,这要叫我怎么跟罗小宗他爹交待?丢了罗叔叔的宝贝儿子,他会不会宰了我抵命?

一阵冷风吹过,夹着细碎的雪花,令我平白就打了个冷战。

“陈子绡,你在干吗啊?”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重重的拍在我的肩膀上。

“哇!”我被吓了一跳,尖叫冲口而出。

“你叫什么叫啊?我有那么可怕吗?跟你认识了那么久,每次一见到我你就鬼叫,好像我长得有多丑一样!”

真是天可怜见,我只是叫了一声,对方立刻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

“双、双魁,你难道没听说过?美丽也是可以杀人的啊?”我急忙嬉皮笑脸地大拍马屁:“跟老黄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啦,突然见到像你这样的美女,难免有点惊艳!”

“这还差不多。”双魁得意地撩了撩长发,似乎对我的话甚为满意,“你们的办公室在哪里?带我过去看看吧。”

我本来想找到罗小宗再回去,可是打量了一下双魁身上的超短裙和薄风衣,决定还是先回办公室。

“双魁?你不冷吗?”我一边爬楼梯,一边好奇地问她。

“怎么会冷呢?”她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人一辈子能穿短裙的时候就那么几年,一定要物尽其用,不然老了准要后悔。”

此话真是差矣,我一辈子都不能穿短裙,但是我敢保证,将来我绝不后悔!

“绡绡,你回来啦!”我跟双魁刚一前一后的爬上四层楼,就看到罗小宗站在楼梯拐角处的办公室朝我们挥手。

“小宗,你可吓死我啦。”绝处逢生,我难免有点激动,跑上去拉住他的双手猛摇。

要知道如果他真的丢了,今晚我连家都不能回,很可能就要露宿街头。

可是摇着摇着,我发现哪里有点不对劲,怎么罗小宗的身后不光是乌烟瘴气那么简单?在那些手舞足蹈的小妖怪身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

“绡绡,你不是让我接人吗?”罗小宗朝我露出憨厚的傻笑:“我帮你接来啦!”

他话音刚落,就从群魔乱舞中走出一个人。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叔,脸色蜡黄,朝我和蔼地摆了摆手。

“我叫你接的是双魁!”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中年大叔叫道:“你哪只眼睛见双魁长这样?”

“呜呜呜……”双魁也极为激动,望了一眼半秃大叔,突然掩面哀嚎,“真是太气人啦,我如花似玉的美貌啊!怎么会被错认成中年老头子?”

眼见罗小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掏出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哪知大叔却根本没有告辞的意思,居然尾随在罗小宗身后,带着一脸歉意的笑容,跟着走进了办公室。

“双魁,你先喝口水。”眼见双魁被气得灵魂几近出窍,我急忙使出浑身解数安抚她,免得过会儿真的要替她招魂。

“绡绡,我也要喝水。”罗小宗不识眼色的在一边叫。

“要喝自己去倒!”

罗小宗被我说了两句,垂头丧气地拿着杯子走到饮水机旁边接水。他这一动不要紧,我才注意到有一只手,正紧紧的抓着他身后的一个吐着舌头的小女妖。

小女妖极其不耐烦,正在努力地拍开那只晃来晃去,骚扰她的手。

有手自然有人!

我好奇地顺着那只手臂打量,想看看这种连妖怪都能骚扰的人杰是何尊容。望着望着,我顺藤摸瓜的看到了笑呵呵的中年大叔身上。

“哇!”一不小心,惊恐的尖叫再次冲口而出。

双魁刚刚端起水杯的手一抖,她那条代表着激昂青春的短裙顿时打湿一片。

但是此时我已经顾不上去安慰她了,因为我清晰地看到,半秃大叔的背后正背着一个二十几岁年轻人。

他的脸很白,还有些发青,显然是人的执念化成的一只魅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