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七年八月十五日,星期二。这一切都是真的!
就算手机摔坏了导致时间出错,可电视上显示的日期是不可能错的,除非有人联合了电视台,而且是央视,一起戏弄他。
周凯感觉喉咙干渴,他跑到冰箱前,拿出一大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喝完后把剩下的半瓶水举过头顶淋了下来。冰凉的水顺着头发流进脖颈,滑过后背打湿了衬衫。周凯擦了把脸,然后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卧室。
是的,客厅的确比他进入迷宫前干净了不少。当时因为无法接受白小熙的突然死亡,他每日酗酒,也懒得收拾屋子,所以地面上都是东倒西歪的酒瓶,角落里摆着很多吃剩的外卖,现在那些外卖和酒瓶全都凭空消失了。周凯推开卧室的门,**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枕边摆放着一本名为《告白》的悬疑小说。
这是一本很久前出版的小说,周凯先前读过,但没读完,恰巧白小熙手里有,于是周凯就让白小熙拿了过来。八月十四日晚,对,那天晚上他下班后回到家,大概八点左右白小熙送来了这本书,然后两人去了附近的餐馆吃烤肉。那晚白小熙喝了些清酒,吃完后周凯去了白小熙家。次日,白小熙早早地就去报社了,周凯一直睡到七点多,刚出门就接到了白小熙的电话,说是忘了拿一个U 盘。就这样,周凯先去《北都法报》给白小熙送了一趟U 盘,然后才返回溪海书屋。从《北都法报》到溪海书屋先要坐三站108 路公交车,108 路就在周凯租的房子附近,所以下车后他多走了几步,想去下一个站点坐93 路公交车回溪海书屋。结果在出租屋对面的麻辣烫店,有一个中年女人骂街,周凯站在人群中跟着看了会儿热闹。这时他接到了溪海书屋店长打来的电话,说总部来人例行检查,让周凯快点回去准备,于是,周凯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昨晚,周凯从郊区一路走了回来,当时他并没注意时间,但回到出租屋时天已经黑了有一段时间,应该是在八点以后,那时八月十四日晚的他正跟白小熙吃着烤肉把酒言欢,所以出租屋里才没人。
“很多人都觉得,穿越这种事只是人们想象出来的,或者只会发生在未来,可我觉得它正在发生。”周凯回想起了“白小熙”在迷宫里所说的话,也想起了那本《量子宇宙》封面上的话―― “一切可能发生的正在发生!”
“八月十五日。”周凯又默念了一遍这个时间,紧接着看向床头柜。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他和白小熙儿时的合影。那是他们儿时唯一的合影,那个年代照张相并不容易,因为不常照相,相片里两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生硬。八月十五日,白小熙还活着,她是九月初出的意外。
既然白小熙还活着,那个跟白小熙长相一样的女人呢?难道那个“白小熙”也跟周凯一样,是从迷宫穿越而来?如果真如他想的这样,是不是意味着,老天给了周凯一次改写未来的机会?
白小熙出意外是在九月,周凯的时间很充足,他完全可以利用接下来的时间阻止凶手谋害这个时间线里的白小熙。周凯这样想着,走到床头柜前蹲下身,打开柜子在里面翻了翻,翻出一个铁盒子,打开,里面有一摞现金,有两千块左右。周凯拿出五百,将其余的放回到铁盒子里。紧接着他回到客厅,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地图、名片、小盒子放进兜里,收起垃圾换上新的垃圾袋,确定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关于他的蛛丝马迹,这才放心地下楼离开。
他在出租屋附近的服装店里买了一顶帽子,然后又走进手机店办了张新卡放进手机。第一通电话,周凯打给了从迷宫里带出来的名片的主人。那张名片正面写着“量子学博士生导师傅生”,背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拨通电话后嘟嘟响了几声,紧接着一位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的女性接起了电话:“你好!请问找哪位?”
“傅生,我找傅生。”周凯不知道这个傅生跟K 科技之间有什么关联,但既然在迷宫里找到了他的名片,或许可以从他口中了解到一些关于迷宫和穿越的事。
“老头,有电话找。”电话另一端苍老的女性喊了句。等了几秒后,话筒里响起了老年男子的声音:“哪位找我?”
“傅老师,您好,我冒昧打电话过来是想请教您一些事,我们能约个时间面谈吗?”周凯说完停顿了一下,发现傅生并没有马上接话,于是又说道,“我想问些跟K 科技T 项目相关的事。那个迷宫,我进去过。”
“明早九点,崇阳路二十三号,那里有家书屋,我在那里面等你。”傅生听到是跟T 项目有关,声音略显激动地说,“到时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周凯记下明天要赴约的地址,接着拿出手机找到相册,看了看先前截图下来的“记忆旅行者”的地址,然后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四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这家名为“记忆旅行者”的店铺门前。这家店铺门面并不大,牌匾设计得古色古香,貌似有些年头了,店外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
店铺的门敞开着,周凯走进去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藤椅。有位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人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本贾平凹的《废都》,正在认真地读着,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
“老人家,您是这家店铺的老板吗?”周凯来到老人身边,礼貌地询问。
老者放下书推了推眼镜,点头说道:“是的。”
“我这里有个类似美瞳的录像设备。”周凯说着从兜里拿出小盒子递给老者,“听说只有您这儿能把里面的数据导出来。”
老者从藤椅上站起身,拿着小盒子走到柜台后,将盒子打开拿放大镜看了半天,最后一脸惊讶地说:“这不可能啊,小伙子,这个东西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一个朋友,他利用这个设备录下了一些视频,很重要的视频。”周凯如实回答。
“你那个朋友呢?”老者继续发问。
“出了些事,现在生死未知,她一再嘱咐我,让我来这家店铺。”周凯走过去站在老者对面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这……这是……这是‘天眼一代’!不可能啊,目前这个产品还在研究当中,性能十分不成熟,除了我这儿不可能在别的地方弄到。”老者说着转身走进里屋,再出来时,他手里拿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将其打开,里面有个跟“白小熙”给周凯的东西一模一样的美瞳,“十年前,我突发奇想,以‘让记忆看得见’为理念,跟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开始研发这款产品,目前我手里的这个样机是我们花了十年时间研发出的第一个试验机,可以说全世界只有这一个。你这个……不可能。”
“让记忆看得见?”周凯也不知该如何跟老者解释,干脆把话题扯到了别处,“这个想法听起来很棒。”
“伴随着成长,我们的记忆会越来越模糊,很多细节都会出错,我们所要研发的是记录完整记忆的设备。相机可以记录记忆,但它是定格的,DV 可以记录记忆,但我们不可能整天拿着它记录。你想象下,如果一个婴儿从出生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在他的眼睛里安装一个这样的记录设备,记录他每一分每一秒的成长,然后把这些记忆全部储存起来,等他长大,或急需某段记忆的时候,就可以通过设备精准地提取出来。假如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这样一个设备,警方抓凶徒时不需要他招认,直接提取出他的记忆就好了。”
说到自己研发的产品,老者开始滔滔不绝,“不过我们研究了这么久,虽然做到了把录像设备缩小到眼膜这么薄,但耐久性还没有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这个样机最多只能连续工作三个小时。不过我们几个还会继续研究的,等它研制成功,一定能轰动世界。”
“你们会研究成功的,也许在某个时空里就已经研究成功了。”
周凯听一位六旬老人激昂澎湃地讲述着自己的理想,既有些心酸又很受鼓舞,“有可能我拿来的这个‘天眼’就是您在那个时空里亲手给她的。”
老者眨了几下眼,似懂非懂地看向周凯:“导出这里面的视频需要专业的设备,那些设备只有我这里有。小伙子,我可以帮你把里面的东西导出来,那你能把你的‘天眼’送给我吗?”
“可以,这本来就是您的东西,我现在是物归原主。”周凯淡淡笑了下。
老者不再纠结为什么自己研究十年的成果会出现第二个,他拿着小盒子笑呵呵地走到电脑旁,弄了将近半个小时,最后将一个U 盘扔给周凯:“我设置了密码,170815。很好记,是今天的日期。”
周凯接过U 盘,猛然想起自己进入迷宫之前在“恐怖体验馆”
里找到的那个U 盘,两个U 盘的款式完全相同。看来当时他找到的就是这个U 盘,而里面装的正是警察周凯在迷宫里录下的视频。
周凯不知道自己进入迷宫后迷宫外发生了什么,也不知欧阳宇之是否拿到了U 盘,是否破译了密码。
U 盘和那张北都市的图纸是促使周凯去凌远木材加工厂,并误闯进迷宫,穿越回一个月前的关键,假如周凯没能阻止白小熙的死亡,这两样东西将促使现在这个时间线里的周凯再次穿越,重新来过。恐怕当时留下这些线索的另一个他也正是这个意思,那现在他重新穿越回来,是不是证明那个他没有成功?
走出“记忆旅行者”店铺,周凯若有所思地站在玻璃窗前看了看自己,现在的他变成了另一个自己,耳朵旁边的那道疤痕清晰可见。
上一位从迷宫归来的自己并没有成功改写未来,那他这次能成功吗?虽然现在穿越回了一个月前,也知道白小熙会在半个月后出意外,但他并不清楚这期间将会发生什么事。对于他来说,一切依旧是未知!
周凯去了谷海北路一百一十二号找到“恐怖体验馆”,将U 盘和北都市地图用塑料袋装好,重新放回白鲸鱼下面。要是他没能改写未来,半个月后的周凯会来到这里拿走这两样东西重新开始;要是他成功改写未来,到时周凯可以自己来取走它们,并把它们邮寄给活下来的白小熙,让她完成使命。
从“恐怖体验馆”回来时天已经黑了,今晚,存在于八月十五日的周凯会回到出租屋,所以周凯在白小熙居住的小区附近找了个小旅店开了个房间,然后用剩下的钱在附近的大排档撸了些串,喝了几瓶啤酒,吃饱喝足后正好有些晕晕乎乎,便直接回到小旅馆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