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恩燃当下感到很无语,司马无辰吃不吃饭关她什么事。他不吃饿死说不定她更高兴。凭什么要叫她来煮给他吃?

再说了,就算是要煮燕窝羹,那也是御膳房的大厨了得啊。何必让她去做?

毕福方看出她的疑虑,摆了摆手道,“御膳房做的不正宗,万岁爷吃了一口就摆下了。”

上官恩燃试着推辞,却已经被毕福方半推半拉到了御膳房。

然而事实上哪需要她煮什么啊,灶头上好几碗燕窝都蒸着呢,直接往里面淋了杏仁就可以端上来了。

毕福方将她带到养心殿,低声说道,“燕窝羹是姑娘亲自煮的,自然由姑娘端进去呈上。”

上官恩燃这才有些摸清楚毕福方的意图,他这是要让自己到殿前来伺候着呢。

吓得急急拉住他的袖口,“公公,我没在御前伺候过,万一惹怒了圣颜,不也给公公丢份了嘛。求公公另找他人,可好?”

毕福方没想到给人机会伺候皇帝,居然还有不乐意的。

多少人巴结他给机会都来不及呢。

他今日会把这女孩叫过来,其实并不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自然是开不了这个口的。

他开不了这个口,却又憋在心里难受,连带着跟几个大臣在议事堂讨论了许久政务。晚上干脆往龙椅上一躺,就说没胃口吃饭了。

这要是传到太后那边,又要说他们这边的大老粗不懂伺候人了。

其实他也是在赌一赌自己猜得对不对,没什么把握。

万岁爷向来是冷情冷性之人,他一路陪着伺候了这么多年,可从未听说会为救个什么宫女把人家侍卫的眼给剜了。

更从未见过有哪个人能跟他同乘肩輿的,就算是嫔妃们也未曾。万岁爷他老人家根本就是有洁癖的好不好。

直觉告诉他有点苗头,或者说是很有苗头。

做人奴才的,能揣度到主子多少心思,全凭自己的悟性了。

见上官恩燃一副哭丧脸,毕福方小声劝道,“一会我会带你进去,不用紧张,你都来过的。”

忽地殿内沉着嗓子说道,“何人吵闹!毕福方你怎么当差的!”

两人当场一个激灵。毕福方忙躬着身子站在屏风一侧说道,“奴才斗胆。今儿万岁爷说燕窝羹做的不正宗,奴才便命人去永寿宫将这道点心做法的正主请了过来,好教教咱们御膳房的那几个没眼见的开开眼。”

屏风内顿时寂静无声。

毕福方这下额头冷汗连连,圣意难猜。他这也是心疼皇上一整天下来没什么东西下肚,这才挖尽了心思地想讨他欢心。

上官恩燃吓的根本不敢吱声,毕总管这是挖个坑让自己自动往下跳的意思吗?

她跟他本就有隔山高隔海深的恩怨,还叫她舔着脸来慰问他吃饭香不香,就算是司马无辰信了,她自己都不信的啊。

殿里的人一直没个动静,连毕福方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正想使个眼色让上官恩燃退下。屏风内的人这才懒懒开口道,“人来都来了,朕也不好辜负。”

上官恩燃一步一顿跟着毕福方跨进养心殿。

博山炉中的熏的艾香飘满一室。

她下跪磕了头,“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毕福方满脸堆笑道,“皇上,这是永寿宫的宫女,特地请她过来给您煮碗正宗的燕窝羹,您尝尝味道合不合意?”

司马无辰拿眼斜他。毕福方立即讪讪燃怂了下来,不敢说话。

“朕看你是脑袋太重了,早晚得搬家。”

这班狗奴才,嘴上说着好听话,揣摩起主子的心思来,比肚子里蛔虫还要精。

毕福方那是不知在油锅里炸了多少回的老油条了。人一定是被他骗过来的。

不过司马无辰还是端起燕窝吃了,整整吃了一碗下去。

毕福方呵呵赔笑着。这么多年的差当下来,哪还不知道皇帝的意思。

这就是给他赌对了,万岁爷嘴上能说出的狠话就不是真的狠话,天子真正干的狠事,是从来不需要用说的。

“只要万岁爷能龙体安康,奴才就算是脑袋搬去西海投了,那也是奴才的福气啊。”

他笑眯眯接下那个空碗,不知不觉中已经退了下去。

剩下上官恩燃一直跪着,也不知该进还是退。

寂静肆无忌惮地流淌在殿中。

博山炉中的香雾熏得她头皮发麻。

偷偷吞了口唾沫,她开始思付今晚能活着走出太极殿的机会有多大。

“起来说话吧。跪得都石化了。”声音里夹着戏谑。

“嗻。”她应了声,起身垂手而立。

原以为他是要打发自己出去,结果又没了声音。

上官恩燃心里忐忑,实在没底偷偷抬眼往座上的人看了过去。

隆冬的风雪吹得窗台卡卡震动,烛火摇曳下,不知别人看他是什么感觉,反正在她看来他就像只独居的猛兽。

他一下就敏锐捕捉到她的目光,倏地敛眸直视向她,吓得她乌龟似的缩回了头。

动作有些滑稽。

“过去。”修长的手指抬起指了指一边。

“啊?”他讲的意向不明,令人诚惶诚恐。

“会不会煎药?”

上官恩燃顺着方向,这才看到远处沉香案几上,摆着一个精陶瓷炉。

正煮着什么东西。然而碳燃将尽,焰舌短小无力。

“啊,会,会的。”她实在不明白一个帝王为何要在寝殿里辟出一隅,自己专门煎药干嘛。

不解归不解,还是踩着碎步上前,在焰火将尽前往炉中加了块精碳。

靠的近了,她能分辨出炉中的药引,似乎带着某种淡涩味。

“药还妥当?”司马无辰问道。

“尚妥.......”

“烧糊了,是要砍头的。”司马无辰面无表情丢下这么句话,就自顾自坐到伏案边批奏折了。

上官恩燃喏了一声,连扇扇子的声音都极力控制在仅自己能听到的范围。

她想起在御药房误把他当药房值班的人,他也对她说了这么一句。

“烧糊了,是要砍头的。”

现在想想,那会子她还在想他为何敢那么硬做派,连皇帝都不怕。

这世间能不怕皇帝的不就是只有他自己么?

伶仃的雕窗花影映在她身上,她扇一下,那花影就跃动一下。

司马无辰眼角余光就瞥见这样的场景,奏折上的字叠着字,居然是一个也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