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砚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沈随了。

自从她质问沈随又去哪里打架之后,他就重新变回从前那副高贵冷艳的模样,淡淡地说一声他去买早餐就拂袖而去。

在他走后没多久,她老爹又神情莫测地凑了过来:“闺女,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谈心了。”

听着她老爹的声音,桑砚的脑海中闪出一行大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她的警惕无法阻挡她爹谈心的热情:“你对早恋有什么看法?”

“?”

她母上大人实在看不过去,瞪了她老公一眼:“你爹就是担心你在早恋,要我说他就是脑子不好使,你要是能早恋,我就去庙里烧香。”

桑砚:“?”

??

论母上大人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

“我们谁也没给你那么大的压力,也不知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一根筋,学习固然重要,可身体更重要。”她娘一说起这个话题就忍不住开始念叨,“你没事就跟你那帮小朋友出去玩一玩,劳逸结合知不知道?”

她妈妈的话,她左耳进右耳出。

望着买完早餐走进来的沈随,她忍不住用指甲抠了抠身上的被子。

早恋……

那也要对方配不配合。

“沈随。”

她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然后就看见沈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将一袋子的早点都放在了她的床边后冲她父母打了一声招呼:“叔叔阿姨,早点放这,我先走了。”

礼礼貌貌,五好青年。

就是五好青年一直到走之前,都再没给她分个眼神。

……看起来配合早恋这事是没什么指望了。

桑砚将到口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不过她本来就是一时冲动,她爸妈都在这边,想问的问题也不可能真讲出来。

比如他们俩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

再比如,那旖旎的气氛,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多想。

望着沈随离去的背影,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算了,现在时机不对,以后还有的是时间问。

可她没想到的是,从这天开始往后,整整一个暑假,她都没机会问出以上这些问题。

桑砚郁闷得厉害,而那边沈随也好不到哪去。

他通宵了整整一夜,早上小同桌还上演渣女无情,他现在从身到心都有些疲惫,只想回家抱着汤圆好好睡上一觉。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输入自家房门密码,拉门进去之后,就看见本应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坐着一男一女。

他爸妈。

上次看见他爸妈坐在沙发上是什么场景来着?

沈随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

在他拉开门的时候,沈行之他们也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彻夜未归的儿子。

两方都没率先开口,场面一度很是尴尬。

“唧唧!”

打破这份沉寂的是一只灰白色的缅因猫。

沈随一夜未归,连带着它的食盆也一直没有得到充足的补给。

小汤圆虽然现在被沈随养得一点也不怕人,所以在看到沈随父母的时候,就自己蹿了过去,用爪子扒拉着两人的裤脚,唧唧直叫。

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沈行之花了半个小时才弄清它是什么意思,奈何他明白也没用,他不知道自己儿子究竟把猫粮放到了哪里。

这个家沈行之买了很长时间,可他今天才知道自己对这个家究竟有多陌生。

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一向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做后悔事的沈行之,脑海中突然就想起那个小姑娘说的话。

似乎在旁人眼中,他并没有尽到一位父亲的责任。

想到这里,沈行之望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妻子——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曾经明艳动人的眉眼现在眼中写满了精明冷静,看起来也一样没怎么尽过母亲的责任。

沈行之的心情稍微平衡了一些,虽然这其中还掺杂着一抹复杂。

在商场上待了这么多年,沈行之一贯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此刻他面上毫不显山露水:“你一夜未归,去哪里了?”

沈随没回答,自顾自地脱了鞋。

沈行之看了沈随一眼,决定先缓和一下关系:“你养的这只猫崽子饿了,给它喂点吃的。”

根据下属汇报的消息,他知道沈随非常在意这只小胖猫。只是沈行之习惯了做上位者,说出口的时候仍旧是命令的语气。

这套语气与他的来意不符,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要缓和一下语气,就见他唯一的儿子连个眼光都没再分给他,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沓里摸出一包高级猫粮,给汤圆倒了满满一食盆。

那只看起来比同龄猫都要胖一大圈的缅因猫,撅着屁股一脑袋就栽进了食盆里。

进食速度相当惊人。

从沈行之的角度去看,它就像是一颗会抖动的丸子。

他惨不忍睹地扭过头。

沈随倒是相当淡定,他进门之后连鞋都没换,赤脚蹲在汤圆的面前,看着它暴风进食。

屋子里再度沉默下来。

沈行之皱了皱眉,那点耐心也消失殆尽。

沈随的母亲看着父子俩那几乎如出一辙的臭脾气,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和你爸决定在你高三的时候搬回来住。”

一直没有吭声的沈随终于说出了进家门之后的第一句话:“这又是玩哪一出?”

“通知你一声,”沈行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服,“我们回自己的家,还需要你同意吗?”

沈随抱着在舔空食盆的汤圆就往楼上走。

通宵一夜,没力气吵架。

沈行之被他的那个态度气得不轻。

他的妻子倒是比他冷静不少,看了一下腕间的手表:“半个小时后,有一场跨国会议。”

意识到没时间再耽误,沈行之也只得朝门外走去。

在出门之前,沈行之望了一眼还没走到走到自己房间的沈随:“你学校的事情我都给你处理好了,李韵铭承认受伤的事情与你无关。”

踩上最后一阶楼梯的沈随顿了顿。

片刻后,他哦了一声。

那态度再度将沈行之给气了个半死。

他忍耐下要将不孝子打死的冲动:“你们学校那个诬陷你的老师,你想怎么处理?”

“无所谓。”

似乎不再想听这些事情,沈随快走两步,干脆利落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他用力不轻,房门带起时发出‘嘭’的一声。

沈行之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握了握拳。

他觉得还是将不孝子打死,再重新生一个比较快。

闻汐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这样的结果很意外吗?”

“……”

沈行之:“你怎么比我还冷……静?”

他的舌头转了一圈,才将冷漠换成了冷静。

说好父爱如山,母爱如水呢?

闻汐这可能是冰泉。

“你还记得你当初给沈随起名字的场景吗?”

沈行之一愣。

不是不记得,只是太久没用过的回忆,此刻翻阅起来难免带着生涩。

那时闻汐还不是这样女强人的模样,她喜欢弹琴,一双手翻越在琴键上就是最动人的曲目。

刚刚生出小沈随的时候,他们都很高兴,她问沈行之:“你说他叫什么名啊?”

沈家有族谱,沈行之中的‘行’便是根据族谱取的名字。

行之,勤而行之。

这是家里长辈对他的期盼,而他这么多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勤勤恳恳,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将沈氏愣是做到了今天这样的地位。

可沈行之觉得累。

他不想自己的儿子也吃自己的苦,便淡声开口:“沈随。”

随心所欲。

这是沈行之能给他最好的东西。

而后他却渐渐忘了曾经给沈随取名时的心情。

沈随在他眼中,从儿子变成沈家继承人,可以做纨绔子弟,但大体方向要按照沈家继承人的方向去走;打架没关系,只要不落人口实就行。

记忆中的画面泛黄,沈行之略苦涩地松开拳头:“走吧,开会要迟到了。”

或许,真的是他错了。

*

沈随关上房门之后,终于觉得自己的耳朵清静了不少。

他轻舒一口气,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脱衣服,连一秒钟都不想浪费。

折腾了一整晚,他是真的累了。

汤圆一整天没有跟他撒娇,当机立断地蹭了过去,指望着再卖卖乖讨点虾仁罐头吃。

它最近的食量越来越大了,体长也长了不少,比一般猫的大小长了整整一个头。

“别闹。”

沈随弯腰将它抱了出去。

可他刚刚直起腰,就看它猫着腰又迅速蹿进了浴室里。

“……随便你。”

顺带给它洗一个澡也不是不行。

沈随打开淋浴头,打算先给汤圆洗澡。

毛发渐渐被水给打湿,汤圆的真实体型渐渐显露出来,露出圆润的小肚子。

那个体型让沈随沉默了一下,想到网络上的段子——

你不是毛茸茸的,你是真的胖。

他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并认真提议道:“汤圆,以后每晚的虾仁罐头我们少吃一点?”

原本想撒娇骗罐头的汤圆:“!”

它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扭头望了一眼正要往它身上挤的宠物香波,它愤怒地甩了甩身上的水,跳起来用爪子按在浴室门把手上,撅着屁股就跑了。

它决定给它的蠢主人一个反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