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其实早就习惯一个人照顾自己了，自从爷爷去世之后，他发烧基本上都是自己扛过去的。
在十年前还没有外卖，他甚至还要自己给自己煮粥。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一抽就给桑砚发了那条微信，仔细看着还略带一丝丝撒娇的意味。
撒娇……
沈随板着一张脸将手机给反扣在桌面。
他都撒娇了，她都没给他回消息。
呵。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太差的原因，沈随突然觉得这次生病比之前要难捱很多。
他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才摸出来一根体温计，给自己量了个体温。
38度6，比他估计的体温还要高一点。
沈随将体温计放在旁边，呼出一口气，又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将水咽下去的时候，他的喉咙一阵钝痛。
他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钟，发现距离配送员预计到达时间还差将近一个小时。
懒得再等下去，沈随决定取消订单，直接吃药睡觉。
可他还没来得及取消，门铃便再度被人按响。
“……”
方子旭还真的是锲而不舍。
沈随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懒得过去给他开门。
然而门铃声响得十分倔强。
他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耐，只好再次过去给方子旭开门。
在他心中，方子旭此刻已经没了。
然而他这次拉开/房门，目光所及之处却是空了空，一直到他微微往下调转视线才看到一个小矮子。
是他同桌。
“你怎么生病了？是昨晚在江边吹风吹得太久了吗？病得严不严重？”
没等他开口，三连问就问了出来。
沈随就着刚刚拉开门的姿势，唇边**出一丝笑意。
他的小同桌收到了信息，虽然没回，但明显是仓促地赶了过来，证据便是她脑袋上明显被风吹立起来的两撮呆毛。
沈随往后退开半步，让他小同桌能顺利进入他家，嗓音沙哑地开口：“没事，就有点发烧。”
桑砚：“？”
就？！
她一张小脸皱了起来，出于对蠢主人的了解，她光看着眼前东西放置的布局，就差不多猜到了他是个什么打算：“订外卖了没？”
沈随心尖一动。
这是打算给他做饭？
于是他慢吞吞地张开嘴巴，准备说没有，反正等桑砚不注意的时候，将外卖取消就行，他刚刚就是打算这样做的，也不算是骗人。
他自我洗脑了一波，觉得逻辑相当缜密。
可他还没开口，就被桑砚打断：“算了，你还是少说话，一看就知道你没定外卖，我来帮你定。”
沈随：“？”
这种时候，你就让我吃外卖？
而桑砚摸出手机的动作证明了，这种时候，她的确打算就让他吃外卖。
他抽了抽嘴角，用破锣嗓子开口：“我定过了，是粥。”
“真的？”
桑砚的语气听起来还有狐疑。
“……真的。”
他干脆将订单打开来，让她看。
见沈随的确自己定了外卖，她倒也不执着了——她有另外需要在意的事情。
“生病了，你还把空调温度打成18度？！你还不穿拖鞋？！”
被凶的沈随：“……”
他家小同桌，今天凶得很。
最后沈随是被赶到被窝里的。
上一个敢这样赶他的人，还没出生。
而桑砚将他赶进被窝不算，还动手将他房间的空调温度改成了28度。
沈随身上还压着一层厚厚的被子，觉得相当燥，于是决定反抗：“外卖还没送到。”
“等会我下去帮你拿。”
“我还没吃饭。”
“等会我端到你床边。”
“我……”
“不许再找借口！”
“……”
沈随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这要是换做另外一个人，他肯定和对方打得难舍难分，不是对方死就是对方亡，可是换成桑砚之后……他却觉得有些享受。
后来的确如桑砚承诺得那般，她去拿了外卖，又将粥倒进小碗中，塞到他的手里。
粥的温度正好，口味咸香软糯，吃下去之后沈随连着嗓子到胃都舒服了不少。
他很久没有在生病的时候被人照料，可如今看来，感觉的确很舒适。
桑砚又给他量了一个体温。
38度9，不降反升。
桑砚皱着眉头将药递给他：“吃药，吃完了就好好休息。”
沈随从善如流地将小药片给吞了下去：“我不困。”
他的嗓音仍旧很哑，可不知道是不是桑砚的错觉，他的声音居然听起来有些可怜巴巴的。
“……”
桑砚最终还是硬下心来，将被子往他下巴处掖了掖，又转身去卫生间拿了一条被凉水浸湿的毛巾，拧开后放在沈随的额头上：“乖。”
这声乖是她和沈随学的。
每次她努力想要扒拉虾仁罐头的时候，沈随就会一边勾着她的下巴，一边懒洋洋地开口：“汤圆，乖。”
只是相比起男生低沉懒散的声线，桑砚的这声乖要清脆很多，还带着些微讨好。
沈随听着，整个人往被子里面窝了窝。
倒是桑砚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你脸怎么越来越红了？烧得更厉害了？”
“……”
沈随又将脸往被窝里面塞了塞，只露出一双眉眼。
虽然嘴上一直说着不困，可他在被窝里躺了一会儿，整个人就变得昏昏欲睡起来。
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沈随低声说了一句：“昨晚的事情，记得负责。”
“昨晚发生了什么？”
在她记忆中的最后一刻，是沈随放大在面前的脸。
可再之后，她就附身在了汤圆身上，完全不知道他们后面的进展。
说起来，她还挺好奇的。
奈何她的好奇没有得到任何解答，嘴上说着要让桑砚负责的沈随，上一秒还在说话，下一秒就沉沉睡去。
桑砚到口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这天晚上她在沈随家待了很长时间，一直到九点钟，她才卡着点回家，立誓不做第二次被当场抓包的人。
只是她仍旧好奇，昨晚在江边，她后来和沈随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
第二天，沈随醒来的时候，脑袋上还放着桑砚走之前敷在她脑门上的毛巾。
经过一夜的摧残，毛巾一面温热，整体也不怎么湿润了。
他将毛巾攥进掌心，却怎么也舍不得放下。
他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平常几乎不曾生病，昨天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此刻烧已经完全退了下去。
精神奕奕。
他翻身准备下床，却看见床脚旁边规整地放着一双拖鞋。
沈随愣了一下。
他不喜欢穿拖鞋，这双拖鞋是谁放在他床边的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知道。
伸脚踩进拖鞋里面，不同于地面的触感从脚底传来。
他面无表情地愣了好一会儿，摸出手机对着自己脚上那双拖鞋拍了张照片，然后勾选发送。
耐心地等了半分钟，沈随遗憾地发现自己的耐心在别人身上，半分钟已经是极限了。
于是他拨通了电话。
由于昨天睡得过早，所以现在是北京时间六点零三分，电话铃声响了好久，对面才传来一道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
“我不管你是谁，现在给我打电话的下场就是死。”
沈随完全没有管对方的狠话，平铺直叙地开口：“你看一下微信消息。”
而后他不给对方反应时间，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方子旭捏着手机，在**反应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刚刚那是沈随的声音。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告诫自己不能暴躁，他打不过沈随。
成功劝慰好自己之后，方子旭才睡眼惺忪地点开微信，看一看沈随给他发的消息。
沈随就发来了一张图片，粗略看是一双拖鞋。
方子旭：“……”
他不信邪地点开大图，发现那就是一双平平无奇的拖鞋。
……谁也别拦他，他现在就要冲到沈随家，跟他狠/狠/干上一架！！
可惜方子旭在脑子里放了一圈狠话，最终却趴在**没有动弹。
君子报仇，不一定非得打架。
这是你逼我的。
方子旭恨恨地抱着手机开始打字。
【方子旭】：你昨晚发烧，桑砚知道吗？
据他所知，桑砚昨天在跟楚茵逛街看电影，证据就是楚茵的朋友圈。
女生嘛，逛起街来专心致志，绝对连沈随昨天发烧这件事都不知道，更别提关心了。
方子旭为了报仇，打定主意要往沈随心上扎。
他坏笑两声，以为沈随不会回他，结果也不知道今天沈随为什么兴致这么好，基本上是秒回。
【猫咪乖乖】：知道，她昨天来我家照顾我的。
【猫咪乖乖】：这双拖鞋是她昨天离开后，帮我放在床边的。
方子旭刚刚睡醒，这才明白过来他这位发小原来大清早发神经是过来炫耀。
但可能沈随本人都没明白他究竟为什么要炫耀这件事。
方子旭来了精神，决定稍稍点拨一下发小。
【方子旭】：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之间好像有点暧昧。
暧昧在沈随心中并不是什么好词。
他蹙着眉就想否认，可就在准备打字的时候，脑海中却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
都是他昨天做的梦。
手机突然变得烫手起来。
他……好像对桑砚存了某些无法言说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