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原以为桑砚对自己来说就是拟人版汤圆,可他现在经过方子旭的提醒才发现其中还是有些不同。
比如——
他沉着一张脸走到汤圆面前,将它一把抱起亲了一口。
在这之前,他也经常亲汤圆,汤圆除了偶尔抽风不让亲之外,大多时候都很配合。
眼下汤圆为了多赚点零食,在他亲过来的时候,甚至还伸出粉嫩嫩的舌头,往他嘴唇上舔了一口。
沈随:“……”
他面无表情地将汤圆拉远:“耍流氓?”
汤圆迷茫地歪了歪脑袋:“唧?”
沈随冷哼一声,将它放在了地上。
原本觉得汤圆抱在手中手感极好,亲一口也有利于心情的平和,可他现在才发现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才过去了两天不到的时间,他居然就有些怀念那个晚上了。
月朗星稀,在不断拂来清风的江岸边,女生身娇体软,嘴唇更是软得不像话。
他舔了舔自己的下唇,突然发现自己之前对桑砚的好都有迹可循——他不是将桑砚当成了汤圆,而是真正喜欢上了她。
非她不可的那种喜欢。
想明白这点之后,沈随突然不急着找小同桌去要解释了。
小同桌满脑子都是学习,怎么看都是一根木头,他要是速度太快一定会吓到小同桌。
叮。
就在他满脑子都是小同桌身影的时候,小同桌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月初】:烧退了吗?
【月初】:要不要我给你带早点过去?
沈随捏着手机半晌没回,心情有些复杂且恍惚。
原来这就是被人疼的感觉。
体会不赖。
沈随在原地发了好长一会儿呆,就在他斟酌着词句想要给桑砚回消息的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是刚爷。
沈随挑眉,按下接听键。
电话不过刚刚接通,刚爷那仿若憔悴了五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家到底在哪?”
沈随:“??”
“我按照学校通讯录上的地址绕了半天,结果门铃都快按坏了,还没人出来给我开门!”
如果不是身份不允许,李诚刚现在恨不得就爆两句粗口。
在刚爷崩溃的声音当中,沈随才模模糊糊地猜到他究竟在哪。
学校在当初入学的时候会留下每个学生的学生档案,其中也记录了每个学生的家庭地址,方便班主任随时来做家访。
但沈家这样的地位,也不可能将自己目前的居住地随意填给别人,不然容易平添事端。
这些事情都是沈总身边那位秘书办理的,估计当初随便填了一处沈家底下的房产地址,这就导致李诚刚心血**家访的时候,不仅找不到人,还差点怀疑人生。
可沈随没有半点同情,他轻轻点头:“老师,门铃按坏的话记得赔。”
刚爷:“???”
他这回是真的气笑了:“小兔崽子。”
李诚刚也知道沈随家中的情况,倒也没有再问他家的地址,而是给出了一个新提案:“市中心的那家刚开的早茶餐厅知道吗?老师请你吃早点。”
顺便进行一番爱的教育。
隐去的半句话李诚刚没有说出来,但两人都明白。
沈随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报出沈宅地址。
比起出去吃早茶,他现在不想让自己的脚离开那双拖鞋一步。
李诚刚倒也没有多纠结,知道沈随家里地址后,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在挂断电话后,沈随才看到刚爷最近两天究竟给他打了多少通电话,发了多少条短信。
从他带着桑砚跑出学校后,刚爷就给他打了电话,只不过他很有先见之明地选择了关机。
沈随心情复杂地‘啧’了一声,给桑砚回消息。
【猫咪乖乖】:不用。
平常沈随就是这样回消息的,字数能省就省,他也一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今天看的时候却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字数太简短的话,桑砚不回他要怎么办?
沈随思索片刻,又添了一条信息发送过去。
【猫咪乖乖】:刚爷等会要来我家家访。
至于家访内容是什么,两人心照不宣——多半是为了前天晚上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
*
刚爷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便站定在了沈随家门口,手里还拎了两盒小笼包。
他在门口脱了鞋,将手中的袋子递出去:“把便当盒都打开,里面的醋好像没封好,你最好拿两个小碟子出来。”
刚爷语气自然,似乎吩咐他做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对沈随来说有些新鲜,这么些年来他遇到的老师只有两种。
一种是忌惮沈家权势,对他极尽谄媚之能;还有一种对他深恶痛绝,觉得他就是学校里的一颗老鼠屎,不管什么破事,只要发生了,他们必定第一时间咬死是他做的,仿佛他就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非常不幸,沈随的运气不太好,碰到的老师大部分都是后者。
他们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充满鄙夷。
唯独李诚刚不同。
他是刚上任不久的班主任没错,可毕竟分班的时候已经高二,他或多或少也会听到一些有关于沈随的传闻,可他看向沈随时的眼神和看向其他学生的眼神没什么不同。
对于刚爷来说,沈随是他的学生。
没有什么其他任何乱七八糟的身份。
作为老师,便是要尽可能地发挥每一个学生的优势和特长,也要尽可能地去保护好每一个学生。
每位老师的一生可以教很多批的学生,可每位学生只有一次青春。
所以沈随虽然之前经常翘课,却从来没有逃过一次刚爷的课。
别人说的大道理他嗤之以鼻,可如果是刚爷说的,他会听。
可是——
沈随面色复杂地咽下桌上最后一个小笼包。
从刚爷到他家换鞋洗手,再到他们一同吃完小笼包,总共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可刚爷却始终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沈随单手扣着桌面,到底是少年人压不住心思,主动开口:“老师来找我,是为了前天的事情?”
“是啊。”
简简单单两个字,就没有下文了。
沈随:“……有什么要问我的?”
“没有,”李诚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来这是为了跟你说一下,在你走后发生了什么事。”
“私下商讨完给我的处罚了?”
似乎觉得讽刺,沈随说话时的语气也不自觉地添上了一分讥讽。
刚爷的眉头微微蹙起:“你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给你惩罚?”
沈随愣了愣:“你信我?”
当时的场景着实有些混乱,他的心情也乱七八糟,实在没精力去关注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
“这种小事,我骗你干什么?”刚爷乐了,伸手在他脑袋上胡乱地揉了一把,“小兔崽子。”
若是别人骂他小兔崽子,沈随肯定一拳就揍上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李诚刚在说这几个字的时候,他非但不反感,反而觉得有两分亲昵。
自从他爷爷去世之后,他就从未感受到这种亲昵感了。
沈随总是忍不住幻想,如果他有一个小叔,或者年龄比他大上一轮的兄长,或许就是李诚刚这样的模样。
李诚刚在将沈随的头发揉乱之后,道:“在你走后,李韵铭也帮你澄清了,说他脸上就是擦伤,跟你没什么关系,钱老师的指控没有任何依据。”
在提到‘钱老师’三个字的时候,刚爷眼中划过一抹厌恶。
教书育人。
从古至今,老师都是一个神圣的职业。
可总有人身体力行地在抹黑这个职业,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这些人根本不配称之为老师。
“哦。”沈随干巴巴地开口。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李韵铭这个人现在跟他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他也不好奇李韵铭这究竟又是来的哪一出。
曾经他们是兄弟,现在是陌路。
三观不同的人,迟早分道扬镳。
沈随也不可能因为他这个小小的示好,就能做到冰释前嫌。
而他更在意的点是:“他呢?在李韵铭出来澄清之前,他是怎么说的?”
这个他,特指沈行之。
沈随之所以会从办公室跑出去,多半是对他这个爹有些失望。
可血缘和友情不同,仍旧会多出那么半分期待。
他想要的不是一个将他视作继承人的父亲,而是一个会信任他,会担心他的爸爸。
“在你走后,沈总没说什么。”
听到李诚刚的话,沈随的眼神略微暗了暗。
虽然他也没有抱什么太大的期待,毕竟是意料之中的结局。
可亲耳听到之后,失落还是涌上心头。
或许是因为昨天早上,他们坐在沙发上等了他整整一夜,又给出了一份莫名其妙的通知吧。
陪他念高三?
这在普通家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他身上却是奢望。
刚爷没有错过他眼中的失望,悄悄勾起唇角:“可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沈总问了我一句话。”
他刻意压低了音调,让沈随不由自主地追问了一句:“什么?”
“沈总问我——如果从现在开始陪伴孩子,会不会太晚?”
李诚刚站起身,拍了拍沈随的肩膀,宣告家访结束。
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丢给沈随最后一句话。
“我告诉他,无论何时都不晚,这句话送给你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