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一天,中降者会气血两亏,继而发狂而死。
中降者死后,降头草便会透体而出,将死者尸骨也化作养分。
所以,每找到一株降头草,就等于找到了一具看不见的“尸体。”
然而这种降头最为可怕之处,在于它是“绝降。”
一旦落降,那中降者只有等死一途。
我虽然不清楚,陈癫公为什么会觉得孙老爷子想要降头草。
但他既然会有这种猜疑,那就说明,他手里肯定有这种阴毒的玩意儿。
想到这儿,我看了孙老爷子一眼。
他面色从容,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果然,孙老爷子干笑了两声,摇头道:“如果要那东西,我用不着找你帮忙。”
说着,孙老爷子走到我身边,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对陈癫公说:“我来,是想找你借一盏人皮灯,方便走夜路的时候,有东西能照个亮!”
听到老爷子的话,我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特别是他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更是让我心慌。
一看陈癫公他半张着嘴,瞪大了眼睛。
我猜他此刻的心情,估计和我差不多。
毕竟干我们这行的人,都知道人皮灯是什么东西。
我有点儿迷糊了,现在,到底谁才是“癫公”?
陈癫公咽了口吐沫,然后指着他自己问:“孙扒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孙扒皮,找我,要人皮灯?”
人陈癫公这话说得好。
就孙老的阴行手艺,还用得着跟别人借人皮灯?
难道不应该是别的人来找他借么?
这时,冯茹月拽了拽我的衣角,小声对我说:“你看那儿。”
我侧眼看去,看到屋子角落堆放着许多杂物。
那些东西,大部分看着都有些年头了。
但里头独独有一盏精美的台灯,特别扎眼。
我明白月姐是什么意思,可我并不认为,那就是人皮灯。
“喂!那个半死不活的娃娃!你眼睛往哪儿瞅呢?”
陈癫公一声厉喝,惊得我心头一颤。
他为什么会说我是“半死不活”?
无缘无故的,他不会找我这么个小辈的茬。
难不成,放在杂物堆里的台灯,真的是一盏人皮灯?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底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具体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可我总觉得,这个陈癫公,应该能帮我找到没见过的棺材。
“癫公,只要你把灯借给我们,那算我欠你个人情,怎么样?”
孙老这话的意思很明确。
显然,他并不想在陈癫公这儿,继续浪费时间。
依我看,单说实际价值,他送出的人情,可远远要超过一盏人皮灯。
陈癫公只要不是真的疯了,那就绝对没有理由拒绝这个条件。
毕竟我们只是借一盏人皮灯而已。
可我万万没想到,陈癫公在听了孙老提出的条件后,竟然冷笑道:“哼,孙扒皮,我已经说过了,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说着,陈癫公翻身下地,向我走来。
当他和我即将擦肩而过时,他的脚步顿了顿。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怨气。
不过这股怨气,好像并不属于陈癫公。
我似乎听了陌生的呢喃与哭诉。
那声音很轻、很脆,像是个女人。
可随着陈癫公走开后,我便再也听不到这个声音了。
过去我从没接触过灵巫萨衍,也不知道这种情况正不正常?
为了弄清我心里的疑惑,我转身想要跟上他的脚步。
不料,我才刚一转身,陈癫公竟然也转过身。
他冷冷地瞪着我:“娃娃,我劝你惜命,被好奇心害死的,可不止是猫!”
我听得出来,他说的每个字,都是劝告。
但正是因为惜命,我才会踏足这一行。
现在他要我不管不问,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对不起,做不到。
“陈老,我虽说涉世浅,但在行当里也混迹了些日子,不过就是一盏人皮灯而已,有那么邪乎么?”
听到我的话,陈癫公转而看向孙老爷子。
他眼里的警惕和敌意,始终没有消散。
孙老爷子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过了好一会儿,陈癫公才不屑道:“孙扒皮,阴山的手艺,你多少也该告诉这个娃娃一些……”
说完,陈癫公走到杂物堆旁。
他将那盏台灯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就把它扔给了我。
我接住台灯仔细查看,但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台灯的款式,是上个世纪流行的琉璃灯骨和香木灯托,十分精美。
我敢说,要是把它放到古玩店里,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可就在这时,孙老爷子却和陈癫公打起了哑谜:“癫公,几层皮?亮不亮?能见着主人么?”
陈癫公白了孙老一眼,没有好气地回答道:“十三层,亮不亮点完不就知道了么?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
而后,我们便离开了。
出来后,月姐便指着我手里的台灯问:“这就是人皮灯?”
她算是把我给问住了。
它是灯没错,但至于是不是人皮灯,还真不好说。
我摇了摇头解释道:“孙老既然说是,那就是,反正我是看不出来这东西的真假。”
“那它要怎么才会亮呢?”
月姐的疑惑,也是我的疑惑。
台灯不是灯笼,里面装的是灯泡,没电怎么亮?
看来一切只能等孙老爷子向我们慢慢解释了。
我和月姐在屋外等了好大一会儿功夫。
等孙老爷子从屋里走出来,房门“啪”地一声就关上了。
只听见陈癫公隔着门喊了一声:“娃娃!沿着村北老路走,千万别回头!”
撂下这句话,屋里就再没了动静。
我看孙老爷子那满脸笑意就知道,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随后,我们辗转回村里,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本来我打算直接去马庆家的。
可孙老爷子却让我别着急。
他要先让我知道,手里的这盏人皮灯该怎么用。
我们在村里一边闲逛,孙老爷子一边对我说:“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老癫公提到过一个词,阴山的手艺。”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
阴脉派的神秘和诡谲,我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