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雨停了。”兔子第一个跳出洞,大口吸着湿润的空气,“下来下来,快,爬到崖顶上去观雨后山景。”他叫着,抓着青藤往崖上攀,乔豆豆一声不响,跟着攀上去。

“梁晓冬,你先上,带我一把。”二毛说。

梁晓冬没回答,低着头上身摸摸,下身摸摸,又转身四处草丛中拨弄着。

“怎么啦?寻金子呀?”二毛问。

“是……那个……”梁晓冬的卡片不见了,真要命,过几个月就要进考场的。

“别……找了。”杨仙轻轻说。

“你……”梁晓冬抬起头,他看见杨仙不知什么时候把小辫散开了,墨黑的长发拥着脸庞,衬得她大眼愈加深、愈加清。

“诺,是这个么?我在洞口捡到的,皮筋断了,散了一地,我……”杨仙摊开手掌,梁晓冬看到了他的卡片,整整齐齐地被一根水绿的发带捆着,他愣住了。

“拿去呀,你要背熟的……”杨仙的声音象细细的山风。

“谢……谢……”梁晓冬的脸慢慢地红了。

“快上来呀,彩虹―!”兔子在山崖顶上叫唤着。

光灿灿的日头照得缀满雨珠的山林象水晶宫般辉煌,十三湾坡下的幼茶林被雨冲洗得一片葱绿,娇嫩可爱。

他们静静地伫立在山崖上,望着茶林在微风中飒飒地抖动着。这里有他们的汗水和心血,也曾经凝聚着他们的理想和憧憬……

“可惜……招工、返城,人都走了,有谁来喝这第一茬新茶……”乔豆豆感慨地说。

兔子冬地拍了下胸膛:“还有我在呢!君子一言,骊马难追,当年立下了誓言,我非等着喝这新茶。放心,到时候,我负责给大伙一人寄一斤。”

乔豆豆咬住了嘴唇,真讨厌,平时疯疯的什么愁都吓不倒,今天怎么老觉着眼泪要往外淌?兴许捅破了泪泉的堤坝?

兔子看见乔豆豆眼里亮闪闪的东西了,他想引她高兴,故意呵呵笑着说:“乔豆豆,我知道哪儿最长野百合的,以后,我年年给你儿子捎一包百合,好吗?”

乔豆豆的眼泪终于滚出来了。

“哎呀,你……”兔子急了,灵机一动说:“豆豆,咱们象以前一样,我伴奏,你唱,唱一段《十八相送》,好吗?”

乔豆豆抹着泪点点头。

兔子哼起了引子,乔豆豆用深情的依依不舍的声调唱了起来:“……十八里相送到长亭,十八里相送到―长―亭……”

“走呀,他们都下山了。”杨仙柔声地催着呆呆的梁晓冬,梁晓冬狠狠甩了下搭在额前的头发,迈开了沉重的步子。

杨仙跟在他身后,忽然,想起什么,“等等……”

“呵?”梁晓冬收住步子。

杨仙高高举起天蓝色的小水壶:“给……加了蜜的。

梁晓冬犹豫了一下,接过水壶,仰头喝起来,蜜水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来了……

杨仙撇开眼,不去看他的模样,她觉得心窝里有什么东西盛不住了,满得要溢出来……多好呀,水淋淋的螺螺岭!那么坚贞,那么情深,等待着,等待着……

螺螺岭在莹莹的水色和和熙的日光中,愈显出了她的秀丽娇媚。

一九八二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