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时。
“哗哗哗!”
一场大雨忽然从漆黑的天幕垮塌而下,笼罩着整个世界。
牢狱之中。
伴随着下雨,温度骤降,冷得人瑟瑟发抖。
外面还电闪雷鸣,狰狞可怕。
帝安宁蜷缩在墙角,吓得脸色苍白,小身体在不断颤抖着。
她最怕打雷下雨天。
往常这种天气,明妃都会把她抱在怀里,一下接着一下的拍扶着,一句又一句温柔地说:
“宁儿别怕,娘在。”
“无论何时,娘会永远保护你。”
可现在……
帝台隐立在那监狱之中,看着帝安宁小小的身躯,长眉紧皱。
他想过去抱抱自己的妹妹,却连这扇大门也出不去。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蜷缩成小小一团,在那边又害怕又恐慌,却硬是不肯发出哭声。
“宁儿……”
“再忍忍。”
“会出去的,我们可以出去。”
可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又渐弱下来。
直到现在,还把希望放在一个认识不久的女子身上,不是很可笑么……
连周家也无法救他们,连护了他们一生的母妃、如同苍天大树的母妃也轰然倒塌。
甚至那个他信任一生的十一弟,也可能是罪魁祸首。
还能指望一个外人吗?
帝台隐忽然觉得自己愈加可笑。
曾经以为尊贵亲和的家,原来不知不觉间是龙潭虎穴。
恍然回首,孤立无援。
帝台隐手心紧握,开始思索着破局之法。
可就在这时!
忽然!
有一刺客从外飞身而入!
“嚓!”的一声,那锋利的剑劈断铁链。
来者却不是救他们,而是进入监狱之中,朝着他直刺而来!
“哥哥!”
帝安宁瞳孔顿时紧缩,失声大喊。
帝台隐长眉也紧皱,武功极弱的他一个侧身,险险避过。
可那刺客手法狠戾,又直接朝着他心脏刺去。
“嚓!”
破锦声起,锋利的剑尖直刺入帝台隐的心脏。
一切只是转瞬之间,防不胜防。
“有刺客!有刺客!”
外面忽然传来衙役的喊声,一群衙役从外追来。
黑衣人目光一凛,抽出长剑,转身朝外飞去。
而伴随着长剑抽出,帝台隐的胸膛之处流出大量鲜血,血流如注。
他身形一晃,看着远处帝安宁那慌张的身影。
宁儿……别怕……
他想安抚,可话还未说出一个字,便“咚”的一声晕厥倒地。
帝安宁眼睁睁看着自己哥哥倒下去,倒在血泊之中。
“哥哥!哥哥!”
她的哭喊声悲天恸地,声嘶力竭。
那个大姐姐才答应了要救他们出去,可就来了刺客吗?
哥哥也要和母亲一样死去,就此离开她吗!
而外面的衙役到底是没追到刺客,又赶紧冲进来查看情况。
就见帝台隐倒在血泊之中,鲜血直涌。
很快,全宫轰动!
诏狱中闯入刺客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本已睡于龙床的皇帝被叫醒,勃然大怒。
各宫不少皇子公主也被吵醒,因为刺客还未抓到,人心惶惶!
不少嫔妃、公主们胆子小,跑去龙寝殿外殿找皇帝,由金甲卫们团团把守。
皇帝披着龙袍坐于龙椅之上,看着混乱的皇宫,冷声命令:
“彻查!将刺客缉拿归案!”
帝台隐到底是个皇子,还未到行刑之时,就是还未死之时。
刺杀帝台隐,也是藐视皇威!
皇帝还下了命令,让傅承祁与钟柏等御医被连夜入诏狱,尽全力救治帝台隐。
帝安宁也吓得晕厥,发了高烧一直昏迷不醒。
太医院之人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
许久后、
钟柏昌进入宫中,汇报:
“启禀皇上,刺客是下了死手,直刺九殿下心脏,利剑入脏一分,九殿下已在鬼门关中游晃!
臣等皆不能保证、九殿下能平安无恙……”
帝高祁眸色微变。
到底是他的一个儿子。
他赐死,与被人杀死,迥然不同!
死讯到来这一刻,也抨击着他的心脏。
旁边的帝渔也来了。
她是连夜赶来的,因为听说有刺客,害怕,不敢一个人睡。
皇帝向来对她宠溺,任由她随意出入。
此刻,帝渔听见帝台隐的危机,吓得脸色顿时苍白。
“啪嗒!”一声。
她手中刚捧着的热茶也落地,发出清脆的碎响。
帝高祁侧目看去,就见柔弱的帝渔吓得不轻,脸色惨白如纸。
那弱不禁风的模样,让帝高祁脑海里顿时浮现起曾经其母妃的模样。
他想护住那人的,可那人到底还是死了……
帝高祁拉住帝渔的手轻轻拍抚:
“渔儿勿怕,朕在!
金甲卫也在,无人能伤你分毫!”
“可……可渔儿害怕……”
帝渔颤颤巍巍的,说话也不利索。
“渔儿觉得很不正常……明妃娘娘是好人……九哥哥也是好人……
曾经渔儿想与他们交好,多亲近亲近,可他们都说父皇太过喜欢我……他们必须得避嫌……”
因为帝渔的身份,在皇帝这里受宠爱的程度,其实无数人用尽了心思接近她。
但凡她在皇帝面前说一句好话,那些人都可能飞黄腾达。
接近她,就等同于是终南捷径。
可明妃与帝台隐是真的淡泊名利,从没有主动接近过帝渔一丝半毫……
帝高祁听得眉心一皱:“还有此事?”
“父……父皇……渔儿不敢撒谎……”
帝渔忐忑地就要往地下跪:
“渔儿若有半句假话,便如母妃一般不得好……”
“渔儿!”
帝高祁连忙打断她的话,将她扶起来,还紧握住她手拍扶:
“父皇信你。”
这么多年来,帝渔从没有说过半句谎话,胆子又小,怎么敢在他跟前胡言乱语?
那日帝高祁勃然大怒,只觉得明妃与帝台隐运筹帷幄,暗中计划一切。
可如今听帝渔这么一说……
帝渔又惶恐地说:“御史台……听说御史台还在调查……明日才是明妃娘娘与九哥哥、安宁妹妹的死期……
可今日……今日明妃娘娘就死了,九哥哥还遇刺……”
“渔儿害怕,害怕是有人针对九哥哥,或者……或者往后也会针对其他皇子公主,针对渔儿……是不是……”
帝渔是真的胆小的样子,从小到大宫中一出点事情,她都会草木皆兵,吓得直哭。
这一番恐慌的话语,在外人看来只觉得她是胆小懦弱。
但帝高祁眸色却深了又深。
是啊。
明日帝台隐一家才会被问斩,但今日就接连出事。
对方显然是想趁早杀了他们!将事情很快平息定论!
兴许,更有可能是担心御史台与刑部之人调查到什么……
那玉佛信纸之事,恐怕更不是那么简单……
帝渔似乎越想越害怕,紧紧拽住帝高祁的手臂:
“父皇……送渔儿出宫好不好……渔儿不要做公主……不想待在这勾心斗角的皇宫……渔儿只想做一个市井人家的平凡女子……”
她可怜兮兮地凝视帝高祁,眼泪还从那莹莹的眼眶之中滚落而出。
那清秀柔弱的面容,如同风中摇曳的无名小花。
帝高祁脑海里忽然又浮现起一人。
那人也曾这么凝视着他,悲婉道:
“皇上,求你放过我吧,宫中没有真情,只有无止尽的厮杀、残害。
我不要荣华富贵,不要锦衣玉食,只想平平常常、淡饭粗茶……”
曾经他说:“你是朕的!不可离开朕!朕会护你!
朕在一日,谁敢动你分毫!”
曾经他以为他能护住她,可最后……
她说得对,宫中只有无止尽的厮杀、残害。
所以……
明妃、帝台隐,帝安宁,也是被残害之人吗?
帝高祁眸光不断流转。
片刻后,冷声吩咐:
“将九皇子与安宁公主送回殿,刺客未查明之前,严加照顾!”
他目光还落在钟柏昌身上,“若救不活九皇子,太医院全去陪葬!”
雨还在下。
闪电狰狞。
但那两人就这么被送回宫殿,离开冰冷的诏狱。
这也意味着、斩首之刑取消了!
赢宫议事殿。
云惊凰已回来,卸掉易容。
容稷正脱下夜行衣,将剑尖的鲜血擦干净。
他道:“九皇子虽伤势过重,但不会危及性命,休养一段时日就能康复。”
这个计划,的确是云惊凰策划的新方案!
现如今明妃已写下认罪书,想救下他们,绝无翻案的可能。
唯有破釜沉舟、利用帝高祁的多疑,让其自己怀疑其中有问题。
帝渔公主,在此发生了最大的作用。
也是容稷凭借着之前的那块腰牌,悄无声息去见过帝渔一面。
当时,容稷逼不得已夜入公主殿。
帝渔看到他时,吓得险些失声尖叫。
还是容稷提前有防备,跃身上前,捂住她的嘴。
他只说了大概的方案,让帝渔公主配合。
离开时,帝渔还吓得魂不守舍、眼泪直流。
容稷觉得此举恐怕不一定能成功,但没想到帝渔竟然真的办到了……
云惊凰眸色也微微发亮。
救下帝台隐,这不是结束,而是与帝长渊正面迎战的开始!
前世帝长渊与云京歌是最终的胜利者。
帝长渊甚至比云京歌更为可怕,看中云京歌背后的势力,一直运筹帷幄,颠覆天下。
最可恨的是,帝长渊使用美男计,一次又一次蛊惑她、乱她心智。
她蠢,她该死。
但她也绝不会放过帝长渊!
帝长渊欺骗她一世,利用她夺走帝懿的皇位,这一世,全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