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子岩的药酒具有致幻力。

在灌了成瑜酒后,他又在成瑜耳边说了几句话。

在药酒的作用下,成瑜将那几句话深深地烙在了脑海里。一来到洞房,就照模照样地执行。

这些,是成瑜为了挽回面子,事后与我解释的。

我全当耳边风。

因为风子岩的一场恶作剧,我的新婚夜变得极其难忘。下次见到他,可要好好地谢过。

大礼朝廷命官成亲的休假日一共三天。第四日,我就穿上朝廷派发的官服去翰林院报到。

宫墙连绵,翰林院就在西廊外。荆月早早地就被拦在宫门外,说是朝廷命官做事,不可私带婢仆。毕竟,翰林院中有诸多禁本、机密。

荆月很不放心。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紧张。

翰林院中官员众多,许多又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在那里,我能出什么事?

前方就是目的地了,刻了“翰林院”三个字的牌匾高挂。

我加快脚步,不料一人蓦地出现在我身侧,在我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亲亲热热地挽了我的胳膊:“赵小姐。”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朱夭夭这个活祖宗,立即换上不胜惶恐的表情,并且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抽回来:“是哪阵风,把长公主吹到翰林院来了?”

她继续挽住我的胳膊,道:“这不赵小姐第一次来翰林院报到,本宫怕你吃亏。你可别以为满腹经纶之人都是好相与的,实则都是些冥顽不灵的老顽固。他们清高、孤傲,谁也瞧不上谁。你这后生一来,指不定要怎么为难你。不过……”

朱夭夭拉长声音,眼有得色:“若是本宫陪你来的,那就大不一样了。有本宫这层关系在,谁也不敢轻看了你。只要你以后循规蹈矩,不要被人抓到错处,那些老臣再怎么固执虚伪,都不能把你怎么样!”

“如此说来,微臣还要谢谢长公主了。”

我在心中冷笑。

敢情她巴巴地跑过来,就是为了在我面前炫耀她的身份。其实大可不必,长公主的受宠人尽皆知。

真不知道淑妃这个母妃是怎么当的,把长公主教成了这般无脑的模样,反而是养子朱宣,成熟稳重又心机深沉。

还有朱夭夭一口一口赵小姐,分明就是不承认我世子妃的身份。心思全写在脸上了,半桶水“咣当咣当”响。也难怪,会被赵娉婷哄得团团转。

赵娉婷爱上成瑜,是因为赵赟那张破嘴;朱夭夭表现出对成瑜的兴趣,则是靠赵娉婷胡吹。

她们丝毫没有自我,更没有判断之能,活在虚幻的世界里,靠着幻想支撑信念。

说到底,是同一类人——

可怜人。

朱夭夭还在洋洋得意:“谢字倒不必,本宫最喜助人。何况你是娉婷的姐姐,也便是本宫的朋友。以后若有何事解决不了,可以前来寻找本宫。”

“不必了。”

“赵小姐莫要难为情,本宫施恩不图报。喏,这是本宫宫中的令牌,拿此令牌就可在本宫宫中畅行。”

“真的不必……”我推辞。

朱夭夭任性地将令牌往我手里一塞,专横道:“拿好了,本宫走了。记着本宫的话,有事可以随时来找。”

我摸着那烫手的令牌,收也不是,扔也不是。只能下次寻个机会,辛苦一趟自己去还了。

正要收好,一个大约三十几岁的男子出来,见到我手中之物,脸色有些难看。但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礼仪,他捋了捋官服问:“阁下可是新上任的执笔小吏赵年年?”

我向他作揖:“赵年年见过大人。”

男子皱了皱眉,道:“请跟我来。”

他将我带到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大人面前,对着老大人耳语几句。老大人原本慈祥温和的脸,在听到男子的话后变得严肃起来。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看得我心底发毛,然后淡淡道:“仲春,你去给她安排差事吧。”

汪仲春弯腰行礼:“是。”

我心中虽有疙瘩,但第一天上任,总归不敢多问,跟着汪大人来到了一处书屋。他指了指几架子的书道:“去打盆水来,将这里都擦干净。桌椅板凳也要一尘不染。还有,地也得拖了。”

我想说自己是执笔的,怎么过来做下人的活儿。他像是猜出了我的想法,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千言万语都被堵在了喉间。

再看看自己的肚子,月份已大,胎儿稳健,做些粗活不妨事儿。想着自己是新人,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将来还要继续共事,不要一开始就把关系弄僵。

我花了半天工夫就将屋子打扫干净了。

实在无事可干,就去找同僚。出去,发现大家都不在。此时正是饭点,肚子唱起了空城计。我四处寻找,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找到了膳堂,却发现大家差不多已经吃完,只剩下一些残羹冷炙。

我走过去,所有的人都看着我。但没有人与我打招呼,目光中充满了轻视。

这叫我有些坐立不安。

随便打了一碗白饭,就着汤汁吃下。

整个翰林院会与我说话的就只有汪仲春一个,我只能再去找他。

他却好像故意躲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去翻看了当值的记录,发现他今日值的是一整天。

故意躲我无疑了。

那我还找他做什么?

就这样,我虚度了一个下午。

夕阳西斜,临近回家之际,汪大人才出现。他检查了我的劳动,吹毛求疵:“本官看这架子,擦得不甚干净啊。”

我忍他许久,再也受不了了:“汪大人,您对下官有何不满,尽管道来。故意刁难,是否全无读书人之风?下官熟读孔孟之道,未曾听说有这样的理儿。今日下官无论如何,都要讨个说法!”

汪仲春冷笑道:“熟读孔孟之道,却不守孔孟之礼,还要怪他人没有读书人之风,本官今儿算是见识了。对了,等下离宫之时,将你的礼物拿回去。本官虽然清贫,却不是见钱眼开之人。别让你的东西,污了翰林院这清静之地。”

什么礼物?

我怎么听不懂呢。

难道有人假借我的名义,给翰林院的官员行贿!

我得把事情搞清楚,上前几步拦住了他:“汪大人,还请说得详细些。”

他对我甚为不屑,绕开便要走。

我把心一横,双臂撑在门框上:“是我做的,我认;不是我做的,谁也别想冤枉了我。今日汪大人必须把话说清楚,否则我叫你出不了这个门!”

他气愤道:“你……大胆!无礼!”

迂腐,愚蠢!

我破罐破摔:“汪大人再不说,我就躺在地上了。你可别忘了,我身怀有孕,如果我大喊,是你想要轻薄我,轻薄不成,故意推我……”

“你敢?”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数一二三,你看我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