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的好日子,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我在红纱的覆盖下端端正正地坐好,等着主婚人喊拜堂。

成瑜告诉过我,今日的主婚人是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是他与大皇子派人在京城里特意寻来,费了好一番功夫。

两人皆年逾花甲、身体健康、爱情幸福、儿孙满堂。这样的老人家,是受上天眷顾的,身上有福泽。由她们主婚的新人,一定也可以像她们一样圆满。

等待的过程并不长,然而赵娉婷还是“见缝插针”地进来了。她脸上微笑着,一只独眼却闪着渗人的光:“江年年,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她到今日,还不肯承认我是赵府的大小姐。

荆月出手就想将她拖出去。

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和她一般见识。再则万一她在我的婚礼上发疯,毁了这个足以让我铭记一生的大日子可怎么办?

对一个活死人,我有的是心胸。

所以我出言制止了荆月,掀开了头纱:“赵娉婷,你是来恭喜我的吗?”

她提高了声音,反问:“恭喜?我为什么要恭喜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阿瑜哥,我爱他比你爱他还要早得多。可是,最后他却选择了你。不,是你**他选择了你。你凭什么?你连美人都称不上。”

“我是不是美人,轮不到你来评判。”

她走到了镜子前,摸着自己的脸:“我多好看啊,眼睛比你大,鼻梁比你挺,嘴唇比你娇媚,肌肤比你白皙。我究竟哪里不如你,败得这么彻底?”

我神色淡淡道:“我的长处,说来不值一提,只不过不多不少,刚好两只眼睛罢了。”

她闻言再也无法维持脸上的假笑,恨恨道:“江年年,你可曾听过一句话——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今日我过来,就是想将此言送给你。现在你笑得多快活,将来就有多痛苦。”

“好啊,那我就拭目以待。”我眼睫朝下,望向她的肚子,“母凭子贵,你现在能倚仗的也就只有肚子里的这块肉了,可千万要好生照料着,不要一个跟头摔没了。”

“你……”

她还想说些恶毒的话来诅咒我,长公主正好寻来:“娉婷,原来你在这里。”

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连称呼都变了。两人的关系,显然十分亲昵。

赵娉婷见到朱夭夭,又换回了温和的笑脸:“长姐成亲,做妹妹的总要过来道一声祝福。说来真是羡慕姐姐,能嫁给全天下最英勇的好儿郎。”

朱夭夭若有所思。

正好外头敲了锣鼓,主婚的婆婆扯着嗓子一齐大喊:“拜堂。”

几个丫鬟进来,将我扶了出去。大概走了五六十步,一只略有些沧桑的手接过了我。

爹爹牵着我的手,将我托付给成瑜:“以后,年年要你照顾了。”

成瑜精神很好,声音铿锵:“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会的。”

透过余光,我看到了另外一对新人的鞋子。

我们一齐走向堂前,在老婆婆的祝福下行成亲之礼。

这礼对我而言是风风光光;可大皇子是朱家子孙,对他来说是委屈了的。既无亲爹在场,亦无养母来贺,只有一个白面斯文的年轻公公,替皇上带了几句祝福的话。

婚礼过后,大皇子势必被人议论。

礼毕,我被送入了洞房。

为了保证我的安全,荆月一直在我边上。

她拿了许多果脯给我充饥,时不时地还站在门口张望。那性子,比我还急。

成瑜陪人喝酒是避免不了,干等又无趣。我问荆月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她说下棋。

我掀了盖头摘下凤冠从**下来,拍了拍桌子道:“来几盘儿。”

荆月打架不错,下棋的手艺可真一言难尽。我已经故意让她数子了,她还输得那样惨烈。

到后来她干脆把棋子一推,闷闷道:“不来了,总下不过夫人。还是让主子陪你下,主子的棋艺应当与夫人不相上下。”

我毫不谦虚道:“那你真是高看他了,他亦是我的手下败将。”

荆月吃惊得嘴都合不拢:“连主子都输给你了?”

我认真点头。

她托着腮,比我还认真道:“我知道王爷书房里有局残棋,变化玄妙,王爷参了很多年都没有参透,夫人有空之时可以试试。到时候,一定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王爷也会更加欣赏夫人。”

北陵王欣赏我,固然能让我在府里的日子好过一些。可真正的幸福,绝不是来源于公婆。

成瑜对我坚定不移的爱,才能让我在王府站稳脚跟。

这些,荆月不懂。

但看着她期待满满的样子,我没有拒绝:“好啊,等有空了我就去破它一破。”

“破”字刚落地,门就被推开。风儿裹着一阵酒味,将成瑜送了进来。

成瑜有些醉了,半眯着眼睛道:“夫人要破什么?”

“破残局。”我起身去扶她。

他却十分严肃地摇了摇头,指着我道:“你,戴好凤冠,盖上头纱,坐回去。”

我不懂他在搞什么名堂,嘀咕了一句:“迂腐。”

他显然听见了,嘴角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眼睛也抽搐了,一直朝着荆月直抽抽。直到荆月出去了,才恢复正常。

他拿起喜棒,挑开了我的头纱。明明早已看过我千百遍,还要痴痴地盯好一会儿,再违心地说上一句:“真美。”

说完后又温柔地替我摘冠,摘完后再揉一揉我的脑袋,双眼里充满做作的心疼,语气更是让人受不了:“夫人,这冠子很重吧,戴了这么久,你的小脑袋疼不疼。来,夫君替你吹吹。”

我感觉成瑜的脑子坏掉了。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吹了红烛来脱我的喜服。我摸着肚子警惕地问:“你做什么?”

他无辜地摊了摊手:“无它。只是听说妇人孕中容易抽筋,为夫给妇人按按腿。”

我实在又累又困,只好由着他胡来。

他的手掌宽大有力,让人觉得安心。

没过多久,我便沉沉地睡着了。

等到醒来,已是第二天天亮。我的肚子“咕咕”地叫了,想要起身下床去寻东西吃。

这么一动,成瑜也醒了。

他摸着脑袋,问:“昨天我喝了酒后,有没有做出什么不大正常的事?”

“什么叫不大正常?”我反问。

他脸上现出挣扎的神色,犹豫了好半天道:“比如,给你呼呼……”

我如实道:“有啊,还不只这些。”然后言简意赅地,将他的狗腿说了一遍。

他抓着头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强烈的愤怒使他快速从**跳了下来,又快速地穿上了衣裳。

我叫住他:“你要去哪里?”

他咬牙切齿道:“去找风子岩算账!”

门刚推开,荆月就端着水盆出现在他面前:“主子,您找风公子?他早走了,不过给您留了东西。”

“什么东西?”

“几坛子药酒,说是千金难买。还说您最爱喝这个,叫您不要谢他。”

成瑜恶狠狠地从牙缝中逼出一句话:“风子岩,我迟早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