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瑜跪在地上,毫发无伤。
我的话,禁卫军统领听进去了。
成瑜见到受伤的我,神情有些激动:“年年,你怎么样?”
为了安抚他,也顺便让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点点头,安慰道:“父皇已经叫太医替我诊治过了,没什么大碍。”
他的眼里晕开震惊的光轮:“你说……你是皇上的女儿?”
“是,我娘亲口说的。所以,父皇不会杀我,也不会杀他的外孙和外孙女。”我转过头,望着皇上,“父皇,您说是吗?”
我娘就在旁边躺着。
就为着太医说的,我娘靠着一口气支撑,且能听到外面发生的事,皇上才将成瑜叫进来,当着我娘的面儿审理造反一案。
皇上没有否认:“朕不会杀掉朕与庭缚的血脉,那是我与她曾经在一起的见证。朕,很珍惜这段缘分。至于你……”
皇上顿了顿:“你说你突然举兵,是为人陷害,有何证据?”
成瑜道:“盖了皇上御玺的圣旨就是最好的证据。”
“圣旨在何处?”
“在荆芥那。”
押着成瑜的禁卫军统领闻言一拱手:“皇上,臣已经将人带来。”
“快传。”
“是。”
荆芥步入殿内,进到内室,跪在成瑜身边,高举双手:“皇上,圣旨在此。”
禁卫军统领接过,放至皇上掌心。
皇上打开一看,脸色有异。
“来传圣旨的人是谁?”
荆芥道:“元帅听到圣旨时,心中其实是有所怀疑的。他相信皇上是明君,不会随意斩杀功臣家眷。所以只带了少量人马,连夜赶路,为的只是问个明白,以图心安。他对皇上赤胆忠心,从来没想过要反,一切,都是有人从中陷害。那传旨人的样貌,元帅也早就画了下来,就在此处,请皇上过目。”
荆芥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着的宣纸,呈给皇上。
我一看,颇觉眼熟:“这不是伺候长公主的魏公公吗?”
“可长公主现在在北疆,为了能搬到救兵,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幸福,长公主如此大义,绝无可能有谋逆之心。”荆芥接着我的话道。
唯一有可能的人,只剩下淑妃了。
长公主身边的人,都是淑妃安排。
皇上脸色沉沉,道:“来人,召淑妃。”
想了想,又道:“把袁随也一块儿叫过来。”
太监去得快,回得也快。淑妃与袁随,双双跪在皇帝脚下。
淑妃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皇上,您找臣妾,所为何事?”
皇帝抓起圣旨甩在地上:“你做的好事,自己看!”
淑妃展开,泫然欲泣:“皇上,这……这……臣妾看不懂啊。”
皇上冷哼:“除了你,还有谁能触碰到朕的御玺?”
淑妃的眼泪晶莹剔透,如珍珠般一颗一颗落下去:“皇上,臣妾真的不知。”
皇上又将画扔在她脚下:“那这个人,你可认得?”
淑妃捡起来,连连点头道:“认得,这是夭夭宫里的太监,是臣妾见他为人可靠,做事踏实,特意拨去夭夭宫里的。”
“哦,那你能不能回答朕,好端端的,他怎去了成瑜的帐篷传旨?”
淑妃一脸无辜:“皇上,臣妾没有。臣妾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求皇上明察啊。”
皇帝彻底对她失去了信任,冷漠道:“好,就让朕来告诉你,你怀了身孕,太医说是个皇子,为了让你自己的孩子当上太子,你决定杀了所有有可能拦路的人。成家琰琰与宣儿是夫妻,你怕成瑜帮助宣儿,所以迫不及待,要除了这两大眼中钉!你伪造圣旨,挑拨离间,诱使成瑜出兵,迫他造反……”
“臣妾是冤枉的。”
“臣是冤枉的。”
几乎同时,淑妃和成瑜一起出声。
淑妃道:“这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臣妾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这些年,臣妾将宣儿视如己出,待宣儿,比待亲生的夭夭还要好。天理昭然,臣妾问心无愧。”
成瑜接着道:“臣没有谋反,臣只是挂心家人前来看看。从古至今,还未有人只带这点兵马就谋反的。”
淑妃讥讽:“也许,是成元帅技高人胆大。本宫怎么听说,成将军拉弓想要射死皇上呢?”
成瑜反驳:“淑妃娘娘人在深宫,消息倒是灵通。”
“有关皇上,本宫不能不关心。”
成瑜不再理她,而是看着皇上:“启禀皇上,有人做了周密的计划,想要伪造臣谋反的假象。当时臣跑到城墙下,与禁卫军统领解释自己的来意,突然,从天而降一个箱子。里头,装的却是微臣父亲的人头。”
说到此处,成瑜的眼圈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有人提前杀死了微臣的父亲,令微臣方寸大乱。且箱子里还有一张纸条,说离皇上越近的人,就是杀死微臣父亲的凶手。这纸条漏洞百出,可臣当时真是伤心坏了,故而未加思考,就愤怒了射向皇上身边的人。皇上明鉴。臣绝无害君之心。”
成瑜说这些,想来是临时所编。
禁不得淑妃细问。
“敢问成元帅,那纸条现在何处?”
“随风飘走了。”
“飘走了?”淑妃故作夸张,“成元帅可是连画像都能提前准备好的人,怎会让这么重要的证据飘走?”
成瑜反讽:“假如此刻娘娘的族人全被拉到午门砍头,全族尽灭,像娘娘这般端庄优雅之人,还能维持几分镇定理智?”
“你……”淑妃涨红了脸,显然是气得不轻。
成瑜打断了他:“臣虽然弄丢了一样证据,但另一样证据,却是你这高高在上的淑妃娘娘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娘娘杀了臣的父亲,而臣远征前在父亲身边留下了护卫,父亲死了,说明护卫也死了。娘娘十分厉害,暗暗栽培出那般厉害的刺客。可臣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习惯到处做记号。”
说罢,他拱手请求皇帝:“求皇上派禁卫军与荆芥一起,去臣父亲所居之处查找线索。只要查出刺客的来源,就能顺藤摸瓜查到主谋!”
雨淅淅沥沥地下,一队人走出皇城。
淑妃已不具之前的信心,眼里的光芒愈来愈黯淡。
唯有那司天监正袁随,始终一声不吭。
皇上坐在娘亲的身边,一边批阅奏疏,一边照顾娘亲。爹爹站在离娘亲很远的地方,一眼都没有望。
皇上已经将娘亲当成他的人了,不会再允许任何人夺走。爹爹为了大家,沉默不言。
气氛尴尬,一直到荆芥等人回来。
禁卫军一名小将道:“回皇上,成敬住所确有记号,根据荆芥的详述,臣等找到了一处山洞。里头,有练兵的痕迹。其实严格说来,也不叫练兵,因为山洞不大,只能容纳几百个人施展拳脚,若是豢养暗卫,倒是大有可能。另外,臣等也单独审问了成元帅手底下的一些人,所说记号的内容与荆芥所言,并无二致。”
皇上站起了身,走至淑妃身边,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淑妃的脸上:“贱人,你还有何话说?”
淑妃捂着脸,倒在地上,又倔强地爬起来,抱住皇帝的双腿:“皇上,这也不能证明刺客是臣妾豢养的呀。”
皇上不耐烦地踢开了她:“来人,将淑妃关入刑室,严刑拷打,务必要审出结果。”
淑妃涕泪横流:“皇上,臣妾不能入刑室,臣妾还怀着您的孩子,朱家的子嗣啊!何况,臣妾还有另外的证据!臣妾可以证明,假传圣旨的绝不是臣妾的人,是成瑜伪造画像,栽赃到臣妾的头上。”
我的心一颤,不由自主地去看成瑜。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然而他身边的荆芥,瞳孔微不可见地缩了一下。
莫非,淑妃所言,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