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琰琰在看到太子那怒气冲冲的脸庞时,就明白了一件事——
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
人不自救,天都难佑。
成家的人都死光了,她只剩下大哥这一个亲人。太子不肯看在她的面子上饶了成瑜,反而背着她给成瑜下蛊。
这件事,她永远也无法原谅。
除了大哥和承平,她还剩下什么呢?
在冰冷的夜里,她无数次感到彷徨——自己跟着太子,到底值不值得。
亲人是她的底线。
太子能保护好她的亲人,她才会试着去真心待他。
就算保护不了,也不要去伤害。
成瑜身上的蛊,成了她心中永远的伤痛。
她也有反复想过自己究竟要不要去找钱婉儿,可所有的理智在情绪面前全部瓦解。
她不是只图着帮助钱婉儿去的,而是要跟太子怄这口气。
与他作对,破坏他的好事。
至于结果,她才不管。
其实她心中隐隐有这样一个意识——太子不会杀她。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敢大胆地报复。
但是她自己并没有察觉到,所有与太子有关的事都顺心而为。
此时她的喉咙被太子掐着,她没有一丝一毫地害怕,而是冷笑一声,道:“尊贵的太子殿下,未来的皇上,您还未登基,就想手刃发妻了吗?”
太子比她高许多,居高临下道:“成琰琰,你疯了?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就不怕我掐死你!”
成琰琰迎着他愤怒的目光,道:“我做都做了,还在乎这几句话吗?太子殿下若不怕承平失去母亲,像您这般可怜地长大,就尽管杀了我,泄心头之恨!”
太子听到这句话后,眼中怒火不降反升。
成琰琰准确戳中了他记忆中最痛的点,令他勃然大怒。
“成琰琰,你再说一遍试试!”
成琰琰便准确地又复述了一遍。
太子一只手仍然掐着她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暴起。另一只手则松开了腰,握紧成拳。成琰琰只觉耳边风声传来,太子一拳朝她太阳穴打来。可就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太子的拳头拐了个弯。
“砰”的一声,身后的墙壁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一拳发力之大,让太子没有办法撤回,无奈之下,只能改变方向。
成琰琰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
她侧首一看,发现太子拳头上沾满了血。墙上也一片斑驳,俱是鲜红血迹。
毕竟曾经也有过相敬如宾的恩爱时刻,成琰琰下意识地掏出了手帕,刚想为太子擦拭,又被理智劝住。
太子却敏锐地发现了她的这一举动,问:“你是在关心我?”
成琰琰否认:“没有。”
太子一把夺过她欲藏起来的帕子,道:“还想骗我?”
成琰琰嘴硬:“我只是怕自己死了,承平失去母亲而已。如果你把这理解为我的求生欲,那我也不反对。”
成琰琰总有能激怒太子的办法。
太子恶狠狠地用帕子擦干净手,再将之扔在地上,用脚踩了几下,道:“你以为我会稀罕?”
“还有,不要总拿承平母亲的身份来要挟我!我跟父皇不同,我的孩子,非但不会受到忌惮,还会得到我全心全意的爱,就算承平没了你,一样能够平安健康地长大。所以成琰琰,你有什么底气和我说这种话?”
成琰琰语塞。
太子道:“你既敢招惹我,就该明白招惹我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屡屡挑战我的底线,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成琰琰一惊:“你当真要下手杀我?”
太子道:“杀你岂非便宜了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这一句,太子就扛着成琰琰到了榻上。
成琰琰想假于物,眼睛四处搜寻。
太子凉凉地说:“别找了,死了那份心吧。就算给你一把利剑,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太子离去后,有丫鬟来收拾屋子,成琰琰心情不佳,叫她出去。
丫鬟应了声:“是。”在临走之前捡起了地上那块帕子。
来到后门,打算扔掉。
太子冷不丁出现在她面前:“我叫你去伺候太子妃,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丫鬟见了他有些胆怯,道:“太子妃不让奴婢伺候。”
“你见到她时,她是什么表情,有没有哭?有没有扔东西?”太子没有意识到自己话中的急迫。
丫鬟想了想的,道:“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太子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颇为郁闷。正待离开,一眼瞥见了丫鬟手中的帕子,道:“大晚上的,你要出去作甚?”
丫鬟结结巴巴:“是……是太子您……叫奴婢去打扫太子妃的屋子……奴婢临走之时……顺便……顺便把帕子捡了出来。这料子染了血迹,是洗不干净了的,奴婢就想着,拿到外面去扔掉……”
“不必了。”太子一把夺过,“我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少双眼睛盯着。旁人若见了,会怎么想?不若将之交予我,我去处理。”
太子找了条河,清洗着成琰琰的手帕。
成亲至今,成琰琰还未送过他任何东西。上回与几位官员商议事情时,他见到有个人随身配着个香囊,一议完,就跟同僚炫耀,说是媳妇亲手绣的,把太子给羡慕的。
这种感情,他也想要。
他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个极度渴望感情之人。
与成琰琰相结合,一开始固然是利益合作,可处得久了,渐渐地生出点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来。
帕子很薄,搭在树上被风吹了半个时辰就干了。他就这样在黑夜中坐着,看了半个时辰的星星。
星光很亮,星星会眨眼睛。
他在星星眨眼睛的那一瞬间,想到了可爱的承平。
承平与他,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眉眼之间,又带着琰琰的温柔。
想着想着,他就笑了。
太子心情大好,连夜敲开了一家店铺的门。那铺子是风家开的,掌柜的与伙计都挺热情。
他们不知道太子的身份。
他们对每一位客人都热情。
太子选了一个图案空白的香囊壳子,把手帕塞进去充作棉絮,再系上一串流苏,倒是有模有样。
他满意极了,挂在腰间。走路带风,精神昂扬。
他决定去办正事,一路走到了钱婉儿住的宅子里。
有他的人在,钱婉儿跑不了。
但成琰琰对她说了这么多,有可能会坏他的好事。他必须确保钱婉儿这颗棋子,还有利用的价值。
要怪,就怪她的父亲。
做一个无欲无求的忠臣多好,偏偏想着要当国丈。
朱宣眼里容不下沙子,更容不下狼子野心。
他来到钱婉儿屋外时,里头还亮着灯。
轻轻地推门进去,发现钱婉儿还没有睡。走近了,才看到她满眼泪痕。
“婉儿。”朱宣叫。
钱婉儿瞥过头去,泪水流得更凶。
朱宣就站在她的床榻前,道:“之前,我不是故意推你的,我是急着想为你讨回公道,才回去找她。”
太子很坦**,说出了自己的去向。
“成家,没有省油的灯。”太子继续说道,“成琰琰不是好惹的,比你的妹妹更精于算计,我不想你树敌太多,就回去安抚她。现在,她已经相信我要和你一刀两断。”
钱婉儿急了,坐了起来:“殿下当真要和我一刀两断?”
朱宣柔声哄道:“怎么会呢?这是骗她的。等到你有了重大功劳,到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废了她。我告诉你,要想判断一个人是否真心待你,不要听她怎么说,而要看她怎么做。你想啊,如果你是成琰琰,你会甘心让出太子妃的身份吗?”
“不会。”钱婉儿斩钉截铁摇头。
“那你会放弃自己孩子嫡子的身份吗?”
“更加不会。”
“你会不会对你的情敌产生同情心,去忠心劝告她?”
钱婉儿头摇得像拨浪鼓。
几个问题下来,她完全落入了太子的圈套。
“这不就结了!”太子道,“她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我打算,尽快安排你去洛州。早日立功,也好早日名正言顺当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