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芋头也来了?”

我生出一丝亲切感。

“对。爹娘为了约束我,不准我带自己的暗卫。丁芋轻功好,从京城悄悄地过来,不会被人察觉。至于其他人,都留在了京城。”

我们聊了许久,这一年谁都不好过。

我问成瑜为何不反抗,他说大礼以孝治天下,那是他的爹娘,他无法伤害他们。

我有些忐忑:“若有一天,要你从我和你爹娘之间作选择呢。”

他暗了暗眸:“我不希望有这样一天。若真的有,帮理不帮亲。”

说着,外头有人来禀报,说歹人已经抓到,请成瑜前去审案。

我要跟去,他不准。在我的再三请求下,他允许我躲在帘后听着。

鼠眼男人没有死,只是被啄瞎了一只眼睛,身上,也带了些伤痕。他跪在地上,接受着成瑜的审问。

成瑜目光如刃,问:“堂下何人?”

黄大人坐在他身侧。

鼠眼男子虽然忍受着眼睛受伤的痛苦,却一声不吭,只道:“草民张三。”

这名字一听便是捏造的。

成瑜也不揭穿他,道:“本官问你,今日之事,你受谁指使?”

鼠眼男子被绳子绑着,无法动弹:“无人指使。”

成瑜冷笑一声:“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是想试试府衙大狱里的十八种刑罚吗?来人呀,取个厚麻袋过来,里头务必装满七七四十九只饥饿的大鼠。”

鼠眼男人终于有了一丝恐慌:“你要做什么?”

成瑜面色不改:“没什么,只是想把你的脑袋装进那袋子,让你尝尝,四十九只老鼠同时抓你咬你的滋味儿。运气好的话,你还能留口气;运气不好,或许被吃得只剩下一个骷髅。”

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那鼠眼男子也害怕得直发抖。

他连声道:“草民招,草民把知道的一切都招了。草民的背后确实有人,但草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脸,他每次找我,都蒙着脸。江彬就是他给我的,叫我拿着此人威胁江年年,江年年至孝,一定会同意的。”

“蒙面人给了你什么好处?”成瑜追问道。

鼠眼男子回答道:“十张金叶子,被草民放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如果大人可以轻饶草民,草民愿说出金叶子的下落,将功抵过。”

成瑜不置可否,接续问:“接下来呢?”

“后来江年年果真来了,草民就按照蒙面人的吩咐,找了两个最丑最猥琐的乞丐侮辱她。江年年不停地反抗,可终究是个女子,力气不济,被两乞丐轮流玷污了。正在乞丐完事穿衣裳的时候,突然来了两只大鸟,一顿猛啄,将乞丐啄死了。若不是草民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恐怕也和乞丐一样的下场。大人,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草民全都告诉你。”

胡言乱语!事实并非他说的这样!

我好想冲出去对他对质,却在理智的驱使下忍住。

所谓言多必失,鼠眼男子的口供自然是越多越好。成瑜还有好多话要问他,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扰。

我忍住心头的屈辱,死死地盯着堂中的情形。

三人成虎,成瑜声音里有了微微的颤音:“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些什么?”

鼠眼男子出奇地配合:“那人想要秋鼎山的矿藏,以及足够的火药,就叫江年年拿着矿藏分布图以及火药库的地图前来,换走她爹的性命。江年年果然取来了,交给了我。”

成瑜的声音变得极其严肃:“图呢?”

鼠眼男子认真道:“不在草民身边,大概是逃跑时漏在了破庙附近。”

这时,一个官差上前道:“成大人,您要的东西,是不是这个?”

官差的手上,赫然捧着两张纸。

有些皱,却没有被揉成一团的痕迹。我确信不是我画的那两张。

成瑜叫他呈上来。

仔细地看着。

一旁的黄大人瞥了一眼,叫了起来:“哎呀,还真是火药库所在地。这可是机密啊,江年年是怎么知道的?”

一句话,他间接将罪名安在了我的头上。

成瑜冷冷道:“黄大人慎言。没有证据的话,你也敢乱说?黄大人为官许多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要本世子教你?”

他拿北陵王府世子的身份压人了。

明明,他是在帮我。可我的心里,却生出了极大的不安。

我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他不相信我。

他以为我背叛了他,盗走了资料。

只有在无法以理服人的时候,他才会仗势而为。

黄大人在成瑜沉甸甸的注视下闭了嘴,擦着额上的汗道:“成大人息怒,是本官失言了。”

我脑海里不断地转着——成瑜没道理怀疑我。

明明重要的地方,我都改过了。如果按照我给的假图去寻找火药库,结果只能是南辕北辙。

可是,成瑜却信了鼠眼男子。

唯一的可能是,他手上的图纸是真的。

可即使图纸为真,也不能判断是我所画。

成瑜看过我写的文章,难道他是从标注上看出可我的字迹。

这也不对,我明明故意写错了字。他要是真认出来,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我的心犹如一团乱麻。

幕后之人的阴谋一环扣着一环,分明是想将我拉下地狱。

而在这时,鼠眼男子又说了一句话:“草民曾看过图纸。两位大人若是信得过草民,便让草民瞧瞧,是否江年年亲手交给我的那两张。”

成瑜拒绝了:“不必,本官作为秋闱的主考官,认得江年年的字迹。这两张纸,绝不是出自她手。”

黄大人道:“有的时候,人可以刻意改变自己的字体。不若召有经验的品字官过来看看,才好还江年年一个清白。”

成瑜侧过头,偏袒得理直气壮:“黄大人这是信不过本官的为人,还是信不过本官的眼睛?”

“下官不敢。下官自然是信成大人的。”

成瑜语气不善:“既然信,又为何要召品字官来?本官说这图不是江年年所作,那就一定与江年年无关。”

黄大人点头称是。

成瑜不着痕迹地将那图纸揣进了怀里。

他一拍惊堂木,道:“今日审案到此为止,明日继续。你再好好想想,还能想到些什么。若对案情有利,本官酌情考虑轻判。”

鼠眼男子叩谢大恩。

在衙役的“威”“武”声中,成瑜起了身。

我忙退到一个隐秘的角落,等着他来找我。

我要告诉他我的判断,黄大人有问题。

还有,鼠眼男子分明是个训练有素的士兵,怎会露出那么胆怯的表情?他分明就是顺坡下驴,想要给成瑜提供错误的“证据”。

我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成瑜怀中的图纸,见他走来,开口道:“能不能让我……”

他却动作粗暴,一把拽过我,望着我的目光,也充满了审视之意。

“江年年,你跟我来。我有事情要问你,望你能够如实回答。”

我脑海里“轰”的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这个口口声声说爱我信我的男人,终究是中了旁人的反间计。

斜阳余照,红云如烧。一朵**跌落枝头,发出“啪”的一声令人心碎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