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夺门而出。
医婆分明是被人收买了。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成瑜,她在撒谎!
心念一转,生生止住了脚步。
我想看看成瑜对此有何反应。
如果今日我真被人玷污了,他会不会嫌弃我?
客栈里他许下的诺言 ,仿佛还在耳边。
我期待又彷徨。
成瑜听后,久久没有出声。
他大概是被惊到了,来不及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低沉的语气道:“好,我知道了。这件事你烂在肚子里,莫要让除了你我以外的人知道。否则……”
他的威胁里带了杀气,骇得医婆不停道:“老妇知道了,请大人放心。老妇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外面乱嚼舌头。”
说完这句话,医婆就匆匆地退下了。
成瑜的脚步声并未响起,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在我快要失去耐心之前,他终于动了。一步一步,朝我所在的屋子走来。
我急忙后退,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坐在桌前,茫然地发呆。
成瑜进来后,盯住了我的脸,眉头紧锁,似乎要从我脸上看出什么。
我喊了他的名字:“成瑜。”
他回过神来,轻轻地抱住了我。
“都怪我不在你身边,才让你发生这样的危险。江年年,原谅我。”
自责与懊悔满溢出来,快要将他吞噬。
我缩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闷闷地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只是,你还会娶我吗?”
他一惊,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我有些焦急,离开了他的怀抱,看着他的眼睛,再次问道:“你还会娶我吗?”
我的内心是期待而恐慌的。
我害怕听到否定的回答。
这一回,他毫不犹豫,在我问完以后,第一时间便给出了答案。
“会,我会!莫说欺负未遂,就算你真的被人欺负了,我也会娶你。江年年,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更要对我有信心。我的心认准了你,我的妻子便只能是你。”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失忆后的成瑜,爱得如此纯粹,如此深情。
我颤抖着道:“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好吗?”
他真的又说了一遍。
我彻底沦陷。
我噙着泪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他用指腹摩挲着我的脸:“我也不知道。大概喜欢是一种本能。我一见到你,心底就有异样的感觉。这是任何人都无法给予我的。我的心告诉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过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抓住眼前所拥有的幸福。”
他讲得真好,我第一次主动抱住了他。
他把我圈在怀里,温柔地吻着我的额头。
“等这边的事一了,我就带你回京。我要向全天下的人宣布,我爱上了前来应考的一位才女。她俘获了我的心,令我魂牵梦萦。至于今日的事,我们一起把它忘了。”
他的胸膛带给我极大的安全感。
我徐徐说道:“成瑜,我有一件事想与你说。刚才你与医婆的对话,我全都听见了。她说我被欺负了,还拿出了所谓的证据,又说我选择性地忘记了伤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我的记忆不曾丢失,每一刻都记得很清楚。我在关键时刻想起你以前教过我的召唤饮雪和墨雨的方式,及时召来了它们。它们攻击得那两个乞丐一死一伤,最后又合力对抗带头的鼠眼男人。”
“还有……”我继续说道,“那个鼠眼男人有问题,招式很像士兵。我怀疑……”
“怀疑什么?”他谨慎地问。
我鼓起勇气道:“我怀疑,他是你娘或者赵娉婷派来的,只有她们,才使唤得动士兵。”
成瑜瞳孔剧震:“你说什么?”
我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怀疑整件事是你娘或者赵娉婷主使,也许这个结论让你接受不了,但我绝对不是无端揣测。我的怀疑,是有根据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何离开你吗,想知道我们的过去,如果你愿意听,我现在就告诉你。”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你说。”
我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地讲着。
讲初识时的对立与不愉快,讲他的专制与不可理喻。
听到他亲自放我的血给花栩栩治伤时,成瑜重重地打了自己一拳。
“混账!”他大骂,“我以前,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一年的经历改变了他,使他身上多了许多人情味儿。我为他的蜕变感到高兴,却也明白,我未参与的这一年,他一定过得很不容易。
我们紧紧依偎在一起,继续着过往的故事。
我以为伤疤已经痊愈,却在提起时又被伤得鲜血淋漓。
临走前那一晚,成瑜的母亲来找我,花栩栩也来找我,她们一唱一和,全都威胁我离开。我想起成瑜母亲那用力地一推,随后自己便腹痛不止。我是一路淌着血支撑着才找到成琰琰的,那段痛苦的记忆让我浑身战栗。
成瑜没有想到过程会如此惨痛,深深地吻住了我。
我能感觉到,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安慰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以行动代替。
他抱我抱得很紧。
我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道:“成瑜,我好辛苦。一年前我失去了孩子,也失去了你,本以为逃离便可躲开一切,爹娘又被人追杀。如果,如果真是王妃做的……”
后面的话已不用多说。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与仇人的孩子结为连理。
成瑜吓得脸色发白,摇着头道:“不,一定不是我娘。你会嫁给我的,对不对?”
我没有回答,反问道:“你相信我吗?”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以为你至少会保持怀疑。”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切,并非没有端倪。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总是能梦见一个女子的背影,直觉告诉我,她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但母亲斩钉截铁地告诉我,我由始至终只爱娉婷一个。有几回我问了身边的丫鬟小厮,他们虽回答得跟我母亲一样,但眼神闪烁,分明是有事瞒着我。再后来,他们都不见了。问母亲,母亲说,他们犯了错误,被赶了出去。可我却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母亲在阻挠,她不想让我记起从前。”
“还有娉婷,她给人的感觉是天真单纯,然而有一回,我在赵府丫鬟眼中看到了对她的恐惧。这一年,她无时无刻不黏着我,仿佛怕我跑了,动不动就以救命之恩要挟。我承认她救了我,对她很是感激,但每次她一提起,我就想要逃避。她的恩情,要我怎么还都可以,可她的要求只有一个,便是让我爱她。”
“我怎么可能爱上她!她越这样,我便越怕见到她。她以爱之名,借助她爹在朝堂的势力,控制我,捆绑我。我爹惧怕得罪首辅,派人没日没夜地监视我,我生为人子,想要反抗而不得。娉婷不懂我的抱负,不肯让我再去查危险的案子,便让我爹替我谋了个文职,做些不需要使力气坐拿朝廷俸禄的事儿。”
“我就像被折断翅膀的鸟儿,被禁锢了整整一年。这一年,我原本可以为朝廷做些实事,为百姓谋求生计,然而在她的干涉下,我的一身胆识、谋略与武功,都成了笑话。”
“一直到秋闱即将开考,我向皇上请旨做主考官。因是没有危险的文职,我爹没有反对。他以为娉婷会同意的,哪知娉婷知道后大哭一场。问她原因,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今日我才明白,原来她是怕我遇见你。”
他悔恨不已,手背之上隐隐现出青筋。
“还有今日之事,亦有玄机。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这一日,拖住我,定要我陪她游逛。不答应,她便直掉眼泪。我没法子,只好随了她。毕竟我已打定主意要取消婚约,对她有愧,所以只要不是涉及底线之事,能忍则忍。岂知,竟害了你。”
“你放心,我一定为你讨个公道。哪怕那人是我的母亲,我也会秉公处理。祖父告诉过我,男儿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大礼律》面前,人人平等,就算王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府衙与我共同派去的人已经去破庙那里寻找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带证据前来。对了,你认不认得我手下的丁芋,他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有他在,一定能发现线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