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琰琰没有跑向大门,那里尽是朱旭的手下。

她跑向了花海。

花枝密密麻麻,可以隐匿身形。

一入花海间,那种熟悉的眩晕的感觉再度袭来。成琰琰意识到,花香有问题。

她一不做二不做,拔下发簪刺向右股。血流出来,疼痛短暂地抑制了**。并以袖子掩住口鼻,迅速地在花海里奔跑。

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她要保的,是两个人的性命。

三位皇子年纪相仿,她只在幼时见过,岁月已久,印象早已模糊。

但大皇子朱宣被皇上赐了雪莲,此时理应在府内调养。三皇子游手好闲,一身纨绔气,与此人所表面出来的人面兽心,有些不大符合。

且母亲势利,选的定是将来最有可能当上太子的那一位。论身份论地位,老大老三都比不过老二。

所以成琰琰笃定,欺辱她的,是皇后嫡子朱旭。

她疯了一样奔跑,簪子一次又一次地刺下去。她要维持清醒,直到搬到救兵的那一刻。

她跑到了围墙处,趁着四下无人爬了上去。

她平日好玩,爬墙不是难事。

然而墙上,却被铺满了尖刺。这些尖刺以网布固定,无法移动。

怪不得无人防守。

成琰琰扯下两条袖子,包住双手,咬一咬牙,爬了上去。

尖刺细长,终究还是扎了进去。

她发出“嘶”的一声痛叫。

但是她没有退路。

她肩上除了自己,还有翡翠。

等到重获自由的时候,她的双手已经血迹斑斑。

她抬头看了看星星,想起嫂子曾经说过星象可以辨认方位。撒开腿,往赵府的方向跑去。

跑了大约两炷香的工夫,她看到了一辆马车。

这是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与市井里的并无不同。在月光的照射下,成琰琰看到了帘布上大片的油污。

正是这片油污让她心安。因为传闻中的二皇子是个精致的人。即使偶尔装简朴给他人看,也一定是干干净净的。

她猜想马车停在这里,是为了挣那些慕名而来看花海的客人的银子的。当下毫不犹豫,钻入了马车。

因为她知道靠自己,是绝对跑不了那么远的。

她身上有首饰,出得起价钱。她叫住了头戴草帽的车夫,说要坐车。

车夫抬起头,看了看满身血污的她,刚摇了一下头,成琰琰就放出了耳坠子上的暗器。

她故意射偏,暗器擦着车夫的耳朵而过。

成琰琰威胁道:“你再摇头,我便让你死!”

车夫宁死不屈貌。

正在这时,马车里有人发话了:“让她上来吧。”

是个男子,声音低沉,还有些沙哑。

成琰琰掀帘进去。

马车里挂着颗夜明珠,所以足以让成琰琰看清里头的一切。

当看见男子的长相时,成琰琰骇得呼吸凝滞。幸好,她很快镇定下来,发现两人之间,还是很不一样的。

只是轮廓有些像,眉眼鼻嘴并不相同。

她想了想,单膝下跪:“北陵王府成琰琰,见过大皇子。”

马车里空间狭小,成琰琰与朱宣靠得极近。

朱宣饶有兴味:“你怎认出我来的?”

成琰琰坦言:“因为我正好是从另一个与您长得相似的人手中逃出来的。”

说着脑袋一晕,磕在了朱宣的腿上。

她失血过多,能支撑到现在全凭意志。

朱宣扫了眼她的双手掌心,又扫了眼她血迹斑斑的右股,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掏出一瓶药,递给她:“吃”。

成琰琰二话不说接过,倒出两粒吞了下去。

朱宣笑了:“你就不怕药里有毒?”

成琰琰虚弱道:“不怕。”

“为什么?”

“因为我要和殿下谈交易。”

大皇子的药奇好,不过一小会儿的工夫,成琰琰便觉得舒服了许多。可是没有痛意压制,药劲又上来了。

为了止血保命,这药她不能不吃。吃了以后,又逃不过失身的命运。

她在短暂的时间里,作出了一个决定。

李嬷嬷放在汤里的东西,药效缓慢而持久。保住清白已是奢望,只能退而求其次。

成琰琰听到自己坚定的声音:“殿下还未娶妻,不如娶我可好?”

朱宣笑了,这笑既无自得也无嘲讽,就像在听一个故事,听到**时勉强作出个反应而已。

“给我一个理由。”他直截了当地说。

皇家的男子,没有纯善之辈。成琰琰喜欢朱宣的直白。真小人比伪君子强。

“因为我要助你一臂之力。”她的言外之意,相信朱宣听得懂。

“哦?”朱宣反问,“你如何助我?北陵王府已经式微。”

成琰琰道:“王府虽不如从前,可我哥一身本领。遍观满朝文武,除了赵赟,没有哪个年轻官员能比得上他。他不求官位,只做实绩。大皇子若得了他,等若有了左膀。”

“说下去。”

“至于右臂,便是我的嫂子。嫂子被首辅收为义女一事,满京皆知。可有一事,我只说给殿下听。嫂子与赵娉婷乃是死对头,绝对不会去救赵娉婷,所以首辅收义女的理由,是假的。唯一的解释,便是两人实为真父女。首辅的脾气你也知道,倔强刚正,他只有一个弱点,护短!怎么样,殿下要不要与我合作?”

朱宣动了心。

他出身太过卑微,与朱旭和皇后对抗十分吃亏。

他不是甘于挨打之人,受够了那对母子的打压。

所以上回,在皇后派人刺杀他的时候,他明明只受了小伤,故意将刺来的剑往深处又推了几分。

他相信,父皇能查出暗杀的蛛丝马迹。也相信,父皇会疑心皇后与太子。

平日里的小打小闹,父皇并非不知。只是,中宫嫡子与低等宫女之子,在父皇眼中终归是不一样的。

所以他只能下猛药。对自己够狠,将自己的半个身子送到黄泉。

他要赌一把,赌自己在父皇心中是否真的可有可无。

幸好,他赌赢了。父皇不舍得他死,赐下了雪莲。

今日他来此地,并非巧合。而是听派出去的探子说,北陵王妃,在酒楼里悄悄地与朱旭见面。

他一猜就知道两人想要做什么,故想阻止。

结果老天都在帮他,把成琰琰送上了马车。

他不是君子,但对方终究是个小姑娘,且身中**,难保清醒后后悔,为了谨慎起见,他又问了一句:“就算我心里没有你,成亲以后冷落你,你也不介意吗?”

就冲着这句话,成琰琰觉得选择没错。

她认真地说:“我只要正妻之位。”

朱宣同样认真道:“好,我给你。一生之中,绝不易妻。”

成琰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放弃了对药力的抵抗。她闭上了眼睛。

朱宣将她抱了起来,嘴唇吻在成琰琰的唇上。

马车在原野上奔跑,呼啸的山风盖过了许多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