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我都是男子,宫中许多地方都去不得。”

“那就……”

成瑜本来想说让年年去,谁知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

她截断了成瑜的话,昂着脖子道:“我去。”

成瑜惊讶:“你怎么进来了?”

赵赟亦蹙起了眉。

虽说成琰琰算是半个自己人,可有客来访,通报是规矩。门房私自放人进来,实在太失职。

成琰琰轻轻一笑,道:“哥,你还不知道吗?嫂子待我亲厚,上回就叮嘱了门房,说只要看到我,不必禀报就可放行。”

说罢,还看了赵赟一眼。

赵赟无话可说。自家妹子发的号施的令,难不成让他跳出来做恶人。

成琰琰继续说着:“方才你们的谈话我已经听到了,也知道了嫂子的身世。真没想到,她竟然是薛相的亲生女儿。正巧,我与阿宣一见如故,情投意合,阿宣也说了,会娶我为正妻。以后我就可以借着入宫去看淑妃娘娘的机会,替嫂子查找一切与薛相有关的线索。”

成琰琰刚提到“阿宣”这个名字时,成瑜与赵赟皆是一愣。待再说起淑妃,两人在恍然大悟的同时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里,含着对这门婚事的不认同,对成琰琰浓浓的担心,以及对朱宣野心的鄙夷。

两人几乎不约而同道:“大皇子非良人,不可轻信啊!”

成琰琰笑了:“哥,赵大哥,你们以为,我是三岁孩子吗?喏,你们看,这是什么?”

“合婚庚帖?”两人又同时出声。

成琰琰高高地扬了扬:“你们可看好了,这是阿宣亲手书写,他若敢骗我,我立马去告御状!”

“可是,你与他才相识。他的本性,你并不了解。我与他打过交道,这是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他娶你,不过是利用你。你嫁给他,是得不到幸福的。”成瑜深深担忧。

“谁说女子嫁人,有爱才有幸福?只要坐稳正妻之位,何愁不能相敬如宾?爹爹与娘亲,不也是这么多年过下来了吗?旁人一提起北陵王府,哪个不说王爷与王妃琴瑟和谐?”

说话中,成琰琰“无意”地透露了父母的真实关系。

成瑜低斥道:“琰琰,话不能乱说。”

成琰琰眨着纯真的大眼睛,似以前一般撒娇:“哥,你凭什么说我乱说!这是我听娘亲拜佛时亲耳听见的。大意是爹爹年轻时迷上了一个女子,一见便误了终身,对她念念不忘,直至如今。半生已过,娘亲从来没有得到过爹爹的半分爱意。她苦恼烦忧,所以希望神佛庇佑,可以让爹爹忘了那个女子。”

这些,是大皇子告诉她的。

两人已结成同盟。为了各自的目的。

成瑜不敢相信。

亲眼见着的二十多年的父母恩爱,竟然全是假象。

他深深地喘了口气,道:“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除非,你告诉我父亲爱慕的是何人?”

成琰琰并不能分辨大皇子给的消息是真是假,只是沉浸在报仇的快感中。正要开口,有人替她答了。

“成瑜,王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是我的母亲。”

成瑜循声望来。

我挽着洛姐姐的手徐徐跨入,重复一遍道:“王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是我的母亲。”

成瑜惊得说不出话来。

赵赟亦然。

我找了两个相邻的位子,与洛姐姐一同坐下。

“亭县发生的事,你或许不记得了,但我记得一清二楚。第一个告诉我身世的,是王妃。她认出了我,口无遮拦地辱骂我的母亲。那种噬人的恨意,我到现在都忘不掉。”

我反问他:“你说,一个女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对另一个女人怀有那样深的敌意?”

成瑜深深地望着我,眼里的惊痛如沸油烈煎。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垂挂袖间。其中撑在桌上的那只手,青筋隐现。他慢慢地握成了拳,脸色煞白。

“年年……”他叫我的名字,喉间发抖,带着一丝害怕,“或许,事情不是你想象的这样。杀害你娘的凶手,应该另有其人的。”

说罢,重重地点头,又赘述一遍:“对,杀害你娘的凶手,肯定另有其人。”

赵赟安慰道:“成瑜,你也不要太过紧张。在没有证据之前,下任何结论都为时尚早。现在最重要的,是郡主的婚事。郡主年纪小,未见过世间险恶,你这当哥哥的,可要好好劝劝。”

怀疑的种子已经栽下,发芽不过是时间问题。我不急在一时。

倒是琰琰,突然谈起她的婚事?

与谁成婚?何时成婚?

郡主并不领赵赟的好意,倔强道:“哥,赵大哥,你们不要劝了,我心意已决,此生非阿宣不嫁。”

“可他有夺嫡之心,你嫁给他危险重重,如果他败了……”成瑜怒声道。

郡主抬起了头,以无比郑重的语气:“阿宣不会败的。何况还有我帮他。总之,无论如何,阿宣一定会当上太子,将朱旭踩在脚下!”

我看了眼四周,急忙去关门窗。

成瑜捂住了她的嘴:“琰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种话要是传出去,可是杀头的死罪!”

成琰琰没有挣扎,甚至一动也没有动。

她想起抱住朱旭双腿叫她快走的翡翠,受尽累累伤痕也要效忠于她的翡翠,心中的疼痛蔓延,眸间一片雪色清寒。

她还记得委身于朱宣后,恳求朱宣派高手回去救翡翠。朱宣说先礼后兵,他开口应有几分颜面。

朱宣用披风罩着她,自己进入了农庄。她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等来的却是翡翠的死讯。

朱宣说,去的时候,翡翠并没有死。朱旭做事知道分寸,懂得怎样将人质的利用价值最大化。

是翡翠不愿意成为二皇子威胁主子的累赘,当着两人的面咬舌自尽了。

朱宣想要救她,已经来不及。

而朱旭,只说了一句:“贱婢可恨!”

想到这里,成琰琰的泪止也止不住。

她蹲了下来,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哥,翡翠死了!这天底下真心待我之人本就不多,如今又少了一个!是朱旭看上了她的美色,而她为保清白只能自尽。这样的人,你真的要眼睁睁看他当上太子,将来又登上帝位吗?来日,你会心甘情愿辅佐他吗?”

话虽掺了三分假,但翡翠之死挨在身上却是实打实得疼。

她抚着胸口,快要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