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江桓已经跟过来,先是按住张娇的脖颈,和刚走出帐篷的卢楠打了个照面。卢楠先是吓得慌乱地尖叫,然后号啕大哭地喊着女友的名字。

宁芷站起身就朝着张娇指着的方向追去,一手已经把刀拔了出来。手刚放在那间帐篷上,就听身后的帐篷里又传出一声惨叫。

黑暗中,也不知是哪个帐篷里的人,喊一嗓子:“快报警啊!”然后,就见他们几个人都举着手机找信号拨电话。

宁芷和江桓都朝着传出惨叫声的帐篷跑去,拉开帐篷就看见那个和张娇年纪差不多的姑娘,正躺在棉被上抽搐着,帐篷的背面被带血的刀划出一条大口子。

宁芷的脑袋嗡嗡的,只有一个信号往里钻:抓住他!脚步就真的听从指挥地顺着帐篷后面的那条路追过去。江桓抬手抓她,指尖只碰到她的袖口。

也不知道追出多久,前面空****的黑,耳边能听到有狼在嚎叫,却没有见到任何人影。匕首冰凉凉地硌着宁芷的手心,她紧握的手指节发白,偶尔一股劲风吹过,她才清醒过来,捂着手臂看着四周。宁芷刚刚只顾着跑,不承想已冲进了保护区。

“小宝。”

声音从背后传来,宁芷转过头,江桓跑着停在她面前,有些气喘,揽着她的肩膀警惕地看着四周,确认没什么陷阱埋伏,才问她:“你知不知道刚刚这样有多危险?如果他只是想把你引过来,以你一人之力,你能抓住他吗?”

宁芷心有余悸,直摇头:“我没想过,我……就是太想抓住他了。”

江桓不是很理解,她的执着已经超过了除暴安良的范畴,这副凶狠的模样,更像是……受害人。很快,他在心里将这个答案否定掉,以他对H的了解,但凡是被他选中的受害者,从不曾留下活口。

所以宁芷不是受害人,那又会是什么?

有一丝线索钻进脑海,一闪即逝。江桓把已近虚脱的宁芷背在背上,一路往回赶。

夜里风大,来回冲撞的冷风呼呼刮过,胆子大的男的都忍不住想钻帐篷,又碍于帐篷内有死人而不敢轻举妄动。

卢楠还抱着尸体坐在空地,其余几个人胆战心惊地围在一旁,似乎都在犹豫着还要不要再深入腹地,还没启程就出事,怎么看都不是好兆头。

宁芷从江桓的背上滑下来,坐在帐篷边抱着膝盖看着江桓忙乎着,心里不是滋味。江桓用床单把张娇裹住,卢楠浑身上下被血染个通透,隔着床单痛哭不已。等把帐篷里的那个受害者也遮盖住后,江桓返回来坐在她旁边,抚着她的头发:“我们救不了她俩,即使在市区,发生这种意外,也来不及抢救的。”

话是这样说,可上一秒还在叽叽喳喳说话的人,下一秒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这样的场面,无论经历几次,都无法适应。

旁边帐篷的男人拧着手里的水瓶,仰头猛喝一口,目光定定地盯着他们,宁芷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恶寒从心底涌出,正要发泄出声,男人已跌跌撞撞地起身,往后退了半步,伸手指着他俩的身后:“你们身后的帐篷,是不是有东西!?”

江桓率先起身,把宁芷扶起来揽在身后,两个人绕到帐篷后面,只见他俩的帐篷背面,用红色的血写着――

游戏开始,分几步才能抓到我?

落款是英文字母H。

黑暗中,人群炸开锅一般激烈地讨论着,报警的那个人又拨打一次电话,他们都在互相问着H是什么意思,什么分几步,唯独宁芷的身体抖成筛子,她抓紧江桓搀着他的手,重复地问:“是他吧,就是他对吧?”

被车包围的场地,充斥着一股血腥味,夹着风沙往脸上扑,剩下的几个人也不敢太靠前,更不敢分散得太开,看向江桓和宁芷,目光充满了忌惮。

毕竟以正常人的思路,没有人会在明知危险的境地,还敢追出去抓人,更何况面对尸体如此淡定,那几个人瞬间成为一个阵营围成圈,敌视着两人:“你们俩是什么身份?认识凶手?”

“我们想帮忙抓住犯人。”江桓淡淡地回应,眼神坚定,也不心虚,丝毫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他们不好再问,只能自己嘟囔着。

有个胆大的男人拿着手机把血字拍下来,拿过去给旁边的人看:“这个字母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咱们不会遇到无人区杀手了吧?”

另一个男人想起什么似的,喊了声:“我架了摄像机,估计拍到了凶手的样子!”

说着,他让胆大的男人陪他一起过去把车顶上裹得严严实实的摄像机摘下来。另几个人不敢看,宁芷想看,但江桓考虑到她的情绪,并不打算让她同行,只是把帐篷里的毛毯扯出来,将她整个人围住:“我去看,你休息会儿。”

镜头下,画面很清晰,男人快进到有张娇的画面。从江桓的帐篷里钻出来后,张娇正慢悠悠地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只见画面右下角蹿出一个黑影,慢动作下仍能看出他速度惊人,跑到张娇背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锃亮的匕首已穿过她的喉咙。

张娇捂住脖颈,发出尖叫声时,那人已经疾步钻进另一座帐篷,紧接着,宁芷从帐篷里跑出来,江桓随后……当宁芷跑向另一处帐篷,拉开拉链时,那黑影已从帐篷后快步跑开。

江桓倒吸一口气,若是宁芷速度够快,足够和H打上照面,后果将不堪设想。就在大家听到声音后,全部集中到中间的空地上时,那人影及时离开躲到了一座帐篷后。

那座帐篷是江桓他们的,正好在摄像机的正对面,拍不到帐篷后的情形。但江桓知道,那人当时正在他们的帐篷后,用沾着两个人的血一笔一画地写下那几个字,也许他还在笑,笑容狰狞又扭曲。

从始至终,那人的脸都没有露出来,黑色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布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男人又快进两次,手还有些颤:“我的天啊,这还是人吗,怎么动作这么快!这可比鬼吓人多了。”

是啊,这人若起了坏心思,比鬼要可怕百倍。

整个晚上,再困也没人敢睡,几个人挤在一个帐篷里,强打起精神。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宁芷有些发烧,手脚冰凉,江桓把能保暖的衣服盖在她身上,可她根本不想合上眼睛,帐篷外的字还留在那里,就和她隔着一层帆布。

外边有警笛声,几名警务人员已经和有监控的男人进行过一番交涉。卢楠冷静不少,应该是和家里通过电话。他跟警察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末了不忘加句:“我女朋友的后事要怎么办?”

江桓叫宁芷收拾东西,他警觉到他们的身份不适合在此时停留太久,稍后集体问话时,若是被问到此行的目的,会增加不少麻烦。

被警察叫过去询问时,宁芷如实说了整个过程,保留着H的关联线索。内心已趋近平和,她不得不感谢自己的职业,能够在死者面前面不改色地陈述某件事。轮到江桓时,她等在车里,一边看表一边查看四周,剩下的几个人在警务人员临时搭建的帐篷外来来回回地绕着。江桓进去半个小时,还没有出来的意思。

宁芷把放在车后座的背包拎到面前,把前一天翻出来的东西整理一番装进包里,打开背包侧面拉链确认身份证时,注意到拉链上有干涸的血迹。小袋子里有一些零钱和票据,身份证也在。正要拉上拉链时,她的目光扫到身份证后挤着的纸条。材质是她平时用的笔记本,可却不记得什么时候撕过纸条记东西。

宁芷抽出纸条,注意到边缘也带着点点血迹,眉头皱得更紧,缓缓地将叠起的纸条打开,确实是记录着东西,可这东西并不是她放的。宁芷深呼一口气,望着窗外的帐篷,将纸条攥碎在掌心,汗水染花上面的字,可纸条上的字,她已铭记于心。

送你五年命,怎么还抓不住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