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十足的客厅中间站着两个人,周围的气压降得极低。江桓被控住的那只手,被用力地向后掰去。
江桓面上丝毫不露惧色,反手挣脱,另一只手敏捷地挥拳过来,仍旧被面前戴着口罩压低帽檐的男人拦住。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手臂用力地一顿,江桓手上的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男人手腕处露出半截文身。
江桓一双桃花眼怒气凌人,确认这个人就是当年拼命想要杀他的人。
是小安没错。
江桓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脚下铆足力气,向后退一大步挣脱他的钳制,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更快速地挥拳。崔志安的左脸颊遭到重击,转向一旁,似乎口里含着血水一般,声音有些沙哑含糊:“你,打不过我。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江桓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够打得过他,自己在国外这几年学习格斗,无非就是想着再次交手时,不至于只能逃跑,而是能揭下他的面具,看看这藏在面具下的脸到底如何!
江桓挥着拳头招招朝着小安的面门打去。小安堪堪向后退,似乎没料到江桓能制得住自己,不禁有些愣怔。
外面警鸣声响起,小安开始慌张,乱了脚步,江桓趁着他分神,手朝着他的脸伸过去,眼看着指尖即将碰到他的口罩边缘,却被他扭头躲了过去。
江桓把指尖往前一探,在小安的脸上用力地划上一道。小安吃痛,从腰间抽出匕首,朝着江桓的腰间袭来。
江桓弯腰本能地向后退去,小安抓住空隙朝着客厅边的那扇窗户跑去,临跳出窗户前,看着江桓说:“真相,不要探寻最好。”
门从外边被一脚踹开,于城端着枪走进来,看见一片凌乱的客厅和捂着腰的江桓,有点儿惊讶:“你怎么在这儿?你受伤了?”
“擦伤。”江桓站直身体,拢着手指,指缝间有血流出来,“你们怎么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拿着工具箱走进来的宁芷身上,又看了眼于城。
宁芷皱眉看他,他则是摇头回应。宁芷不好再问,转过头就看到犹如修罗场一般的现场。
“有人报警,说要屠杀这栋别墅里的人。”
江桓皱着眉头,想到刚刚逃跑的崔志安,以他对崔志安的了解,崔志安不是那种杀人后还会报警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于城要扶着他出去接受治疗,江桓摆手,向宁芷要纸袋和镊子,将指甲盖里残留的皮肤组织和血迹刮出来,存了进去。
“我过来办事,听见有声音,结果和一个人撞个正着。”
于城也不问他急匆匆跑这边办什么事,显然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看到长相了吗?”
“没,他戴着口罩。”
宁芷跟着现场勘查员朝着卧室走去,看到的场景用“触目惊心”四个字形容毫不为过。
于城也是忍着一口气,和其他几个队员把尸体一个个抬下来。尸体皮肤柔软,还带着温度。
陈相正在房间里转一圈,然后指着客厅的电话,那上面还有通红的手印和凝固的血迹。
“电话从这里拨出来的。”
“报案人在这里吗?”于城看着手下抬着一个又一个尸袋往外走。
宁芷跟着走到门口,回头看着这栋别墅,就在刚刚,在这里,五条人命被夺走。她始终不能理解害人者到底存着多少坏心思,无论是所谓的童年阴影,还是精神状况出了问题,抑或是天生的罪犯,最先考虑解决的不是自身问题,却是杀人。
于城留在现场审视着整个房间,总觉得房间布局有些诡异,墙上有幅巨大的全家福,照片正中间坐着的不是家里的长者,而是个孩子,看模样仅有十三四岁,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嘴角上挑。
莫名地感到股寒意,于城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脚蹭到沙发,沙发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响。
于城顿住身形,目光敏锐地看着楼上,叫住往外走的陈相正,指着楼上,他刚刚似乎听到楼上的角落里传出细微的声响。
陈相正从腰间拔出枪端在手上,跟在于城身后轻步上台阶。于城声音压得很低:“房间你彻底检查过吗?”
“能藏人的地方都找过了。”
于城没出声,尽量把注意力放在双耳上,他站在二楼看着贴着封条的房间,目光游移着,落定在最里间的卫生间,没听错的话,声音是从这个方向传出的。
“卫生间检查过吗?”
“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于城守在门边,似乎想听一下里面还会不会发出声响。陈相正气都不敢喘地等待着“冲”的指令。
于城一挥手,门便被他拧开,跟着是端着枪的手。卫生间里的场景一览无遗,浴帘拉着,简易衣柜的门敞着。
于城望过去,也没看出哪里还能藏人,可他耳朵向来灵敏,不至于听错声音,不在这里,那可能是隔壁。
他率先走出房间,陈相正扯帘子的手也停下来,跟在他后面:“老大,没人啊。”
已站在走廊的于城猛地停下,身后的陈相正来不及停,直挺挺地撞上他的背发出痛呼。于城看他一眼,脸色不怎么好看,绕过他又进到卫生间。黑色的运动鞋在白色的瓷砖上发出轻擦声。
最后,声音停住,陈相正揉着鼻子跟过来,只见于城目光紧锁在一个中型自动洗衣机上,陈相正心一颤,不知道于城揣的什么心思,能想到洗衣机里藏着人。
陈相正倒也干脆,箭步冲过去,刷地掀开洗衣机上面的盖子,看着于城:“这里怎么可能藏人,这么小的……”
空间两个字还没说完,他尖叫一声,猴子一般直蹿到于城的身后,喊道:“鬼啊!”
于城听他一叫,缓过神来,眼中寒光一闪,把枪对着蜷缩在洗衣机里的人:“出来。”
洗衣机里的人缓缓地从里面站起身,身上的睡衣被血染得发黑,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写满恐惧,他伸出血红的手,颤抖地伸向于城:“他要杀了我们,他把我们都杀了,下一个就要杀我了!”
于城认出面前的人,他就是照片中间的那个孩子。
此时,他的脸上都是血污,身体抖得像个筛子,手臂在洗衣机的边缘撑了几次,都没能迈出腿。
于城让陈相正过去把他拎出来,落地后发现这孩子的身高才到他胸口,能躲进洗衣机里也不足为奇。
陈相正不敢出声,无论如何他都没料到会有人躲在洗衣机里,他记得刚刚也是要掀开洗衣机检查的,结果有同事叫他帮忙抬衣柜,看后面有没有暗格,他就疏漏了。
再之后,他就没把心思放在洗衣机上,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洗衣机里藏不住人。
男孩拽着陈相正的袖子,眼泪在眼圈打转:“救救他们,我爸爸妈妈他们要被杀了。求求你们救救他们。”
看起来,男孩应该是案发没多一会儿便藏在这里,他还不知道他全家已经被害的事情。
于城见他精神状态不好,没有采取强制询问的行动,把楼下要撤离的同事又叫回来,让同事带上男孩跟着江桓的车一起去了医院。
江桓伤口深,但没有伤及要害,缝了四针,开些药就没问题了,但一起过来的男孩,状态不太乐观。
赶到医院时,男孩已经说不清自己是谁,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更不记得凶手的样貌,唯一的反应就是见人就抓着人说有人要杀他。
身上的衣服很唬人,但并没有外伤。检查进行到一半,男孩嚷嚷着去趟厕所,回来整个人都湿漉漉的,身上的睡衣混着血水滴在过道的地板上。
他抓着江桓的手,身上冰凉:“里面有人要抓我,我要躲。”
江桓跟着刑警进去,厕所里更是一片狼藉,清洁人员用的大水桶碎裂了,黑红色的水流了一地,应该是男孩在没安全感的情况下,藏进去弄碎的。
根据邻居的证词,这个男孩叫陈男,是户主领养的孩子,平时很少出门,长什么样子邻居们都没见过。
江桓要找的人是他没错,但以现在的状况,想问出什么根本不现实。
他看着病房里还在发癫的陈男,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女声,夹带着一丝惊喜:“江,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