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桓十分自觉,吃完饭知道自己去洗碗,办公区域局限在客厅。他把带过来的行李直接放在地上,也不问宁芷要房间和床褥。

夜深时,摩卡和宁芷在主卧,摩卡呼噜声不大,盖不住客厅里翻身的声音。宁芷看眼窗户,没拉窗帘,月色很亮,现在这个天气不盖被子,一定会着凉。

刚想完,外边就响起轻轻的咳嗽声。

宁芷的房间里没有多余的被褥,隔壁间是楼鱼的,除了钟点工阿姨会进出外,她很少过去。她给楼鱼发短信,没想到他竟然很快地回复了“可以”两个字。

她放下手机,另一条短信跟着发送过来:“那个房间正好缺个女主人,随时欢迎。”

宁芷开门去客厅,只见江桓平躺在沙发上,一条腿拄在地上,另一条腿伸出沙发外,一米七五长的沙发确实不是很适合他。

她推他,他好似睡着了,眼睛迷糊地看着她,嗓子暗沉:“做噩梦了吗?”

宁芷摇头,又怕他看不见才说话:“你去我房间睡。”

江桓捂着腹部起身。也不知道他伤口疼不疼,反正他不说疼,她也不多问。

刚进卧室,宁芷见他坐在**,把枕头旁边的摩卡抱起来,转身要走。

江桓拦着:“你要睡楼鱼那间?”

“嗯。”她应声后才反应过来,江桓上次来过她家,但是等她睡醒后,两个人根本没说过关于隔壁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楼鱼住在隔壁。

“我和楼鱼见过。”江桓知道她在想什么。

宁芷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心里坦**。

她又要往外走,江桓干脆站起来拦她:“你要是睡隔壁,那我还是回沙发上睡,反正伤口窝着也不算疼。”

“不算”两个字用得倒很恰当,宁芷进退两难。

江桓也不给她考虑的机会,从她怀里接过摩卡摆在床中间,指给她看:“你选左边还是右边?”

这几天单位气氛一直不好,徐男的事就像压在大家胸口的石头,案子虽然破了,但凶手却跑了。

陈相正还好,那两个同事一边养伤一边写检讨,于城连带着负监管不力的责任。

陈相正夹在中间,没受到惩罚,但是自责得不行,每次看着宁芷稍微歪着脖子,就问她伤是不是还没恢复。

江桓坐在办公室里,门没关,眼睛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着。宁芷则低头看徐男的资料,徐男应该在江桓对他提问的时候,就察觉到自己身份已暴露,所以在检查的前一晚才会对她说那些话。

宁芷灵光一闪,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朝江桓办公室走过去,吓得范湉直拍胸口,问她一惊一乍地做什么。江桓也抬头看她。

宁芷顾不上回答范湉,把办公室门一关,帘子落下,办公室就成了密闭的空间。

“你和徐男是不是有过节?”

江桓摇头,除去那天在病房里算是单独相处,他们就没再聊过,何过节之有。

“检查前晚,我去看过徐男,徐男问过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他问我知道杀人的小安吗?”

江桓起身,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面色严肃:“他说过小安是谁吗?”

“问了他没说。”宁芷看向江桓,“你知道是谁?”

江桓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觉得宁芷早已不是以前那个什么事都扛不住的小女生了,也不想继续瞒着她,字斟句酌地说:“可能是杀害我父母的人!”

宁芷再来江桓家时,心理和以往都不同。江桓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宁芷放心不下,伸手去握他的手,指节冰凉。

她两只手裹着他一只手,轻轻地揉,想把自己的温度传给他。

江桓低头看她,只看见她头顶上的头穴,小小的一个窝:“我没事,过去快六年了。当时难受,现在好多了。”

“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告而别的吗?”

宁芷的声音闷闷的,江桓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怎么了,想抽手让她抬头,可她力气出奇得大,江桓怕伤着她,没敢反抗。

“我父母死得很突然,事有蹊跷。我在研究所做了简单的调查,拿到了当晚的监控录像。本来我也只是猜测,但紧接着我被人袭击,U盘也被抢走了。不止是我,我父母单位的阿姨也遇袭。凶手警告我,如果我不离开,报复会波及我身边所有人。而且线索没了,公安局也没有办法,想申请外援保护也不现实。我不够强,只能把软肋暴露给别人。父母的葬礼过后,阿姨安排我出国。没想到,一走就是五年。”

“小宝,保你一生平安这话太虚,但至少我在,就是护你的盔甲。”

江桓的手臂有些温热,这一次他成功地把手抽出来。

他抬起她的下巴,看见她满脸都是泪,眼睛红得像兔子,身体一抽一抽的。

她吸着鼻子,把手压在他心口:“江桓,你这里很疼吧?”

因为,她也疼,疼在脖子,那里有把刀,随时会划破她的动脉。

夜幕降临,宁芷鼻尖通红,把崔志安的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把江桓告诉她的信息重新整合在白板上。

以崔志安为中心,江桓在旁边分出徐男,而且徐男又在次仁德吉的合照里,徐男也亲口编造出H是凶手,那徐男和神婆也理所应当地认识。可这无法得到求证,看守所前不久给过消息,神婆在一审前自杀了,她说的那些话都得不到验证。

H和江桓父母被害案明明是两个案子,可冥冥之中,又在往一块儿靠拢。江桓拿着水墨笔往崔志安和H中间又添上一个名字,正是余筱筱案件的凶手杨成山。

“当时在审讯室,我问过杨成山为什么把余筱筱的钱包重新放回现场,他说是有人让他做给我看的,这个人是谁,他始终不说。以我与崔志安交手的几次看,他不像是做事会留线索的人。”

宁芷指着几个人的关系谱:“现在想不通的是,崔志安为什么会出现在徐男家?徐男为什么会和H合照?H和崔志安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宁芷的手指来回地在崔志安和徐男间游走,江桓喊一声“停”,她的手就顿在那一动不动。江桓上前,在两个人中间又加上一个名字:刘毅。

宁芷细细地想这个名字,觉得在哪里听过,又完全想不起来。

“徐男曾待过最久的孤儿院正是刘毅开的,而崔志安也是在那家孤儿院长大的。”

“你是说孤儿院有问题?”

江桓不太确定:“孤儿院马上要被拆除了,刘毅四个月前也被害于家中,线索中断了。”

这么一说,这事铁定有蹊跷。宁芷摩挲着手底的照片,那是江桓的父母,她见过,他们特地来学校看她,还告诉江桓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不许欺负她。可这张照片里,江桓的父母已被折磨得没了生息。

宁芷抬头看江桓,江桓还在书房翻找着,时不时站直腰板四处看,宁芷又吸下鼻子,看着江桓眼眶发酸。

这几年,宁芷总是噩梦缠身,惊醒时恨意和恐惧满满,她把原罪推给江桓,才发现他也没好过到哪去。他连怪谁怨谁都不知道,这几年是怎么走下去的呢?

“没事吧?”江桓出声,吓她一跳。

她茫然地看着他,而他指着她的手。她低头看,自己正用力地攥着手心,指节惨白,手心泛红。

她缓过神站起来,把照片妥帖地放在桌子上:“我约了朱陈媛。”

“我送你。”

宁芷摇头:“不用,下次带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