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H的房间里出来,宁芷周身的氛围都冷冰冰的。
手里攥着的是H留下的书信,字迹潦草下笔有力,让他们把这次的游车队失踪案破了,作为奖励,可以告诉他们他的下一个据点。
江桓把钥匙还给阿嬷,阿嬷掂着钥匙看着他俩:“胡海这个人是个老实巴交的书生,也不知道你们找他干吗?”
宁芷一听“老实巴交”几个字,气不打一处来,想发脾气,却被江桓拉在身后,江桓率先开口回答:“我们和胡海是旧相识,没想到能在这儿重逢,就想着见见,看他最近忙什么呢。”
这次阿嬷仔细地上下瞧着他俩,似乎在辨别这话的真假:“你们这年纪是胡海的学生吧?”
“胡海做过老师?”
“那可不,听说以前在重点高中做过老师,年纪轻轻的,可招人喜欢了。我看你俩的年纪像他的学生,不是啊?”
H还做过老师?
江桓摇头:“我们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不是老师了。阿嬷,你知道他在哪个学校当过老师吗?”
“哎呦,他八成说过,我脑袋不好使,记不得了,肯定是大城市的重点高中咯。当老师多好,铁饭碗,怎么好好的不当了呢?”
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江桓和宁芷告别后,准备回酒店,今晚搜集到的信息量有些大,他们对H一直有个误区――年龄。
在俄城,次旦给宁芷照片时分明说H前不久才找上他,可那张照片上的H,分明是她五年前见过的模样,而现在H已是近四十岁的人。若是细想照片上的神婆达姆也要比她见到时年轻几分,徐男这么多年样貌始终不变,杨竺林呢,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这个人,这些让她忽视掉了其中的关系。
次旦在说谎,那张照片根本不是近期的照片。
可为什么呢?
再加上从阿嬷口中得来的消息,H现在的名字叫胡海,这是他真实姓名吗,他和阿嬷讲的事情又有几分真假?
夜里温度达到零下二十八度,一口冷气吸进来,鼻头通红,睫毛上都落了霜,宁芷往门口凑凑,遮风。
江桓站在酒店门口打电话,没风了,宁芷能听清楚江桓讲电话的内容。“对,叫胡海,高中老师,在职期间成绩应该不错。”
“没有这个名字,就把这个范围找给我,年纪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有过突发事件导致辞退、离职的。”
“尽快吧。”
挂断电话,江桓才看见快挪到门口的宁芷,反应过来叫她赶紧进去暖和暖和。
宁芷看他露在外边的手指冻得发红,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一只套在他手上,没说话。
这时,身后突然有人叫她,回头见小远急急忙忙地往马路上跑,江桓怕发生意外连忙过去接他。
小远大口大口地呼气,把希望都寄托在宁芷身上:“姐姐,你能救我阿妈吗?”
江桓看眼犹豫不决的宁芷,说:“能,但不会用你说的方法。”
宁芷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也不理会,嘱咐小远赶紧回家,天要黑了。
小远锲而不舍地追问:“那你们要怎么救阿妈?”
“想办法。”
办法总会有的,但不能铤而走险。小远的主意是H出的,谁知道他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在这案子里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到底是什么案子,江桓他们都不清楚,贸然深入不是明智之选。
阿嬷站在民宿门口叫小远回家,小远捏着宁芷的衣角,泪眼汪汪:“姐姐,阿妈就拜托你啦。”
一步三回头地跑走,看得宁芷心顿顿地疼。
回到酒店,于城他们还没有回来,晚饭是老板送到房间的,本土菜色,色香味俱全。宁芷草草吃过几口,就坐在那张椅子上看窗外。
她在揣摩那晚范湉的经历,而江桓还在搜关于游车队的帖子,丝毫没有回自己房间的打算,应该是怕她冲动做出没头脑的事情,宁芷表面无动于衷,心里头骂一句。
她还不至于权衡不好其中利弊,经过这两次她和H的较量,H始终是运筹帷幄的角色,她是棋子,没到必要的时刻,她不会冲动。
当然,在江桓眼里,她可能只是一个头脑发热、为了抓到H奋不顾身的傻子。
江桓扭头看她:“我知道你想抓H,我也想,我不能再让无辜的人白白死去。这一次,我们不能用更多的牺牲来换H。”
“江桓,如果不是朱陈媛,现在你只能在我的墓碑前思悔。”
江桓轻声叹息,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又抬起头说:“你有没有想过H为什么杀朱陈媛而不是你,他就是在玩弄你,让你愧疚,让你恨我,让我们争吵,这才是他的游戏。”
宁芷有点发愣,眼睛有点发涩,深吸一口气,尽力把复杂的想法压下去:“说这些会让你心里好受吗?”
她抬手用力地抹一把眼睛:“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梦见过吗,脖子被割开,血止都止不住。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那是你和他的游戏,不是我们的。”
江桓脸色不好,没有吭声,红了眼,脑袋轰轰的,他就这样看着眼前瘦小的人,始终被梦魇折磨着。谈不上感同身受,夜深人静时,他连梦都做得很少,只想着如何抓到杀害父母的凶手,如何能回到她身边。
这五年多,对他们俩来说,都是折磨。
是幸存者吗?不是,是苦难的承受者。
天已经彻底黑下去,憋了一天的雪终于落下,在彩灯的照射下,絮絮纷飞,有几分节日的氛围。
客房门被敲响,老板在门外声音不大,有几分试探:“警察同志,今天平安夜,吃苹果图个平安,我给你俩送来了两颗。”
宁芷嗓子有点哑,喊声稍等,下床开门。老板两颊红扑扑的,有红酒的味道,身上套着不合身的圣诞老爷爷的衣服,头顶红色帽子,白色的毛球俏皮地坠在额前。
透过开着的门,隐隐听见楼下有庆祝的声音。
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摸头:“没办法,这节日我们总是要过的。”
合上门,江桓还坐在电脑桌前,保持着那姿势一动不动,满屏幕的资料,她把果盘放在桌边,红彤彤的苹果,在窗外灯的晃射下,竟有点像水晶球。
她回到窗边,放眼望去,白皑皑一片仍掩不住热闹。彩灯闪烁,圣诞老人的窗花贴满窗户,雪雕一桩一桩,可路上的行人却极少,大多都在疾走,都在应那句:天黑不要留在路上。
宁芷转眼看墙上的时间,九点十四分,监控里游车队出现在视频里的前一分钟,今天游车队还会来吗?
毕竟局里把他们来的消息公布了出来,想必扎区常活动的人,不可能不知晓这个消息,会不会因此有了忌讳,而躲起来?
就在她思考时,一辆黑色的车进入视野,紧接着又有一辆车也跟着驶过来,两辆车之间保持着匀速前进,开得不快,有几分老年车的意思。
靠近马路中央这侧的车轮上什么特殊迹象都没有,若是平常在路上见到,根本不会为之停留。
车渐渐地驶出视线范围,她身子猛地一顿,最后那辆车的车牌,她见过,或者说,她见过类似的,只是相差两个数字。
竟然和那天监狱外和他们发生冲突的那辆黑车,极度相似。
宁芷僵硬地扭头看江桓,只见他皱着眉头,一双眼是知晓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H和崔志安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