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吵着要一朵七色花,小佛只好掐了朵落瓣的茶花给她。

“乖,叫奶奶给你洗脸,妈妈要去打豆浆。”

“我不要奶奶洗脸,我要跟妈妈上街。”

“讨债鬼!”小佛轻轻拍了下女儿的胖脸蛋。

小佛一手提暖壶,一手领着因固,经过院子时,正在生煤炉的阿杉头叫她。

“小佛,菜场里挤得要命,你把囡囡交给我吧。”

“囡囡,乖,在院子里等妈妈回来。”

“不要——”囤圈扭了扭身子。

“囤固,听话,跟淘淘哥一块洗脸去!”阿杉头粗声大气地向囡囡呵斥着,固圈不声不响地找阿杉头的儿子去了。

阿杉头嘿嘿地笑了起来:“你看看,囡囡心向我,没过门,就这么听婆婆的话。

“你要再这么凶,圆固才不给你当儿媳妇呢:”小佛半真半假地说。

“你想赖婚哪:天地为证,我们俩勾过小指头的。阿杉头粗脖子红脸地嚷起来。

小佛怀着囡囡的时候,阿杉头每天约她一起逛街。“多活动活动,生起来顺当,你懂吗!”

小佛脸皮薄,挺着大肚子走在马路上,低眉垂眼地不敢看人。阿杉头推她说:“怕什么难为情全谁不从娘胎里钻出来?抬起头来,拿出点精神,要当母亲的女人是最漂亮的了。”

那时候,阿杉头天天缠着小佛:“瞧你这副讨人喜欢的俊模样,若生个女儿一定一象仙女般。咱俩结亲家吧!”

“又不是封建社会,哪兴指腹为婚?”小佛肚子里思忖:阿杉头顶替父亲在街口的小理发店里做个剃头匠,阿杉头的丈夫是个一年四季头顶蓝天的泥瓦工,不行不行。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家,你们住楼房,打蜡地板带钢窗;我们蹲汽车间,没有煤卫设备,是‘下只角’。”阿杉头难过地说。

“哪能呢?你愿结亲家就结狈。”小佛不忍心惹阿杉头生气,丈夫在外地,婆婆又古怪脾气,没有阿杉头,小佛会闷出病来的。她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和阿杉头勾了小指头的。

“只要淘淘将来有出息,媳妇总归逃不掉的。”小佛委婉地说。

“我找人给淘淘看过面相,说他卧蚕眉,悬胆鼻,额头宽,下颇正,是福相,将来准有出息。”阿杉头非常自信。

“淘淘哥,你想要什么呀?”圃固摘下一片茶花瓣,问。

“我想给妈妈要个厨房,妈妈烧饭,房间里都是烟。”六岁的淘淘已经很懂事了。

囡囡小手一松,白花瓣飘起来,悄然无声地落在地上。

“淘淘哥,你还要什么呀?”囡囡又摘下一片花瓣。

“给爸爸要双皮手套。爸爸下班回来抱我,手冰冰凉。”

花瓣随着微风在小院子里打转。

“淘淘哥,你再要吧?我有七片花瓣呢!”

淘淘眨着眼皮想了想:“我要住楼房,有地板,有很亮的大窗子……”

啪!淘淘后脑勺挨了狠狠的一下巴掌,阿杉头填道:“胡说!我们家不好吗了冬暖夏凉,有院子,有麻雀窝,大楼里有吗?”

阿杉头生下淘淘一年多才搬进这间汽车间,水泥地,常年泛潮,没有窗,大白天也要点灯。可是阿杉头把它布置得非常讲究,贴墙布、装壁灯,一天两次扫地抹灰。她虽然对大楼里的每个人都很熟悉,可是从来不登楼梯,她最喜欢囡因,常拉囡因到院子里玩,可是决不允许淘淘到因囡家去玩,淘淘跑到半楼梯还被阿杉头硬拽下来。

“我们不稀罕人家,淘淘自家最好了……”阿杉头看见淘淘泡着两眼泪,赶紧盛了两碗赤豆稀饭,“淘淘,小伙子还哭呀了来,好甜呐,自己吃。”

阿杉头喂因囡吃稀饭,囡囡说;“姨,我有七色花瓣,你想要什么,它就会变什么。”

“乖囡,姨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