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斗转,春去秋来,转眼到了1971年的金秋时节。9月的一天,发射团政委冀宝东来到发射中队,径直走进指导员师水璋的房间,看见师水璋正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他随手拿起本子,上面记录着官兵们的思想动态和应该解决的一些问题。他翻看了两页,随口说道:“中队人员问题还不少呢!”
师水璋笑着回答:“矛盾永远存在,问题总是解决了又出现新的。不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无非是亲人生病和家庭经济困难。”
“是啊!干我们这一行,就是要比常人付出更多。有什么需要团里办的吗?”
“冀政委,要是有救济名额的话,最好能给我们两个。一分队长最近家里接二连三出事,先是爷爷去世,后是妻子生病,任务前又来了封电报,说是父亲上山砍柴摔伤。六班长任务前家里失火,房屋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我们发动中队全体官兵为他捐款,你几分,他几角。干部中捐得最多的阙昕飞10块,最少的一分队长也捐了五毛,一共捐了214块7毛8分。接到大家的捐款,六班长痛哭流涕,表示决不辜负中队同志们的关怀。”其实,师水璋隐去了自己的捐款,全中队就他捐得最多,刚接到电报时,师水璋就给他家寄去20元,募捐时他又捐了10元。
冀政委停顿了一会儿,说:“你们的困难我回去跟政治处说一说,让他们尽量帮你们解决。还有个问题我要问你,你对中队现在的技术状况怎么看?”
“挺好的。你看第二颗卫星发射任务,我们完成得多棒嘛!”
“要是把你们的骨干抽掉一些呢?”
干事一向痛快的师水璋说:“没问题。中队干部超编,我们还有几位很优秀的战士等着提干呢。”从发射中队组建之初,他们就很注意培养人才,虽然这些年从中队调出了不少干部,但始终保持着足够的骨干力量。
冀政委神秘地笑了笑,说:“准备把你们的盖世华、罗小鲜等9名技术骨干调走,中队长调团里当副参谋长,副中队长调加注中队当队长,副指导员调通信中队当指导员。你看怎么样?”
师水璋一听,心里先是一阵高兴,因为一下子提拔了不少干部。同时,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他急切地问:“谁来当中队长?”
“能从中队选出人来吗?”冀政委没有立即说出结果,而是留点时间,让师水璋思考。
师水璋想中队长最好从中队产生。副中队长调走了,谁能一下子接中队长的班呢?可以从三个分队长选。一分队长有朝气,有干劲,军事动作好,有带兵管理的长处。二分队长技术过硬,能吃苦耐劳,群众威信高。三分队长是个大学生,有培养前途,在中队锻炼时间长,军事动作、技术水平、思想作风都不错。中队党支部一直把三分队长阙昕飞作为培养对象,现在正好大胆使用。想到这,他脱口而出:“阙昕飞怎么样?”
“当中队长?”
师水璋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摇了摇头后,一想还是阙昕飞合适,他不主张从别的单位调入,因为发射中队的技术性非常强,团里其他单位没有懂测试发射技术的人,技术室有几个技术干部懂是懂,但来当中队长又不太善于管理连队。想到这,他望着冀政委说:“就大胆使用阙昕飞吧。”
“他连党员还不是,怎么参加支委会?不参加支委会怎么开展工作?”
“革命战争年代,有的红军团长、师长一开始也不是党员,还不是照样带兵打仗?”师水璋争辩说。
冀政委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现在连长不是党员的,全军恐怕一个也找不到。”
师水璋停了一会儿,说:“要不就先让他当副中队长。”
冀政委说:“团里就是这样上报的。昨天,我遇到政治部领导,他说已经同意让阙昕飞任副中队长,姜贤亮调来当中队长。”
“这样挺好,俩人可以互相取长补短。”姜贤亮原来是发射中队一分队长,后来调警卫中队当中队长。他军事素质好,就是文化程度略低,对发射技术掌握得也不够好,这可以由阙昕飞弥补。不过,从长远来说,还是应该培养阙昕飞。想到这,他对政委说:“政委,阙昕飞的入党调查怎么那么难?已经拖五六年了,即便是阙昕飞祖父祖母有什么历史问题,那都是那个年代的事情了,他连见都没见过,对他能有什么影响吗?”
“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既然有疑问,还是搞清楚为好。团里为阙昕飞的家庭问题,已发过不下五六次信函。”
师水璋说:“光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团里再催一催嘛。”
“这次团里准备派专人去调查。”对于阙昕飞的情况,冀政委也是清楚的。1966年支部就把他列入发展对象,1967年支部大会通过了他的入党申请,上报团党委审批。团政治处发函调查他的家庭情况和社会关系时,阙昕飞老家的公社党委就是不回函。一直到1970年,公社才回函,说阙昕飞家庭出身贫农,三代贫穷,社会关系清楚。团里把结果告诉了中队,中队支部大会第二次通过了阙昕飞的入党申请。然而,就在团党委审批期间,公社又发来一函,说阙昕飞祖父是个十恶不赦的土匪,残杀过无辜百姓,他的祖母是一名伤风败俗的土匪婆。如此截然不同的说法,让团里难以分辨是非,因而阙昕飞的入党问题又拖了下来。后来团里又三番五次去函,但公社两派争斗,组织瘫痪,就再也杳无音信了。
师水璋又叫起苦来:“这次要是抽掉这么多干部,特别是把中队的大学生都快抽光了,真是伤筋动骨啊!冀政委,能不能少抽点,给我们留下几个技术骨干?”
冀政委摇了摇头,说:“这次不能变了。大学生加不了,而任务量还要给你们加。从现在到1975年,两个型号的卫星要发射,一个是北京的返回式照相卫星,一个是上海的电子探测卫星。”
师水璋想了想,感到叫苦已经毫无意义,克服困难才是上策。他向政委保证说:“有发射中队的光荣传统,有团党委正确领导,我们会想办法把工作做好的。不过,我还是有几个要求请团里解决。”
“你说。”
“第一,在一两个月内把阙昕飞的调查搞清楚。”
“一个月给你结论。”
“第二,在他不是党员的时候,让他列席支委会。”
“一定要让他列席。”
“第三,把他爱人尽快调来。”
“这条比较难。团里已经打过两次报告,那边不放人。”
“能不能再打报告?”
“可以,但调来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小。她是人家医院的骨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