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他刻意在这个时间点来,看着她分了一半晚餐给他,又刻意让她喂汤,是不是在试探她……对他的忠诚?

凌昭的目光,从那剩下的半盒饭,再到那碗汤,眸子再也没看向他,桌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剥着指甲。

表姐来了金玺园工作,但这次她不再做住家保姆,工作时间朝九晚九,待遇不变,这些都是霍奕修要求的。

当时她还奇怪,金玺园那么大,为什么霍奕修不愿意家里有住家保姆了,两个人住未免太冷清。现在想来,是因为保险柜里的那份重要资料。

应该说,是防着他书房里那些重要东西被人看到。

这么一想,他怀疑的人是只有她了。

可是虽然她进去过他的书房,可里面有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

霍奕修继续吃着饭菜,不紧不慢地问:“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向来很多话的吗?”

尤其她急起来,那手挥舞得像是要跟他打架。这会儿却一动不动。

凌昭淡淡看他一眼。

表姐已经走了,她自己动手收拾饭盒,把霍奕修正在吃的饭盒,连着筷子一起从他手里拔出来,丢到垃圾桶。

她说:【我从金玺园搬出来,这样你的机密资料再泄露,就不用怀疑我了。】

霍奕修瞧着她平静如水的样子,微微眯眼。

凌昭没跟他客气,转身就走到工作台,继续缝制她的衣服。

灯光下,她捏着布料,一针一线将细小珍珠串成花纹。

男人看她低头捏针,不声不响,不喜不怒的模样。

灯光将她的面容照得无限柔和,每一个动作都耐心细致,没有锋芒,也没有戾气,有的只是温柔娴静。

让人想起很久以前,她也是这么躲在阁楼,就着落日余晖穿针引线,时不时往楼下瞥一眼。

那时的霍奕修就知道,她是在等他回家。

那时她做的衣服,他却只是看一眼就放在一边,从来不屑穿。

他从来不认为她做的衣服能穿,更怕穿在身上,让人看笑话。

她说想要开店,他就随她开店,让她玩玩而已。从来不觉得她的衣服会有人要,更没有想到,秦湛不但穿上了,还大摇大摆地走到公司来签合同。

“……霍总,你觉得这件衣服怎么样,好看吗?”签约完成的秦湛将笔一丢,闲散坐着,漫不经心地捏着衣袖的福字,“霍太太做的衣服真不错。她给我绣了福,我就真的得福了。以后我要给霍太太多打广告。”

男人想及此,下巴微微绷紧。

“你真的没把资料给秦湛?”

凌昭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既然怀疑她,她的解释还有用吗?

霍奕修没说话,凌昭起身喝水时,发现他不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她拿起手机在微信中编辑,想问秦湛怎么回事,可是在点发送的时候,她犹豫了几秒,作罢。

这明明是他们商业上的事,她什么都没做,而秦湛那么个吊儿郎当的人……凌昭的心绪沉下来,他看起来是个纨绔,无所事事,竟然从霍奕修手上拿到合作机会,心思竟然这样深……

凌昭退出对话页面,把秦湛的微信删除了。

……

姜尚从咖啡店买了咖啡回到车上,一杯递给霍奕修,看他脸色还是那么臭,忍不住问道:“真是太太做的吗?”

霍奕修抿一口咖啡,姜尚说:“我还是不太相信太太会做出这种事。没有理由……太太只是认识他,又没有什么重大利益往来。”

霍奕修的眸光暗闪。

姜尚不知情,可是他清楚得很,凌昭已经不止一次态度坚决地对他提离婚。

出卖他,把利益出让给其他男人,换到她获取自由的机会?

又或者是以此激怒他,逼他离婚。

现在的凌昭是怎么想的,他已经很难猜了。

姜尚猜不透老板是怎么想的,太太那么一个单纯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霍总,经手项目的人有很多,你怀疑她,太太她肯定伤心了。”

霍奕修斜他一眼:“我有说是她吗?”

姜尚噎了一下,讪讪摸头:“你也没说不是她呀……”

霍奕修抿着薄唇,想着凌昭冷淡的态度,那不争不辩的态度,冰咖啡的温度透过皮肤,沁入心里。

姜尚看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的,抿一口咖啡,再提着胆子问:“那……项目落成的庆祝宴会,还要办吗?”

霍奕修微微蹙了下眉毛。

庆祝宴肯定是要有的,这是反击国外技术垄断的项目,要提振人心,也是提升君海科技声誉与股价的机会。

只是秦湛那么个人,成为宴会上的风头人物,实在让人讨厌得很。

姜尚说:“范秘书下午销了病假,跟公关部门的人说,她要操办这次重要宴会。”

霍奕修闭着眼睛,表情淡淡的:“她休假已久,回来马上担任要职,工作强度太大。让公关部的人协助她操办宴会。”

姜尚点了点头,忍不住看一眼老板,觉得老板还是对范文欣太好了。

谁生病请假回来,不是马上投入到工作中?那些怀孕生娃的,连月子假都没用完就提前回来上班了,生怕岗位被别人取代。当然,公司福利待遇好,竞争激烈是其中一个原因,可范文欣只是做了个小手术,请的假期都快赶上别人坐月子了,这还不够舒服的?

姜尚一个男人都忍不住嫉妒。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乳腺,摇摇头。

车子进入金玺园,霍奕修下车,又吩咐姜尚:“去接太太下班。”

姜尚一愣,捂着胸口:“霍总,我突然觉得心脏有点不舒服。”

下班了,打工人想回家陪女朋友。

霍奕修站在车外,冷眸瞧着他:“你是镜面人?”

“镜面人?”姜尚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捂错了胸口,咳了一声,连忙换左侧,霍奕修懒得再看他演戏,踱步回屋子。

穿过花园,每一步都能想起那天晚上,凌昭在这里赤足奔跑的模样。

飞扬的缎面裙子,漆黑如绸缎的长发,莹白的肌肤明亮的眼。

暗夜里的精灵一样。

男人站在那座小拱桥上,静静盯着水中几尾悠哉的鱼,翻起的涟漪将他的脸孔晃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