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呼啸,聂震双手扣成虎爪形状,每一下都深深抓入岩石,在冰雪皑皑的万仞绝壁之间艰难地爬行。所过之处,留下两行淡淡的血痕。

在雪域攀援太久,手指早已冻伤,创口甚至深入白骨,起初痛得钻心,后来就麻木了,大概手指已经坏掉,可他却毫不在乎。除了牢牢捆在背上的那个人,茫茫尘世间,也没什么值得他在意的事物了。

万壑雷霆般的狂风就在耳边炸响,迅猛地纵横来去,把他吹得有些摇晃,但聂震知道,他不会倒,不会死。不爬上天清绝壁,不救活他的小琰,他这条命便怎么也不会被阎王夺去。

虽然是天寒地冻,因为用力太过的缘故,聂震反倒流了一身热汗。风一过,又是透骨钢刀似的冰凉……

慢慢地,他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似乎神智也要冻结在这莽莽冰天雪地之中。手上一软,险些自悬崖滑落。聂震随即一惊,连忙扣牢冰壁。身子在半空中摇摇晃晃一阵,好歹抓到一根枯藤,在腰间打了个结,勉强稳定下来。

聂震吊在枯藤上喘息一阵,体力略为恢复。他害怕又走神,两人不免丧生万丈绝壁之下,于是有一句没一句和聂琰闲聊。

“小琰,这里可真冷,比我们的牧云草原还冷呢,你说是不是?”

“上次你伤得那样,还竭力要我留下,我心里真难过。可我,我没法答应……”

“我没法困在深宫一辈子,会发疯发狂的。”

虽然只是叨叨絮絮的自言自语,聂震心里隐约觉得,也许聂琰可以听见吧。

有些心事,始终无法说明,除了这个时候,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真想你不做皇帝就好了……我很喜欢你啊,小琰,可不想低三下四做你的小妾,你说我怎么办?”

身后的聂琰自然不会回答他,聂震呵呵笑了两声,也不以为意,又说:“等我找到北斗神泉治好你,我们去隐居吧,好不好?”

聂琰还是沉默,只是头软软靠在聂震肩背上,倒像是一个允诺的信号。

于是聂震笑开了:“不说话?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明知道聂琰不可能回答他,不过既然没有反对,那就当作皇帝已经同意了吧。

他心里喜悦,眼里看出去,连漫天雪花似乎也是温柔有情的。

聂琰的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发丝被风吹得不住飘拂,犹如一只多情的手,在聂震的脖子上轻轻缠绵流连着甚么。虽然处境凶危,聂震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甜蜜之感。只有这个时候,他是完完全全属于聂琰的,聂琰也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天地空静,可身边有聂琰,莽莽空尘中,只有他们两人静谧依偎着,世上还有更美妙的事情吗?

聂震仰头一笑,忽然觉得精神又好了些,于是吆喝一声:“小琰,来,我们接着赶路。今天啊——说什么我们也要爬上去!”

不知道天清绝壁到底有多高,傍晚时分,聂震终于爬上壁顶。触目但见白雾缭绕,耳际似有流水叮咚,更有小鸟在空中啾啾吟唱不休,脚下繁花绿草,犹如柔软的地毯似的,一路蔓延了漫山遍野。想不到,这极北极寒的绝壁之上,竟然别有天地,如此温暖美丽。

聂震凝神细看,这才发现原来所谓天清绝壁只是一座高山的山腰,山顶冒着淡淡云烟,空气中有着硫黄气味——这里居然是一处火山,怪不得山顶反倒如此温暖。不远处一道飞瀑倾泻百丈而下,犹如一匹白练,在夕阳下闪耀生辉。泉水倾注下来,形成一个小水潭,冒着腾腾热气,瞧上去十分缥缈,犹如仙境。

聂震愣了一会,忽然欢呼一声,跌跌撞撞冲了过去。

“是……北斗寒泉?”高大的男子因为极度的喜悦,声音忍不住发抖起来。一下子扑到泉水形成的小水潭边,匆匆解下背上的情人,抱起来胡乱亲了亲,颤声说:“小琰,是北斗寒泉啊,你,你有救了。呵呵,我有救了……”

他又哭又笑了一会,抱着聂琰使劲亲了又亲,好半天才定下神来,记起聂飚的话,索性抱着聂琰一起跳下水潭。温热的潭水让他僵硬冰冷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双目牢牢盯着聂琰,心中燃着一点希望,可又十分恐惧会不会失望。

小琰,他的小琰,真的能再睁开眼睛,对他笑一笑么?

他的小琰,就算睡得迷迷糊糊,只要醒来了,总是用甜蜜热烈的眼神看着他,有时候会懒洋洋地说:“老师,我又做了恶梦——”

聂震牢牢搂着毫无反应的情人,眼前有些模糊,低声说:“小琰,我再也不要你做恶梦。以后,都是美梦,成不成?”

聂琰没有回答,聂震出神一阵,笑了笑,柔声说:“我帮你除掉衣服吧,小琰,多泡一阵北斗神泉,你就慢慢好起来了。”

于是小心翼翼除去聂琰身上衣衫,放在岸边。失去厚厚冬衣的包裹,聂震这才觉得,怀中情人实在已经是病骨支离,消瘦得十分难堪。身上伤痕累累,紫黑的疤痕处处扭曲纠结着,不知道当时经历了怎样的烽火连天。

聂琰是九五之尊,智慧明达、向来指挥如意,却亲临如此战阵,是督阵心切,还是真的觉得生无可恋,有心在莽莽战火中消磨最后的生命光芒?

这一切,只因那一夜伤情绝决的离别吗?

“小琰,小琰……”聂震颤抖着,一处又一处地亲吻抚摩着那些丑陋扭曲的疤痕,心里明白,那不过是无可言说、无法消磨、无计忘却的热情与痛苦。

太心焦,太情狂,他不知道这是瞬间还是千年。

心里明白,纵然天崩海裂、粉身碎骨,他再也抛不下眼前这个人。

聂琰活着,他们便一起快活。聂琰若果然不治,这天清绝壁,就是两人的永生憩息之地了。

生生死死,生生世世,他们一定在一起。

太阳一点一点沉落在远山的尽头,最后一线金色光芒照在聂琰的脸上,不知道是阳光的亮度,是潭水的温暖,还是聂震热情的亲吻,让这张惨白如死的脸泛出薄薄一层晕红。

聂震的心咯噔一声狂跳,揉了揉眼睛,又细看一会,不禁全身都簌簌颤抖起来。喉头几乎哽咽出声,却又噎得厉害。

他知道,那是生之光彩,世上再没有一种光芒,比它更加美丽、更加动人。

“小琰……”一声轻喊,热泪终于滚滚而下。

聂琰的睫毛微微抖动,似乎要睁开眼睛,胸口轻轻起伏着,总算能看出一点呼吸了。聂震只觉心都要揪在一起了,眼巴巴地看着他,只怕一不留神,眼前这人就又陷入永恒的沉寂。

伴着一声低弱的咳嗽,聂琰的双目终于睁开。就这么茫然看着聂震,出神了一会,似乎在思考对面的人到底是谁。

仍然是清若水波的眼神,只是,昔日春水般动人的目光,已经变得深海一般空静悠远。

“小琰……”聂震心跳如鼓,忍不住又低声叫了他一句。

“呵,是聂震啊。”聂琰轻叹一声,有些疲倦地微微合上眼,低声说:“这是哪里?”

聂震听着他这奇怪的称呼,心里突地一声,隐约有了不妙的感觉。

平生第一次,聂琰用这么平静的口气称呼他,没有爱,也没有恨,他不再是老师,也不再是叔叔,或者英王。

他的小琰,只是疲倦淡漠地说:“是聂震啊。”那口气,犹如面对一个毫无关系的普通人。

他按下心里的不安,近乎讨好地急忙回答:“这是天清绝壁,这里的北斗寒泉对治疗你的伤势很有好处。所以我把你带过来了。呃……我请教过一个神医,他说你只要在这里呆足一个月,定可痊愈。所以,小琰你不要担心,你一定没事的——”

聂震巴不得聂琰再不是皇帝,这时故意说谎,想骗聂琰在山上呆够一个月,到时候雍王聂仪早已登基,木已成舟,聂琰想不和他在一起也不成了。他打着如意算盘,心里毕竟有些心虚,斜眼偷看聂琰的反应。

聂琰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居然也不再问朝政之事,也不知道是太放心聂仪主政,还是对一切都已看开。

聂震眼看聂琰身子一动,连忙阻止他:“小琰你别动啊,你的伤口得在寒泉里多泡一阵子才成。”

聂琰又淡淡“嗯”了一下,对于久别重逢似乎也没有什么惊喜诧异之意。低头看到身子**,就说:“我这样子十分不雅,聂震,如果你没什么事,避到一边罢。”居然也不询问自己是怎么来的,更不问聂震为何在此,一脸平静冷淡之色,顿时把聂震满心的火热打得有些迷茫了。

他看着神情平静的皇帝,愣了一会,尴尬一笑:“啊,是我除掉你衣服的,方便疗伤。你,你要不乐意,我走开就是了。啊对,小琰你一定饿了罢?我可以帮你采点果子什么的。”

聂琰并不推拒,也不称谢,倒像没听到一般,只是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天边升起的初月。他的眼中照映出冰蓝的月色,十分动人,可也透着冰霜般的寒凉。

聂震心里泛过重重的不安,隐约感觉到,聂琰醒来之后,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已经悄悄变化了。他们之间,再不似当年。

聂震果然湿漉漉地爬了起来,在山上转了一圈,打了两只鸟儿,又弄了一堆山果过来。风一过,他觉得有些发冷,一边打喷嚏一边回到水潭边,看到聂琰还是刚才那个姿势,静静坐在水潭中,微微抬头,对着远山上的冰月出神。

月色照在他头发上,一片银灰。聂震忽然有些心慌,只觉他的小琰刹那间已经苍老,竟是白发如霜。定神细看,才觉得那只是月光,幸好——只是月光。

轻咳一声,勉强惊动沉思中的聂琰,聂震笑呵呵把果子递给他:“先吃点果子充饥罢,我想办法烤这鸟儿。”

聂琰点点头,也不推拒,果然吃了两个果子,似乎再难下咽,就把果子放到岸边。

聂震忙问;“怎么?不喜欢这味道?我尝过,还是有点甜的,山上实在不好找什么东西,将就吃罢——”

聂琰摇摇头:“我吃饱了。”他一个成年男子,食量远不该如此。可那次深夜决裂之后,病了几个月,吃什么都难以下咽,看着果子,竟是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聂震不明所以,只道他身份尊贵,吃不来山野之物,只好解嘲一笑:“大概不大好吃罢。我马上弄这鸟儿,口味大概好些。”

他果然想办法跑到火山附近弄来火种,又搜集了不少柴火,叉起树枝,一边烤着鸟儿,一边为聂琰烘烤衣物。

聂震是大将出身,哪里会什么琐碎之事,直弄得满脸漆黑,呛咳不住,鼻涕眼泪一起下来了,好歹把鸟儿烤了个半生半熟,又把聂琰的衣服烧了一个小洞,十分狼狈,苦笑着说:“手艺不好,以后我改进,呃,小琰你将就吃一点罢。”一边干笑,一边把黑黝黝的鸟儿递给聂琰。

聂琰点点头,也不推拒,果然接过,咬了一口,微微皱眉,还是吞了下去。

聂震只怕他又说吃饱了,苦着脸道:“小琰,好歹看在我折腾半天的份上,你吃完它罢。否则不但我忧郁,这只鸟也要忧郁的。它都为你献身了,你还不领情吃完它,它可死得多冤枉呢。”

他故意耍宝逗聂琰开心,可聂琰还是没什么反应。聂震无奈,就这么守在他身边。

聂琰见他眼巴巴看着,皱皱眉,果然勉强又吃几口。聂震一路催逼着,总算盯着聂琰吃完整个鸟儿,松口气,笑道:“能吃得下就好,小琰,你多养几天,一定好很多。”

聂琰点点头,起身穿上聂震已经烘干的衣服,出神一阵,忽然缓缓道:“我死过一次,雍王已经登基了罢?”

聂震一愣,不敢说出真相,胡乱点头:“这……大概是罢。”

聂琰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悠悠道:“聂震,我已经一无所有,你图不到什么了,何苦还这么费心。”

聂震楞了楞,被冷飕飕的山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他胡乱擦了一下鼻涕,勉强作出一点风神潇洒的样子,低声道:“因为,因为我喜欢你啊,小琰。你,你难道不高兴么?”

“喜欢我……”聂琰若有所思,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忽然淡淡一笑:“不必了。”

聂震看着他平静的脸,心里忽然涌上从未有过的慌乱痛苦之感,呐呐道:“小琰,你还在恨我?我,我是不该离开,可那时候我不愿留在深宫做你的小妾,现在你不是皇帝了,我们在一起,就在这里隐居罢,你说好不好?”

他心慌意乱地胡乱解释着,眼看聂琰神色平静如恒,心里忽然一阵惊痛。

叹了口气,聂震忍不住又问:“小琰,你还恨我?”

“不恨。”聂琰干脆地回答。

聂震心里暗自松了口大气,拼命忍住笑容,厚着老脸,小心翼翼又问:“那……还是喜欢我罢……”

皇帝不答,静静凝视他一会,眼中神色竟然犹如一片沉沉死水。半响,聂琰微微一笑:“你说……还可能吗?”

聂震忽然想起深夜决裂之时,聂琰拼死挣扎着说出的,支离破碎的祈求。

不要走。震……

咳……聂震,你若走出这大门……你我……再无可能……你……你……

再无可能吗?聂震心头一颤,泛过一阵痛苦迷茫。

他随即紧紧一咬牙关,不行,就算是逆转天地,再不可能,他也要把一切变成可能!

此后聂琰果然留在山上养伤,聂震倒也不再罗嗦,默默陪在他身边照顾着,每日为他擦洗身上伤口,清洗染污的衣服,又觅食烤熟,居然做得越来越妥贴。他自己那日爬上山时候冻坏了左手两根手指,有些溃烂,聂震也不在意,随便用布条裹了。只是每次一为聂琰清洗,单手做事不免有些不便。

这日聂琰见他的左手一直垂着不帮忙,便问:“你的手怎么了?”

“啊?”聂震一怔,不料他还会关心自己的手,顿时就是喜笑颜开,忙笑呵呵回答:“没事,之前手指有点冻伤,有这北斗寒泉的神效,过阵子自己会长肉的。”

聂琰便说:“你手上有伤,不要为我清洗伤口了,我自己可以做。”

聂震忙解释道:“你不方便清洗背上伤口啊,小琰,还是让我做罢。我的手真的没什么。”为了表示没有问题,他赶紧伸出左手,做了几个灵活的手势。只是扯动伤口,十指连心,顿时痛得暗自皱眉不已。

聂琰一把扣住他的左手看了看,果然有两根手指溃烂严重,于是淡淡道:“还不多歇着,这两根手指要废掉。今后你别做了,做了我也不领情。”

聂震无奈,老着脸皮道:“是我愿意的,呃,我,我喜欢摸你身上还不行么?”说到后面,自己也觉得这理由有些轻薄无耻,脸上微微一红。可面对这样冰冷淡漠的聂琰,他实在已经无计可施,做不成情人,做个下流人又何妨,只要能守在他的小琰身边……

聂琰脸上泛过一丝血红之意,随即又变得苍白异常,眉峰微微一皱,忽然一把将聂震拖到身边。他虽然清瘦得厉害,这一下力气却大得惊人,聂震一个冷不防,差点被他拖了个趔趄。

聂琰就这么冷冷凝视着高大的男子,眼中现出刀锋般的冷酷之意,强硬清瘦的手臂一用力,几乎是把他狠狠压入怀抱,低声道:“我不喜欢,明白了吗?”

他忽然一松手,聂震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在地,茫然看着面色苍白的青年,半天才干笑一声:“不喜欢我开玩笑?我……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聂琰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忽然颤声道:“够了!”

猛然站了起来,头也不回朝着山边走去。

聂震大惊,连忙跟了上来,叫道:“小琰,你要做什么?”

聂琰淡淡道:“下山。”

聂震心里一算,今日才过八日,远不够他和聂飚约定的半月生死之期。聂琰这一下山,只怕他心里那点打算就做不成了。他绝对无法接受一个高居九重之上的皇帝聂琰,更无法接受自己屈做天子妾侍。心里一急,倒是灵机一动,连忙说:“小琰,不成啊,你伤口还没好。指点我上山那神医说过,一定要呆够一个月。”

聂琰沉沉一笑,悠悠道:“呆够一个月,山下早就天翻地覆。我下山时候,便是木已成舟。聂震,这才是你要的目的罢?”

聂震心下一寒,知道自己弄的那些心计只怕早就被这英锐明达的少年天子看穿。当下正要巧言掩饰,聂琰却忽然轻笑起来:“聂震,其实你不必多用心机。我当初孤军深入大沙漠之日,便已经决意传位雍王。这辈子,灭都海、平遥荥,安定天下,我心愿已足,无愧历代祖先。所以,无论生死……我已不再流连帝位。纵然下山,我不会回宫。天下之局,你爱和聂仪怎么玩,那是你们的事情,和我没有干系了。不过,看在昔日师徒一场,我也劝你一句,聂仪父子都不是等闲之辈。纵然你放手一战,也未必能当得过雍王父子。如何自处,你好自为之。”

聂震大惊,不料聂琰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言语,原来皇帝早已无心帝位,心里却还是当他是那个野心勃勃,志在争锋天下的聂震……

当下苦笑起来:“小琰,你无心帝位,那是我求之不得之事。可你也忒看淡了我对你之心。”

缓缓上前一步,牢牢抓住了聂琰的手,高大雄武的男子脸上现出罕见的温存柔软之色,柔声道:“我出身微贱,总道要江山在手才算一展平生志气。可是……可是我后来才慢慢明白,小琰,没有一座山,一条江河比得过你。离开你,我难过得什么也做不好。如果我争锋天下,就算得手,你也定不肯对我低头。我们便再没有可能了。所以,纵然没有天下也算了罢,可我不能没有你……小琰,我的小琰——”

他又上前一步,就想把清瘦的青年死死拥入怀中。

聂琰深黑的眼中泛过一阵波澜,脸色变得苍白异常,嘴唇微微颤抖,忽然厉声咳了起来,嘶声道:“闭嘴!”不知道是不是心绪波动的缘故,他身形有些摇摇晃晃,凌厉的眼神也变得凄迷恍惚。

却见他咳得十分骇人,嘴角泛出血沫,衣衫也慢慢透出血迹,似乎身上旧伤也咳得迸裂了,聂震心下大惊,不敢再说甚么。聂琰一拂袖,径自找路下山。

聂震无奈,一声不吭,远远吊在他身后跟着。

山风过处,层云渺渺,他有些看不清前面的人影。可聂震知道,这次,再不会迷失聂琰的所在。他会一直跟着,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