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转瞬即逝,刚黄了没多久的叶子很快被凌烈的北风席卷落地。

苏蔓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家里,偶尔想起来时才会去厉氏集团找厉闻川。

一是为了维持着他们的恩爱模样给外人看,二是为了给厉闻川看。

她迟迟没有等来厉天舜的安排,说不感到心焦是假的。

在厉闻川身边呆的越久,他们之间的联系便会越紧密,到时候的脱离就更加连血带肉。

还有就是,一直待在厉闻川身边,她根本找不到契机去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你最近似乎总是在发呆。”

厉闻川放下手中的季度报表,淡淡地睨了她的肚子一眼。

“又是因为孩子?”

苏蔓想说,不是因为孩子,是因为我想赶紧逃离你。

可这话一说出口,她的脖子一定会被对面的人掐断。

于是她微笑着起身替他倒了一杯茶,又帮他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最近降温了。”

厉闻川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她搂进怀里,再继续看报表。

苏蔓被他圈在怀中,觉得自己从一个招之即来的随身宠物,进化成了他的手包。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对方仍旧神情专注地盯着报表上的数字,没有多分一个眼神给她。

手却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身体,时不时捏揉一下她的脖颈,像是在把玩一样玩意儿。

忽然叮铃一声,台面上的手机响了。

厉闻川按了接听键,苏蔓听到了方祁气喘吁吁的声音:“厉总,我们找到彭兰馨了!”

苏蔓耳朵一动:这是谁?

方祁又继续在电话那头道:“但是关于当年的那件事,她死活不肯开口,厉总,这事可能还得你亲自来一趟……”

厉闻川眼神一凛,说出的话比外头刮得寒风还要冷:“一群废话,让人开口的法子这么多,还需要我教吗?”

苏蔓无意继续探听,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从厉闻川的怀里钻出来,抬脚就往书房外走回卧室。

回到房间,她刚洗漱完躺到**,厉闻川后脚就拧开房门跟了进来。

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苏蔓琢磨不透他的心情,却也猜到了是刚刚电话里头的事让他的心情突然变差。

她并不想知道刚刚那通电话的内容是什么,更不好奇彭兰馨是谁,可是碍于自己的立场,她总觉得自己该对厉闻川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

正纠结之时,厉闻川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主动开口道:“彭兰馨是当年照顾我妈妈的女佣。”

苏蔓有些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她只能点了点头。

她内心祈祷着厉闻川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她隐隐有所察觉,自己知道的越多,就会越深入厉闻川的内心世界。

可她根本无法拒绝,厉闻川已经点开了手机里的一张照片。

他的手指很修长,骨节格外分明,光是看着就自带一股凉意。

“我怀疑,我妈没有死。”

他的声音极轻,可落在苏蔓耳里,和骤然落下一道惊雷没有任何区别。

“你……可你不是说……”

苏蔓在脑海里思索着词汇,仍是无法将“你不是说你以前亲友看到你妈上吊”这句话用更加委婉的方式表达出来。

一张略微模糊的照片赫然出现在了屏幕,照片似乎是远距离偷拍的,对焦得不好,却也能清晰地看到画面中间的女人格外端庄美丽。

这个女人,是奚清涵。

苏蔓微微睁大了眼睛,她不是没看过奚清涵的照片,尽管这张照片拍得并不清晰,可照片里的女人应该是奚清涵没有错。

但她……不是死了吗?

苏蔓将照片反复放大查看,越看越细思恐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厉闻川抿着唇,淡淡道:“前几年A城降下过一场百年一遇的大暴雨,奚家的祖坟因为年久失修被冲垮了,我被告知,我妈妈的坟里没有遗骨,也没有骨灰。”

“我那时的第一反应是甄月如那个恶毒的女人连我妈的遗骨都不肯放过,我正要去找她的麻烦时,脑内忽然涌出了很多过去的回忆。”

“当年我妈妈上吊自杀时,我才十五岁,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所有的人都很慌乱,我被许多佣人捂着眼睛,推出了房间。”

“我就在想,会不会其实我妈,当年根本就没有上吊自杀。”

苏蔓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奚夫人当年根本没有死,她是假死?”

“很可笑的想法吧?不过即使可笑,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派人寻找她的下落。”厉闻川嘲弄地勾起唇角,“然后就找到了这张照片。”

苏蔓咬紧粉唇。

她知道此刻的厉闻川在想些什么。

如果奚清涵当年是为了逃离厉天舜而选择假死,那她做得简直太成功了!

连亲儿子都骗过去了。

苏蔓顿时明白厉闻川心情不好的根源在哪里了,如果奚清涵还活着,却在这十年间完全不去寻找和联系亲儿子,那么这就意味着,当年是奚清涵主动抛弃的厉闻川。

这要他怎么接受?

“她当年或许也觉得我只是一个累赘吧。”厉闻川平静地道,“我并不怪她,她当时若不用这种方法逃出厉家,或许早死在甄月如的手下了。”

真的不会怪吗?

苏蔓凝视着厉闻川的眼眸,想到他那十年间受过的苦楚,没有说话。

“只是我还是有一点想不通。”厉闻川凝视着屏幕中那张模糊的脸,“如果这十年来她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安危而无暇顾及我,那现在呢?她现在为什么也不联系我?”

他现在明明都已经是厉氏集团的继承人了,她为什么还不敢来找他?

苏蔓明显感觉到身旁的人流露出了浓重的痛苦,她无从安慰,只能轻轻抱住他。

厉闻川想起过去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光,愈发感觉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全都只是被他人一手编织而成的幻梦。

他早就知晓厉天舜的慈父形象是虚假的了。

可他过去从来没有想过,连奚清涵对他的爱也全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