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原本热闹而平静的天桥突然涌出了大量军警,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无数穿着黑色短装、戴着墨镜的魁梧汉子聚在各个路口,打量着来往的行人。

悦客魔术馆门口更是站满了便衣大汉,将悦客魔术馆大门口围出一道人墙,无关人等一律不得靠近。来来往往的人奇怪了,这是什么架势,难道有什么大人物要出现?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过后,十余辆轿车连成一排,驶进天桥,停在悦客魔术馆路口,从这些车上下来了数十位衣着富贵的男男女女,打头的一个正是段士章!段士章身后跟着一个华服女子,化了个淡妆,眉目间尽管有些冰冷,但那身材、相貌、气质可是非同一般,断然是民国时代最红的电影女明星,也都让她比了下去。这个女子正是柳荫。

段士章身后跟着的,也是京城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北平市的守备军司令周建行就在其中,大家都是带着小姐太太,穿着艳丽。

早就等待着的警察、便衣齐齐涌上,将闲杂人等隔开,留出一条通向悦客魔术馆的通道,让这些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段士章带着柳荫,走到悦客魔术馆门口。段士章抬头一看招牌,哈哈大笑,转头对柳荫说道:“就是这里了!今天那个张贤魔术师,要给我们连演三场魔术!柳荫,你肯定会喜欢的!”

段士章说话间,刘管家已经带着悦客魔术馆的李奉仁、李娇和一众伙计迎了出来,李奉仁满头大汗,连连招呼着段士章:“段爷!请!请!万分荣幸,万分荣幸!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段士章看都不看李奉仁,迈步向里走去,有点儿不高兴地说道:“张贤张先生呢?怎么没看到他来?”

李奉仁赶紧解释:“张先生正在准备魔术,他在表演之前一般不见任何人,段爷见谅,段爷见谅。”

段士章哼道:“哦!那没事了,魔术能演得好就行。”

李奉仁半躬着身子,将段士章、柳荫和一众达官贵人请进悦客魔术馆,刘管家早就有所安排,分好了座位,段士章等人坐在二楼雅间,正对着戏台。

段士章坐了下来,呵呵笑了声:“天桥这种地方,还有装潢得这么洋气的地方嘛!难得,难得!”

李奉仁说道:“这都是张贤张先生的心思。”

段士章挥了挥手,刘管家请李奉仁出去。段士章见人都出去了,将柳荫的手拉到自己腿上,慢慢抚摸着笑道:“柳荫啊,很久没有见到你笑了……我花了这么大的精力,召集这么多人来,你可要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柳荫面无表情将手抽回,说道:“老爷,你费心了。”

原来,段士章在三天前就安排了刘管家去悦客魔术馆谈了谈,张贤、李奉仁出面迎接,答应了专门为段士章开专场表演三个魔术,时间由刘管家说了算。自然而然地,李奉仁就饰演诉苦的角色,把最近悦客魔术馆被人骚扰,造成无法开业的事情说给了刘管家听。

刘管家听了,不知是真的生气还是装出来的,拍着桌子大怒,说谁敢闹事就要了谁的性命。刘管家是什么人,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段士章私下的许多杂事都是他操办的,手段通天,黑白道上都是硬邦邦的人物,当即派人把天桥警察局的王局长找来一通臭骂!白道摆平,刘管家立即安排了下去,由黑道人士操办,谁敢在段爷来之前招惹悦客魔术馆,坏了段爷的雅兴,就把脑袋割下来在家摆好。

豁牙金这些听了陈国安排、时刻阻止着悦客魔术馆开业的流氓混混,这两天是被京城里从大到小的黑帮一个个轮着警告了一番,胆子都吓掉了,哪里还敢有半点儿骚扰悦客魔术馆的心思,连悦客魔术馆的门口都不敢经过。

至于陈国那边,有段士章给张贤捧场,陈国、德宝楼赵光姚、安乐居孙承德这些天桥的奸商杂毛还敢说半个不字?各自躲在家里唉声叹气,都感叹这个张贤实在太厉害了,竟能冒死闯去见了段士章,还把段士章给震住了,只怕段士章来了悦客魔术馆,心里一高兴,从此张贤他们就有了大靠山,谁都不敢动他们一根毫毛了。

当然陈国也觉得奇怪,张贤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能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摸进戒备深严的汇贤酒楼?这是个谜,就和张贤的魔术一样,除了张贤、李易外,没有知道谜底。

其实追根到底,还是段士章的柳荫太太最为关键。柳荫自从听了段士章说了一遍张贤在义捐会上的冒险举动,似乎真的有了兴趣。张贤要演什么魔术,早一天就通过刘管家报了上来,柳荫一看魔术的名字,去看张贤的意愿更甚。所以什么时候来看张贤的表演,都是柳荫定下来的,段士章不过是为了成全柳荫,这才紧锣密鼓地安排一番。

悦客魔术馆中贵客一一坐定,音乐响起,李奉仁、李娇等伙计忙忙碌碌地给贵客们上茶水点心,这些茶点都不是悦客魔术馆提供的,后厨已经全部都是刘管家派来的人,食用之物统统是段士章府上的东西,昂贵精致,连一杯茶都是一般人喝不起的。

戏台上幕布重重,灯光明亮,幕布前空出了一截位置,刚好能够进行热场表演。

以前来投奔张贤的天桥艺人们,这次被张贤召集起来,作为热场、隔场之用,赛活驴、张顶砖、盆秃子他们这些人,一听在悦客魔术馆的第一场演出,居然就是表演给段士章这样的人物看的,都是兴奋异常,无不把看家的本事拿出来使唤。

台下的豪客们,早就看腻了热场的杂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聊天的聊天、品茶的品茶,都等候着张贤的出场。

最后一个热场戏目结束,音乐声一变,戏台随之灯光昏暗起来,台下各位贵宾意识到正戏开场,都转头向戏台上看去。

灯光再次一亮,照亮了戏台正中,嗵的一声,白烟腾起,台下众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样白烟乍现,引得娇滴滴的小姐们娇声连连。

从白烟中走出一人,正是张贤,他身着灰色长袍,抱拳向台下众人行礼,说道:“各位先生太太,欢迎来到悦客魔术馆,我是张贤,今天由我和我的助手李易,为大家带来精彩的魔术表演。”

台下众人非富即贵,场面上的事情见得多了,今天第一次来悦客魔术馆,见了张贤出场,也没有觉得特别,所以掌声稀稀拉拉响了几声,也就作罢。

张贤并不在意,抬头向二楼正中的雅间深深看了一眼,正好与柳荫对视。

柳荫与张贤对视一眼,身子微微一震,但她马上平静下来,余光瞟了一眼段士章,段士章正看着张贤,并没有在意。但段士章见了张贤,还是转头对柳荫说道:“这人就是张贤,你眼熟吗?”

柳荫冷冷地说道:“倒是有点儿眼熟,可惜从来没有见过。”

“哦?”段士章笑了笑,“柳荫啊,你说话总是这么有趣。”

柳荫说道:“老爷问的话也很有趣。”

段士章满面笑意,伸出手一把捏住柳荫的玉手,拖过来放在自己腿上。柳荫挣了挣,没有挣脱,便由得段士章**。

张贤没有多看柳荫和段士章,转身走回幕布前,手上做了一个“起”的动作,大幕缓缓拉开,幕布后一片通明。

等幕布完全打开,台下人方才看清幕布后的东西,竟是一张近二人高、四五人长的巨大画卷,用绳索吊着,摆在正中。这张画卷上,画的东西倒是简单,乃是一幅黑白的山水图,远山近水,近前左侧有一间茅屋,茅屋外有一块大石,大石边坐着一个老者,正看着一盘棋,而老者身旁则站着一个素衣女子望着远方。这老者和女子尽管线条简单,但都有真人一般大小,看上去活灵活现,好似能从画中走出一样。

台下有精于赏鉴水墨画的,看了几眼,与旁边人窃窃私语,略略点头,这意思是说画得不错。

雅间里的段士章看着画上的女子,摸着柳荫的手说道:“柳荫啊,你觉不觉得画上的女子有点像你呢?”

柳荫狠狠地把手抽回,冷言道:“老爷,你看就看,能不能不再寻我开心?”

段士章呵呵一笑,丝毫不生气,说道:“柳荫,我是说那画上的女子好看。呵呵!”

柳荫瞟了一眼段士章,再不说话。

正如段士章所说,张贤展出的那幅画中女子,神态的确有几分像柳荫,都是柳叶弯眉,樱桃小口,最像的还是眼神,都是十分的冷艳。

张贤在画前慢慢走了一圈,似乎在端详着什么,站在画布正中,慢慢将手举起,向画中摸去。台下人看得是莫名其妙,但一时并猜不透张贤要做什么。

张贤侧着身子,一只手按在画布上,突然向下一按,半只手竟没入画中不见。台下有坐得近的,亲眼目睹张贤的手进入画卷中,而画卷中居然淡淡地显出一只墨描的手,惊得啊一声大叫。还没有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张贤一只手臂已经全部探入画中,画中对应地出现了一只衣袖。这下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有人刷地站起,手中拿着的卷烟都忘了移开嘴边,牢牢盯着张贤不放。

段士章坐在高处,看得十分清楚,慢慢也站了起来,他实在难以相信眼前的景象,那幅画并没有破损之处,几乎是纹丝不动,但张贤真的正在进入画中。

张贤再往里走,半个人已经慢慢没入画中,身子再一动,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台下这次忍不住惊讶声一片,原来画卷中已经多出了一个身穿长袍的男人,正侧对着大家,确确实实是用墨汁勾画出来的一个男人!

戏台四角的灯光熄灭,仅剩下灯光从画布后和上方投过来,让画中的人物更加显眼,如同幻境。台下突然有人高喊:“天啊!动了!人动了!”

只见画布上“张贤”身子一动,如同木偶一样前进了半分,已经离开了最开始的位置,而且动作非常明显,每过两秒就移动一下,位置和身形都发生改变。在台下众人看来,画中的“张贤”正在向画中的老人和女子走了过去。

场中鸦雀无声,半数人都已站起,看着眼前的这番奇景。

“张贤”在画中行走,很快来到了老者跟前,老者和女子也动了起来,老者起身相迎,女子微微作揖,“张贤”鞠躬答礼。“张贤”与老者坐下,那女子也凑过来,坐在一侧,“张贤”与老者下棋,音乐声悠扬,画面看着十分恬静。

可眨眼间,音乐声一停,突然换成激烈昂扬的音调,只见画中一只巨大的苍鹰袭来,大翅一展,天昏地暗,画中的“张贤”、老者、女子起身,纷纷躲避,可一股黑风涌来,刹那间把画中的众人与茅屋一并盖住,再也不见。画布激烈抖动,黑色蔓延开来,很快便将整张画布罩住,音乐声凄苦悲凉,等黑色散去时,画布中只剩下“张贤”一人,其他景物、老者、女子一概不见。

画布中的“张贤”怅然若失,背对着台下,渐渐向外退来,行走到画布边缘时,灯光一暗,只见“张贤”慢慢从画布中退了出来,迈上舞台,再不是水墨画像,而是一个真人。

灯光再亮,音乐声一换,又是最初的曲调,张贤转过身来,走出几步,画布中已是空无一物。

张贤面带微笑,冲着台下诧异得发呆的众人深深一鞠,高声道:“献丑了!”

台下的众人这才从刚才的离奇景象中缓过神来,不知是谁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随即掌声一片,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由衷地喝彩鼓掌。

张贤表演的这个魔术,同样是失传许久的中华古戏法中的一种,叫作祝良墨动术,祝良是人名,墨动是表现方式,最早出现在北宋时期,南宋末年就已失传,只有人说得出祝良墨动术是画卷上的人、物、景活动起来,少则三五个变化,多则百余个。失传以后,数百年间从未有人复原祝良墨动术的神奇,直至张贤的出现。

二楼雅间的段士章长出了一口气,抬起手来连续鼓掌,一边鼓掌一边自言自语道:“奇迹!神乎其神!奇迹!”段士章说着,扭头看向柳荫,说道:“柳荫!你看到了吗?柳荫……”柳荫满眼含泪,面露微笑,轻轻击掌,这神态让段士章大吃一惊,连忙改口,“柳荫,你怎么了?”

柳荫既像在哭又像在笑,抬起手指抹了一下眼角,轻轻说道:“没什么,我是没想到,还有这么精彩的魔术。”

段士章坐在柳荫身边,关切地问道:“那你怎么在哭?”

柳荫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十分感人,那个女子和张贤应该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却被苍鹰搅乱姻缘,再也寻不见了。”

段士章呵呵一笑,说道:“柳荫啊,你喜欢就好,这不过是一出戏而已,大可不用这么投入,只是这个张贤倒真是会讨人喜欢,居然用魔术来讲一个故事。”

柳荫说道:“老爷,谢谢你,我今天真的很开心,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段士章抓住柳荫的手,分外诚恳地说道:“柳荫,你可知道,我为了你,什么都能舍得。”

柳荫慢慢将手抽回,说道:“老爷,我知道的,咱们还是先看下面两场魔术吧。”

张贤又演两场,分别是隐身术和悬浮术,席间还走下台来,与宾客玩了几个纸牌消失的小魔术,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三场魔术演完,众人意犹未尽,仍让张贤返场加演,张贤十分客气地拒绝,说是连演三场,已是不易,魔术不同其他,事前都要充分准备,只能请各位下次再来。

这些人不像天桥里的闲人那么叫劲,张贤既然是段士章推荐大家来看的,多少给段士章一个面子,不好勉强,这就作罢。

段士章觉得张贤给自己挣了一个大大的面子,信步从雅间走出来,来到戏台上,大大地夸奖了张贤一番,还放下话来,让台下各位以后多多捧场。众人本来就有此意,轰然便应了。

段士章不愿久留,招呼着众人离去,自己带着柳荫,走在最前。

张贤、李奉仁、李易、李娇等人站在门口相送,礼数周全。柳荫走过张贤身边,看也没有多看张贤一眼,只是淡淡说道:“张先生,魔术很精彩,下次我会再来。”

张贤笑道:“谢谢夫人赏识。”

段士章说道:“张贤,楼上的雅间我包下了!你平时有什么为难的事情,都可以到汇贤酒楼给刘管家传话,你这种奇人,世所罕见!”

张贤答道:“段爷过奖了!”

段士章对着张贤点了点头,略示赞许,带着柳荫离去。

其他每个出来的人,都对张贤连伸大拇指,赞不绝口,张贤含笑一一谢过。不多久的工夫,这些贵客都登上了汽车,扬长而去,天桥和悦客魔术馆前,再次恢复了宁静。

段士章手下的刘管家没有走,留在最后打点,赞了张贤几句之后,留下了大笔银钱,算是今天包场的费用以及未来包下二楼雅间的费用。张贤执意要给刘管家一半,刘管家也没有客气,只管收下,说道:“张贤,你好好干,段爷和柳太太对你都很满意,你这次算是攀上段爷这个贵人了!张贤,你这人挺讨人喜欢,我也愿意与你交个朋友,以后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尽管来找我!记得把悦客魔术馆打点好喽,多添置些人手,你今天已经一炮而红,很快全京城的达官贵人都会来你这里看魔术!千万别出什么差池!”

张贤连声谢过,送刘管家上车离去。

段士章他们这一走,悦客魔术馆随即宣布重新开业,声势更胜往日,悦客魔术馆的门票,被炒卖得贵如金纸,仍然一票难求。京城里有门路的显贵,纷纷派人预订雅间,还不见得预订得上。张贤更是奇怪,这么好的生意,他却将一天三场减为一天二场,上午的一场取消,不知何故。

恨只恨天下只有一个张贤,张贤的魔术只有他能表演,无数人揣测张贤的魔术秘密,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有人提着万块大洋来买张贤的一个魔术门子,张贤一概婉拒,绝不出售。

更有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剧院来请张贤演出,甚至有愿意让出股份请张贤入股的,张贤毫不心动,就是守在这个悦客魔术馆之中,每日默默演出,每次演出就只让不到二百人入内。无论外界怎么猜测、怎么邀请,踏破门槛,求张贤扩大规模,张贤都是深居简出,轻易不会抛头露面,甚至很少有人在街头看见他出现。张贤不上报、不拍照、不受邀,以至于尽管很多人都知道天桥有个魔术奇人,叫作张贤,但知道张贤长什么样子的人还是极少。

张贤真的从来不外出吗?这也不是,张贤和李易有自己避开人群的方法,就是易容,他们两个装扮出来,或老或少、或贫或富,加之见过张贤长相的人全京城仅以千记,所以张贤、李易两人易容外出,无人能够识破。

张贤、李易几乎日日外出,除了亲自采买各类物品外,就是在洋人聚集的地方闲逛,买一些洋文的报刊书籍翻阅,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没人说得清楚。

段士章带着柳荫又来了两次,每次都满意而归,但第三次就只是柳荫自己来看张贤的魔术,由刘管家跟着,带了一大堆随从。段士章毕竟是个大忙人,事务缠身,没有许多时间能够陪着柳荫出来,可是他不能不让柳荫出去,柳荫自己出去他又不放心,故此派了许多人跟着,说是随从还不如说是监视柳荫。

刘管家如同陪着段士章的二太太、三太太一样,陪柳荫坐在包厢中,戏台上还正在热场表演,若是按照今日的戏目单,还要半个小时才会由张贤表演魔术。

李娇端着一盘橘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轻声道:“刘管家、柳太太,打扰了。”

刘管家侧头一看,见是一盘橘子,有点儿不耐烦地说道:“现在是吃橘子的时令吗?谁要你送过来的?拿下去!”

李娇连忙应了声,就要离开。

柳荫头也没有回,淡淡地说道:“放下吧,我喜欢吃橘子。”

柳荫喜欢吃橘子,从小就喜欢,只是她从来不在段士章面前表现出来,甚至连刘管家都不太清楚。

刘管家不敢多说什么,便对李娇哼道:“放下吧!没事就不要随便进来!对了,皮都不剥,怎么吃?去把皮剥了一片一片地端上来。”

柳荫说道:“刘管家,我自己剥就好了,你不要为难这位小妹。”

刘管家堆起笑脸,说道:“好的,好的!”一转头又对李娇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放下吧!下次长点儿记性!”

李娇不敢多说,将盘子放在桌上,转身便快步出了门。

刘管家笑嘻嘻地对柳荫说道:“柳太太,小的眼拙,还真不记得你喜欢吃橘子。要不,我给你剥一个吧。”

柳荫冷冷地说道:“不用了!”说着侧头看了一眼盘子,盘子里摆着五个橘子,三个在下,两个在上,摆得有些古怪,柳荫心里微微一震,伸出手把最下面的一个橘子拿起,放在面前,又掏出手绢,掩住橘子,细细剥开。

柳荫余光看了看刘管家,刘管家一直盯着自己剥橘子,柳荫哼了一声,侧过身去,但就在这时,柳荫从橘子中迅速地抽出卷成一个小卷的纸条,手指一晃,便将纸条藏在了手绢中。刘管家再好的眼力,也不敌柳荫魔术师一般的手法。

柳荫会魔术,段士章府上的人都知道,但谁都不会想到,这看似随意端上来的橘子里面,还大有文章。

柳荫一瓣一瓣地把橘子吃了,另一只手上,早就展开了纸条,飞快地看了一遍纸条上的文字。

柳荫将橘子慢慢吃完,用手绢擦了擦收,盈盈站起身来。

刘管家颇为紧张,立即问道:“柳太太,有什么事情吗?”

柳荫冷冷地说道:“我必须告诉你吗?”说着已经向屋外走去。

刘管家假笑着连连说不是,可寸步不离柳荫,跟着柳荫出了雅间。

柳荫向一侧走去,刘管家带着守卫在门口的两个保镖跟着,一看柳荫所去的方向,刘管家心里已经明白,那个方向的尽头,是专门为二楼的达官贵人们准备的洗手间。

柳荫走到女厕门口,回头一看,说道:“你们要跟进来吗?”

刘管家赶忙说道:“不敢!不敢!”

柳荫推开洗手间的房门,走了进去,反手便将插销插紧。洗手间里是专门为女宾准备的,干净淡雅,一个人都没有。

柳荫飞快地左右看了看,很快目光落在一张唐朝仕女图上,柳荫走过去,蹲下来顺着画下木桌旁的边缘一摸,便摸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机关,嵌在墙中,若不是低头仔细打量,很难发现。

柳荫会意,将这道小机关用指甲拧了拧,左三右三,啪的一声细响,整个仕女图下方的墙壁开了一道缝隙,是一个暗门。这个暗门设计得分外巧妙,左右上下均用木条掩住边缘,所以不论开合,都看不出一点儿破绽。

柳荫没有犹豫,推开暗门,钻了进去,将暗门关上。暗门里面有一盏小灯点亮,有一个梯子直通向下,柳荫麻利地从梯子爬下,来到一个杂物室中。

柳荫低低唤了声:“贤良哥!”

杂物室中闪出一人,正是张贤,对着柳荫做了个嘘的手势。可柳荫本来一张冰冷的脸上,立即融化开来,等看清了是张贤,根本顾不上许多,跑上两步,将张贤紧紧抱住,大滴的眼泪顿时涌出,无声无息地哭了起来。

张贤眼中也是泪水,轻轻抚着柳荫的头发,低声道:“柳荫,柳荫……”

柳荫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痕,说道:“贤良哥,我一直以为你死了!你知道我这些年,好苦好苦!我无时无刻地都在想你。”

张贤说道:“一言难尽!柳荫,你愿意跟我远走高飞吗?到别人再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去!”

柳荫哭道:“我想!我天天都在想!但段士章天天派人盯着我,他本事通天,我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贤良哥,我身子已经让段士章霸占了,我不想你为了我这个已经不清白的人丢了性命!段士章要是发现我们的秘密,会立刻杀了你的!”

张贤抹掉柳荫的眼泪,微微笑道:“柳荫,你还是那么爱哭鼻子,不要哭了,乖。”

柳荫强忍住眼泪,说道:“我不想哭,我很久没有哭过了,可我忍不住,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上天为什么对我们这么不公平。”

张贤说道:“柳荫,我们不要信命运是老天注定,命运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的。你相信我吗?”

柳荫狠狠地点头,说道:“相信!我什么时候都相信你!”

张贤看着柳荫的眼睛,深情地说道:“我一定会带你离开,平平安安的!我用了很多年,已经做好了准备,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

柳荫收起眼泪,脸上浮现出了灿烂的微笑。

刘管家焦急地站在洗手间门外,叫好声和鼓掌声传来,一听声音就明白,张贤出场了。刘管家虽说没有等太长时间,却总是有点儿心神不宁,这下张贤的魔术开场了,刘管家再也忍不住,走到洗手间的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低声唤道:“柳太太,柳太太?魔术已经开场了。”

房门哗的一下拉开,把刘管家吓得退了两步。

柳荫还是冰冷冷地走了出来,刘管家忙道:“柳太太,实在对不住啊,因为开场了……”

柳荫冷哼道:“我知道时间,谢谢!”

柳荫快步走回包间,保镖紧紧跟着。刘管家走了几步,摸了摸脸,脸上阴沉不定,回头看了洗手间的房门一眼,轻轻啧了一声,快步跟上。

十天之后的一个黄昏,段士章的宅院中,刘管家带着北平市市长冯从文匆匆行走到段士章房门前。刘管家敲了敲房门,说道:“老爷!冯从文冯市长来了。”

段士章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进来!”

刘管家推门而入,冯市长紧跟着入内。

段士章正叼着细长的烟嘴,手中举着一本古书,戴着金丝眼镜,一步三摇地边走边看,头也没有抬地说道:“坐!”

冯市长夹着公文包,连声谢了,恭恭敬敬地坐在厅堂一旁的客座上。

段士章走了过来,坐在正中的龙虎椅上,还在聚精会神地看书,口中念道:“妙!绝妙!说得好啊!”

冯市长不敢打扰,但请教性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刘管家。

刘管家笑嘻嘻地说道:“段老爷最近心情不错。”

段士章哼道:“刘管家,去倒茶来!”

刘管家是是连声,退下一边。

段士章把书放下,摘下金丝眼镜,丢在书上,看着冯市长,说道:“冯市长,今天来找我什么事情啊?不是什么好事,就不要说了。”

冯市长赶忙从公文包中抽出一沓纸来,站起身递到段士章面前,客客气气地说道:“段爷,有您出面,北平市的义捐大获成功,到今天已经募集到近五百万块大洋,这是义捐商户的名单。”

段士章接过,随手翻了几页,呵呵一笑,再不细看,随手往桌上一放,说道:“那就好啊!我看很多铁公鸡,这次都拔毛了嘛!”

冯市长退回到座位上坐下,谨慎地笑道:“全是托段爷的福,这都是段爷的功劳。”

段士章说道:“冯市长,这些钱你可要好好使用,若是让我知道有人从中牟取私利,不能全数到达军队的手中,你知道后果。”

冯市长忙道:“不敢不敢!”

刘管家上了茶来,三个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一盏茶的功夫,该说的都说完了,冯市长不敢久留,段士章便吩咐刘管家送客。

冯市长刚刚走到门口,又绕了回来,说道:“对了!段爷,还有一件小事,您给拿个主意?”

段士章正捧起书,有点儿不耐烦地说道:“小事还要我拿主意?”

冯市长忙道:“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我想着这件事和段爷有关,所以……”

段士章哼道:“那你就说吧!”

冯市长从公文包中抽出一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英文,走上两步递给段士章。段士章瞟了一眼,骂道:“全是洋文,我看不懂,你直接说。”

冯市长说道:“英国人给我们发来邀请,说英国要举办五年一度的万国魔术大会,请我们派魔术师去参加,上面的人就安排我来操办。可我想了想,不去吧,英国人又瞧扁了我们,去吧,路途遥远,还不见得有什么收获。更难办的是,我们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段士章说道:“万国魔术大会?什么个玩意?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冯市长说道:“就是邀请世界各地的魔术师比赛魔术,变戏法,谁变得好,谁就能拿奖牌,这次是第五届,前四届没有邀请我们。据说这个万国魔术大会,是世界上最权威最神奇的一项比赛,每个国家只能派出一个魔术师,若能拿到前三名,可是能够大大地为所在国出一次风头的。”

段士章长长地嗯了一声,说道:“有点儿意思,去,应该去,不能让英国人把我们瞧扁了,以为中华无人!”

冯市长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人选问题,段爷你看……”

段士章一咂嘴,骂道:“这还用想吗?张贤啊!除了他还有谁!”

冯市长笑道:“张贤好是好,可是段爷,您和柳太太不是还经常要去看他的魔术吗?他要是去了,至少要四五个月才能回来,您和柳太太平日里……”

段士章倒是一愣,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背着手踱了两步,说道:“这倒是个难题。这样吧,冯市长,你先回去,我改天找人通知你。”

冯市长说道:“是,是,要么我看张贤就算了,我再找其他人。”

段士章不耐烦地说道:“你先回去吧回去吧,刘管家,送客!”

冯市长走后,段士章有些心思重重地坐回到龙虎椅上,暗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个冯从文,鬼精鬼精的,还挺会套我的话,让我亲自说出张贤这个人来。唉!难办啊,难办啊。”

刘管家送了冯市长离开,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之处,赶忙赶回来见了段士章。

段士章见是刘管家来了,两人待在屋里密议,刘管家更是说出些让段士章心惊肉跳的话语,自然是他发现了一些柳荫和张贤之间的微妙关系。这两人商议停当,便打算试一试柳荫对张贤去英国的事情如何反应。

眨眼便到了段士章的晚餐时间。

段士章吃早中晚饭,基本都是由他的几房太太陪着。段士章的正房老婆常年卧病在床,半死不活,几乎寸步难离自己的床头,和活死人差不多。所以陪着段士章吃饭的,有二太太王怡婷、三太太陈紫烟和四太太柳荫。

刘管家和几个丫鬟候在一旁,不必细表。

柳荫最得段士章宠爱,坐在他右手边,左手边则是陈紫烟和王怡婷。按理说段士章如此富贵的人,吃饭都应该排场得很,可实际却很简单,七菜一汤,几碟开胃小菜,数盘小点即是全部,简单是简单了些,但仍然做得十分精致,色香味俱全。

段士章颇有心思,举着筷子迟迟吃不下去,三太太陈紫烟见段士章有心思,盛了一碗参汤摆到段士章面前,甜腻腻地说道:“老爷,喝碗汤吧,这是我专门叮嘱厨子,按照我学来的一个方子做的,上好的高丽参,老爷你尝尝味道如何?”

段士章应了一声,并不立即端起来品尝,而是转头看向柳荫,笑眯眯地说道:“柳荫啊,我看你没有什么胃口啊?”

陈紫烟心里妒嫉得慌,躲着段士章飞快地瞟了一眼柳荫,翻了个白眼,脸上十分不悦。

柳荫倒是看到了陈紫烟这个酸溜溜的样子,她毫无表情,只是回答段士章道:“老爷,我吃得少,不是胃口不好。”

段士章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柳荫的碗里,说道:“来,多吃一点儿。”

柳荫低低嗯了一声,低头慢慢食用。

陈紫烟还是不甘心,也夹起一筷子菜,放到段士章的碗中,撒着娇说道:“老爷,您光顾着别人,您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有人不关心老爷,还要装模作样的,等着老爷亲自服侍吗?”

柳荫放下筷子,冷冷地说道:“三太太教训得对。”

段士章有点儿不耐烦,扭头对陈紫烟骂道:“你凑什么热闹!吃你的!”

陈紫烟吓得一躲,不敢回嘴,但仍然狠狠地瞪了几眼柳荫。

段士章哼了一声,捧起参汤来喝了一口,陈紫烟立即脸上堆起笑容,细声细气地问道:“老爷,好喝吗?”

段士章答道:“还不错,紫烟你有心了。”

陈紫烟眉开眼笑,又冲着柳荫挤眉弄眼,得意不已。

段士章明白陈紫烟和柳荫从来就不对付,陈紫烟总是在柳荫面前争宠,见怪不怪,他懒得掺和进女人之间的斗争,所以段士章把参汤喝完,才转头对柳荫说道:“柳荫,问你个事。”

柳荫放下筷子,答道:“老爷请问。”

“最近看那个张贤的魔术,看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我看了七八场,没有一场重的。这个叫张贤的人,的确是个奇人。”

“哦!柳荫啊,既然你都这么说,想必张贤的魔术还真是不错啦!”

“老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柳荫还是冷冰冰地说话。

“呵呵,柳荫,你很喜欢张贤的魔术吗?如果一段时间看不到,你不会不高兴吧。”

柳荫淡淡笑了一下,说道:“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就是能够解闷罢了,老爷若是对张贤有别的什么安排,大可不用管我。”

段士章呵呵笑了几声,说道:“柳荫啊,我是想派张贤去英国参加一个万国魔术大会的比赛,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就是几个月小半年。我有点儿犹豫,他去了英国,这半年我们不就没戏看了?所以啊柳荫,你觉得应不应该让他去,我看你的意思。”

段士章笑道:“好!那就好!柳荫啊,可你不会又不让我进你屋子了吧。”

柳荫说道:“老爷你要来,就早点儿来。”

段士章胃口大开,再不说这个话题,闷头吃饭。

三太太陈紫烟妒嫉得坐立难安,几乎想扑上去将柳荫一口吃掉,撕开了才开心,柳荫冷眼看着陈紫烟,极为轻蔑地扫了陈紫烟几眼,根本不搭理她。柳荫越是这样,陈紫烟越是恨得牙痒,但段士章宠爱柳荫,她能有什么办法?

等段士章吃完晚饭,柳荫等人离去休息。三太太陈紫烟则来到段士章的房间,给段士章点大烟泡抽。

陈紫烟一边填着烟土,一边幽怨地看着躺在一旁抽烟的段士章,酸溜溜地说道:“老爷,你可真是个好人。”

段士章哼道:“紫烟,你又想说柳荫的坏话?省省吧,别惹我不高兴。”

陈紫烟以前是婊子出生,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还是醋劲十足地说道:“老爷,我就是觉得委屈,你办个什么事情,还要征求别人的同意吗?你对一些人也实在太好了,我真的好心疼你的。”

段士章嘿嘿笑道:“紫烟你学聪明了啊?会绕着说话了?”

陈紫烟娇滴滴地说道:“老爷,瞧你说的,我说的都是心窝子里的话。”

段士章摆了摆手,说道:“回去吧回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我和刘管家还有事要说。”

陈紫烟撒娇道:“老爷,今天晚上让我陪你嘛,我好想和你睡的……”

段士章啧了一声,不耐烦地哼道:“去去去,哪天我闲下来了,再找你去。”

陈紫烟不依不饶,娇声说道:“老爷,你老是去柳荫那里,柳荫哪有我会伺候你。”

“废他妈的什么话!”段士章眼睛一瞪,露出凶相来。

陈紫烟知道她还敢纠缠,就必然讨不到,赶忙应了声是,爬下床来,退出屋外。

刘管家正站在门口等着,见陈紫烟出来了,笑哈哈的对陈紫烟打招呼:“三太太好,您这就回去了?”

陈紫烟咬着嘴唇,还是气呼呼,扭着身子低哼了一声,不愿与刘管家说话,快步就走。候在旁外的陈紫烟的贴身丫鬟赶上来,陪着陈紫烟离去。

刘管家进到屋里,段士章还在吸食着大烟,刘管家上前说道:“老爷,您还是少抽一点儿,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段士章咳嗽一声,说道:“戒不掉了,凑合着过吧,刘管家,你坐下。”

段士章把大烟枪放下,嗓子里干咳了两声,这才对坐在一旁的刘管家说道:“我看柳荫和那个张贤,也没有什么吧,要是她真对张贤有点儿不清不楚,今天就不会这么痛快地放他去英国了。”

段士章坐正了身子,说道:“责罚什么,你替我盯着柳荫的一举一动,理当如此。”

刘管家说道:“今天晚上吃饭,柳太太的样子,能够看得出,她对张贤离开半年的事情,一点儿都没有舍不得的意思,的确是我多心了。”

段士章哈哈大笑:“张贤算是个什么东西,还能真的把我的柳荫勾走?就算张贤长了一百个脑袋,我都一个一个给他剁了!柳荫心里明白得很,她就是我养的一只万分稀罕的金丝雀,飞不出我手掌心的。”

刘管家笑道:“张贤这小子运气不错,柳太太要是留下了他,他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段士章说道:“刘管家,你安排下去,让张贤尽快动身去英国参加比赛,这个人嘛,只要不越雷池,我还是可以捧他上天,大红大紫的。”

刘管家说道:“是,老爷,我立即去办。”

刘管家走了几步,站住身返回来说道:“老爷,我还有一个疑问。”

段士章哼道:“说。”

刘管家说道:“会不会柳太太早知道您会派张贤去英国?或者张贤去英国,要搞什么勾当?”

段士章略略沉思片刻,哼笑几声,说道:“英国,十万八千里的地方,他去了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刘管家,你也不要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了,你想着烦,我听着更烦。去英国还能是张贤计划好的?”

刘管家赶忙说道:“是!是!是小的不对。”

段士章说道:“张贤能知道个屁,他的小命,还不是在我手上捏着。”

的确,张贤的性命,只是段士章随口吩咐一句的事情。今天段士章吃晚饭的时候问柳荫关于张贤的事情,只要柳荫流露出一丝对张贤的情感,张贤很可能就丢了性命,最幸运的结果也是无法再待在京城。

刘管家长期亲自或派人监视着柳荫的一举一动,虽说没有发现什么大的破绽,还是察觉到柳荫与张贤之间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这些不对劲,是柳荫喜欢张贤,还是喜欢张贤的魔术,被魔术感动,刘管家暂时判断不出来,但他的责任就是把柳荫的情况汇报给段士章,哪怕是这点细小的猜测。

所以在段士章晚饭之前,刘管家对段士章讲出了自己的猜测。别看段士章权势通天、富可敌国,但绝不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相反他的心思缜密程度与刘管家不相上下,越是段士章这样的人,越对自己的一些东西看得万分宝贵,生怕被人夺走,只要能防止住这一切的发生,杀人放火在所不惜,甚至会达到近乎变态一样的疯狂。

那么张贤要被派去参加万国魔术大会,张贤他想到过吗?

如果去参加万国魔术大会,都是张贤计算好的,他又能在那个遥远的国度——英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