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们吃完饭,天已经黑了,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张贤被看守押回到牢房,坐在柳万遥身边。

柳万遥低声问道:“今天干得怎么样?”

张贤说道:“还不错,明天,就是明天。”

张贤和柳万遥对视一眼,都微微露出了笑意,谁也听不明白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夜晚的洪德馆,死寂一片,看守们懒洋洋地巡视着,丁老七则悠闲地坐在房内的躺椅上喝茶抽烟,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而远在几十里外的北平市警察总署,正闹翻了天。

悦客魔术馆昨晚莫名其妙地被人纵火焚毁,查不出一点儿线索。

刘管家坐在警察局长办公室的大椅子上,拍着桌子,指着警察局长的鼻子破口大骂:“一个小小的李易都抓不到!悦客魔术馆被人烧了也查不到一点儿线索!是谁烧的?少他妈的推到李易身上!李易人呢?把他抓来问话!你他妈的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好端端的一个宅子,着这么大的火,眨眼就烧光了,你说是天灾?风干物燥?所以烧得快?你这个警察局长还想不想干了?”

警察局长站在刘管家面前,汗流浃背,又是鞠躬又是擦汗:“刘管家,我只是推测,您千万别生气,我一定调足人手彻查,彻查!还请宽限两天,两天。”

刘管家继续骂道:“张贤是不是在外面还有人帮他?你搞清楚了没有?那些请张贤演出的商人你都摸清楚底细了吗?是不是有和张贤沾亲带故的?笨蛋笨蛋!这么多天了,你到底办了些什么事?是不是非要我出面才行?”

警察局长满脸大汗,只能满口答应:“是,是,刘管家请原谅,我们一定努力!加倍地努力!”

刘管家狠狠地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说道:“走!带我去见李奉仁他们几个!”

警察局局长如获大赦,赶忙在前带路,将刘管家带到地下牢房中去。

李奉仁神态疲倦地靠在牢房的角落里,李娇搂着李奉仁的胳膊,关切地说道:“爹,不会有事的,你都好几天没睡了,睡一会儿吧爹。”

一直站在牢门口守望着的曹前也凑过来,蹲在李奉仁面前,说道:“爹,我的一些朋友都在想办法,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李娇低骂道:“谁是你爹,我答应嫁给你了吗?”

曹前说道:“李娇妹妹,你以前不是没反对嘛,我以为你答应了啊。”

李娇气道:“谁会嫁给你!你想都别想!”

李奉仁压了压手,说道:“娇儿,曹前,你们两个别争了,你们两个是欢喜冤家,不打不成交的,爹心里清楚得很,你们的亲事,我已经准了。”

曹前咕咚一下跪下,给李奉仁磕了一个头,乐滋滋地说道:“谢谢岳父大人,谢谢爹成全!我这辈子一定对李娇好好的,当心肝一样捧着,早点儿让您抱上孙子。”

李娇急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你还有心思占我的便宜!”

曹前说道:“李娇妹妹,患难见真情,你看我们都这样了,你还嘴硬什么啊。”

李奉仁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说了!我现在担心的倒不是我们,而是张贤,张贤不知道怎么样了。”

曹前、李娇都沉默下来,颇为难过。

曹前说道:“张先生一定不会有事的,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又会变戏法,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李奉仁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娇儿,我们关在这里已经第几天了。”

李娇答道:“第六天了,明天就是第七天。”

李奉仁抬起头,看着牢房屋顶,喃喃道:“明天就是第七天了啊!”

李奉仁正说着,牢房外传来了脚步声,他们三个人立即警惕起来。

牢门打开,刘管家在警察局局长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刘管家一进来就假惺惺地笑道:“李老板,让你们受委屈了。”

李奉仁轻叹一声,无话可说。

刘管家将手一背,踱了几步,面有难色地说道:“我今天来,是有件不太好的消息告诉你们。”

李奉仁、李娇、曹前都是一愣,颇为紧张地看着刘管家。

刘管家说道:“哎呀,应该怎么说才好……咳,我还是直说吧,昨天晚上,李老板的悦客魔术馆被人纵火烧了,已经化为灰烬了,可惜、太可惜了!”

李奉仁惊道:“这,这怎么会?”

刘管家说道:“我们怀疑是张贤的那个小偷助手李易干的好事,只怕张贤在悦客魔术馆里面隐藏了什么秘密,所以这个李易就纵火烧了房子,真是罪无可恕啊!”

李奉仁我我我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看来悦客魔术馆被烧毁,对他的打击颇大。

李娇反而镇静一些,说道:“李易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刘管家说道:“那可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张贤这个人心机太深,他瞒了你们多少事情,你们能知道吗?这样说吧,我知道你们三个与张贤没有太多关系,一直被他利用做这个做那个,张贤犯了罪,的确与你们无关,你们也是被张贤所害。”

李奉仁三人低头不语。

刘管家说道:“李老板,我来见你,就是给你们一个出去的机会,你可要好好地珍惜。只要你们能与张贤划清界限,揭发出张贤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我就放你们走!说到做到,你们看这样如何?”

李奉仁眼神闪烁,似乎有话想说,被刘管家看在眼里。

刘管家说道:“李老板,我看你是欲言又止啊!张贤这个人有什么好?你们根本没有必要护着他,他让李易烧了李老板的祖宅,居心叵测,他可有在乎过你们的感受?你们要是信不过我,这里警察局局长还在,他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想清张贤的问题,立即放你们走!是不是,局长大人!”

警察局局长立即应道:“是,是!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李奉仁抬起头,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刘管家,您能容我想想吗?有些事,我、我、我真的记不清楚了,就是隐隐约约地、隐隐约约地感到张贤,是有许多奇怪的地方。明天,明天,可不可以明天。”

刘管家大声道:“好!明天,那就明天!李老板,你说什么时候我再来比较好。”

李奉仁颤颤巍巍地说道:“中午,明天中午……”

刘管家心情大悦地离去,地下牢房中再次静悄悄的。

李娇紧锁眉头,十分不安地说道:“爹,你到底怎么了,你可不能为了出去而瞎说啊!我们怎么对得起张先生!”

曹前也说道:“爹啊,张贤这个人不坏啊,我们一定还有别的法子出去的。”

李奉仁叹道:“我怎么会瞎说,我是真的知道张贤的一些秘密,只是这些秘密,一旦说出去,张贤恐怕性命难保啊,所以我才一直不敢说。可是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法子,我这个当爹的死了就死了,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两个……唉……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李娇心中一酸,低下头无声地哭了起来。

曹前将李娇一拉,李娇没有拒绝,倒在曹前怀中。

曹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细声细气地安慰着:“李娇妹妹,别哭,别哭,你一哭我也要哭了。”

远在地上的一个密室中,刘管家歪着脑袋坐在一个喇叭前,一直不停地冷笑着,牢房里李奉仁他们所说的一字一句,都让他听在耳中。

刘管家眉头一松,站起身来,扭了扭脑袋,说道:“辛苦啊!真是辛苦啊!”

警察局局长恭维道:“刘管家辛苦了,您这是要走了吗?”

刘管家说道:“走,当然要走,我明天中午再来。”

警察局局长立正敬礼:“是!”

清晨,洪德馆仍旧下了一场大雾,到放风结束之时,已经完全散去。

张贤被带到伙房中,伙头对他昨晚的表演十分满意,安排着做些轻松的活计。今天中午的饭食如同往常,一碗稀汤,两个粗面馒头,配以见不到油腥的烂菜叶煮土豆,就是全部。

煮汤的大锅里黑乎乎的,里面一些菜头草梗翻翻滚滚,恍如煮沸了的刷锅水,就算这样不堪,也没有哪个犯人不喝个干净,在洪德馆这种恶劣的地方,一碗热汤都是弥足珍贵的。

汤锅旁无人看护,其他犯人和厨子都各自忙碌着,揉面的揉面、烧火的烧火、摘菜的摘菜,谁管这锅汤会煮成什么样子,水沸了就行。

张贤站在汤锅边,余光扫了一眼,无人特别地注意着他。张贤手一翻,那枚用薄牛皮纸做成的“硬币”出现在手中,张贤用大拇指尖在正中间一抠,指头用力一拧,这枚硬币断成两截。张贤手一弹,半块里面露出淡青色粉末的“硬币”落入汤中,眨眼沉了下去,不见踪影。

张贤视若无睹,快步走开,低头一看,左手中仍有半块“硬币”,硬币里面露出淡蓝色的粉末硬块。张贤将这半块“硬币”用手指一顺,便无声无息地放入了衣兜中。

张贤再走了几步,又一低头,右手中赫然出现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乃是一个蛇胆形银亮透明的宝石,上方还有一圈细细的绳索系着。张贤将手一握,轻轻一捏,这块宝石便消失在张贤的掌心。

这块宝石就是藏在硬币中的,张贤捏断硬币,便被取出。

中午时分,张贤给牢房里的犯人分好了饭菜,如同昨晚一般,将看守们吃的东西搬到食堂中。

张贤将给看守们喝的肉汤锅摆好,单手揭开盖子的瞬间,另外半块剥去了牛皮纸的“硬币”刷地沉入了汤中。张贤很自然地用汤勺搅了一搅,帮着伙头把汤分在碗中,伙头冲着屋外吆喝着:“到点儿了!兄弟们吃饭喽!”

由于昨晚张贤露了一手,吊高了看守们的兴致,所以今天看守们来得十分齐整,谁也不愿错过张贤中午的把戏,所以没有多久,食堂里便坐满了看守。

丁老七还是一副挨千刀的欠揍劲来到了食堂,伙头亲自给他上菜,汤也都是盛的最底下的,汤料十足。张贤看在眼里,心中暗笑。

丁老七喝了几口汤,赞道:“王伙头,今天的汤味道不错啊,是学了什么新手艺?”

伙头忙道:“今个是加了些新料,丁馆长喜欢喝就好,赶明我还做。”

丁老七说道:“好啊!”又举起碗喝了几口,呼噜呼噜将汤里的肉末菜叶也都吃了个精光。

丁老七说道:“挺好挺好!本来今天没什么胃口,这碗汤喝得我挺舒服。”

看守们都觉得今天的汤味道不错,全部喝了个干净。

有看守叫道:“丁馆长,让张贤变一个吧?我们等着看呢。”

丁老七说道:“好!张贤,你今天给大家再来一个吧。”

张贤上前一步,说道:“既然各位长官喜欢,今天我给大家变一个绝的!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就是能不能松开我的手镣脚镣,让我好施展?”

丁老七瞟了一眼张贤,说道:“行啊,来人,去把他手镣脚镣解下来。”

顿时有几个看守同时站起,从腰间摸出了钥匙,要给张贤开锁,其中一个靠张贤最近,便上前给张贤打开。

张贤捏了捏手腕,说道:“谢谢丁馆长。”

丁老七说道:“你今天要变个什么戏法,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说。”

张贤说道:“还是需要一双筷子。”

“给他!”丁老七叫道。

张贤拿到了筷子,握在手中,说道:“各位长官,你们一定见过有人能从手中变出各种东西,其实这一点儿都不稀奇。今天我不用手,而是用筷子变出东西来。”

“嘿!厉害啊!怎么个变法!快变快变!”看守们嚷嚷着。

张贤说道:“各位长官,请看仔细啦。”

张贤凝神静气,牢牢看着手中的筷子,做夹取状,随即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刷刷挥了两下,啪地一停,只见筷子上已经夹住了一根烟。

“呀!大爷的!一根烟!这才见了鬼哦!好!好!”看守们叫嚷起来。

丁老七就正在抽烟,见张贤变出一根烟来,差点儿把嘴上的烟头吓掉,忙向裤兜上一拍,自己的烟盒还好端端地躺在里面,丁老七这才松了一口气,哼哼了两声,心想:“怎么回事,张贤的烟哪里来的?难道这两天从我身上偷的?我就说我的烟好像莫名其妙不见了!他妈妈的巴子,要是你偷的,看我不收拾你!”

张贤向一个看守走上两步,将筷子上的烟拿下来,递了过去,说道:“长官您抽。”

看守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变出来的,就留着自己抽吧。”

张贤说道:“我这里还有,而且我不抽烟。”说着筷子在看守身旁飞快地一夹,竟又夹出一根烟来。

看守啊的一声,又惊又喜,只好接过张贤手中的烟。

张贤把筷子上新变出的烟取下来,向看守们抱拳说道:“这些烟都是丁馆长丁长官吩咐在下变出来,送给长官们抽的,图个乐和,请各位长官不要辜负了丁馆长的美意。”

有习惯了拍丁老七马屁的看守,根本不管张贤说的是真是假,立即马屁拍得山响:“谢谢丁馆长!谢谢丁馆长!丁馆长太大方了!”

丁老七牢骚话一下子憋进了肚子,他这人最要面子,在看守面前装模作样惯了,张贤这样一说,他只能接住张贤的话,承认下来:“抽吧抽吧!今天老子高兴,赏大家烟抽!”

看守们一阵欢呼。

张贤拿着筷子,走到看守面前,都是用眼花缭乱的速度,从看守上下左右的空隙处,用筷子以各个角度夹出烟来,随后一根根地分给看守们抽。无论这些看守怎么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就凑在张贤脸前了,都看不出张贤是怎么凭空用筷子变出烟来的。用手掌变烟也许还比较简单,烟能够藏在手心里,而筷子只是两根孤零零的木棍,烟又能藏在哪里呢?

张贤走了一圈,已经足足变出了二十多根烟,分给了每一个看守。

看守们既觉得难以置信,又开心不已,张贤可算是讨到了他们的欢心,众人抽着烟哈哈大笑,觉得这顿饭吃得十分过瘾。

殊不知在张贤引开看守的注意力的时候,一串钥匙已经从看守腰间取下,张贤把钥匙捏在手中,毫无钥匙撞击的声音,神不知鬼不觉地收到了袖子里。

张贤发了一圈烟,站回原地,说道:“各位长官请看,还有最后一个变化。”

众人向张贤看去,张贤把筷子一并,双手握住两头,用力掰了掰,筷子变得弯曲起来。

张贤说道:“掰不断啊!但我有别的办法!请大家看好!”

张贤双手一并,两只手捏住筷子的中间,筷子比较长,从手掌旁露出一小截出来。

张贤说道:“分!”说着双手一掰,竟把筷子分成了两半,左右手各持一半。

看守们叼着烟叫道:“好!好!掰得好!”

张贤说道:“我可不愿损坏了这根筷子,现在我再把它接起来。”

张贤双手指尖一并,略略拧了拧,然后双手一拉,又分别持在筷子的头尾。张贤把筷子拿起,亮给众人看,说道:“好了!接上了!这是一个小戏法,名为分筷术,乃是昨天穿筷术的姐妹戏法。”

看守们鼓起掌来:“好!好!”

张贤说道:“谢谢各位长官抬举!谢谢各位长官抬举!今天晚上大家乐意,我再变一个有趣的小把戏。”

“好好!”看守们叫道。

丁老七站起来,说道:“张贤,变得不错!每天有你杂耍一下,日子有趣多了!你下去吧,晚上再说。”

张贤点头致谢,将筷子归还,退开一旁。

北平市警察总署大楼里,李奉仁被警察领着,走进了警察局局长的办公室。

刘管家笑眯眯地迎上来,说道:“李老板!请坐请坐!”

李奉仁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刘管家坐在他的一侧。

刘管家说道:“李老板,想好了吗?”

李奉仁点了点头:“想好了……刘管家,如果我说了,真的能放了我们吗?”

“放心!我可以保证!”

“好……好……其实张贤这个人,我一直觉得他有什么目的……有一天,我在他房间里的桌子上看到一张地图,上面画了一个大宅子。”

“宅子?什么宅子?什么样的宅子?”

“这个宅子也很奇怪,一个内院一个外院,像一个回字形。”

“回字形?”刘管家脑海中顿时出现了洪德馆的形象,洪德馆就是一个回字形的大宅院,刘管家厉声道:“你确定!”

“确定确定,其他的看不出来,但回字形的宅子太奇怪了。”李奉仁忙道。

“后来呢!他这张图呢?”刘管家的声音尖锐了起来。

李奉仁有些害怕地说道:“后来……后来我没有敢多看,以后就再没有看到这张图了。”

“继续说,张贤还有什么异常。”

“张贤有一次,似乎是无意中说了一句话,但我印象很深,原话我记不清了,大概的意思是说,他要从一个地方救出一个人,如果有一天他被抓了,就是他救出这个人的时候。本来我已经忘了,这两天才刚刚想起来。后来……”

“他说没说他能几天把人救出来?”

“好像是六七天就行,因为我问他……”

刘管家打断了李奉仁的话:“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是,是。”

刘管家脸上抽搐着,眼中凶光乱放,啪地一下站起身来,对坐在旁边的警察局局长叫道:“跟我出来!”

刘管家冲到屋外,快步疾行,一挥手把几个保镖招呼过来。

警察局长赶出来,不明所以,急急问道:“刘管家,怎么了?张贤有什么问题?”

刘管家骂道:“什么问题?他要越狱!”

警察局长吓呆在原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洪德馆从来没有犯人逃出来过。”

刘管家骂道:“别人我不相信,但张贤能够做到!他有这个本事!”

保镖们赶到,刘管家带着人边走边急切地吩咐道:“黄大牙,你立即赶回去禀报段老爷,说张贤想带着柳万遥逃跑!让老爷迅速赶来,我先走一步!”

“是!”

刘管家又对紧跟在身后的警察局长说道:“你立即通知东郊一带你的人,让他们把洪德馆附近的出山口全部堵住,擅闯者格杀勿论!”

“是!是是!”警察局长满头大汗地应道。

刘管家已经带着人冲出了警察局,就要上车离开。

警察局长问了句:“刘管家,李奉仁他们几个怎么处理?”

刘管家略略一滞,骂道:“放了他们,让他们滚出北平,不准再回来!”

“是,是!”警察局长敬礼叫道。

“快去办!不得有误!否则提头来见!”刘管家钻进车内,汽车发动起来,迅速地开走。

警察局长微微地颤抖着,看着远去的汽车,一擦额头的冷汗,自言自语道:“从洪德馆越狱?要出大事了!”

刘管家全力赶往洪德馆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到了段士章的大宅。段士章雷霆大怒,当即点清了人手,浩浩****地出了宅子,也向洪德馆赶去。

这些奸党恶徒,势必要将张贤堵住!

刘管家、段士章他们疯狂地赶往洪德馆的时候,洪德馆中仍然没有异样。

丁老七、看守们吃完中饭,各自散去,张贤跟着收拾了一番,不用再做洗碗刷锅这样的杂役,便早早地被看守押回了牢房,仍然戴着手镣脚镣。

今天牢房中有些反常,异常安静,好像所有犯人都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张贤所在的牢房中也是如此,犯人们睡得死沉,只有柳万遥一个人还睁着眼睛。

张贤和柳万遥聚在一起,柳万遥焦急地问道:“怎么样?成了吗?”

张贤说道:“成了!”

柳万遥说道:“现在怎么办?走不走?”

张贤说道:“现在不行,我给看守下的迷幻药还要一会儿才能生效。再等一等!”

柳万遥点了点头,紧张地看着牢门外的动静。

两人耐心地又等了一会儿,张贤才说道:“成了!但我们时间不多!爹,我给你打开!”张贤说着,已从怀中摸出一串钥匙。

柳万遥惊道:“你有钥匙?”

张贤说道:“今天中午变魔术偷来的!”张贤从十多把钥匙中一次选对,哗啦哗啦将两人的手镣脚镣打开,他中午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哪一把钥匙开锁。

张贤和柳万遥来到牢门前,张贤用钥匙打开牢门,两人快步地沿着走廊,向看守室走去。

看守们在张贤刚回到牢房的时候还余兴未尽,嘻嘻哈哈地谈论着张贤今天中午的魔术,可他们越是笑得欢,越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也说不清哪根筋搭错了,总是不时地愣神,最后说话都糊涂起来。

“你有没有觉得脑袋里蒙蒙的,说不出有股子什么劲,总是突然就发呆了。”

“我觉得也是,想东西想不明白,是不是这两天天气不好,闹风寒呢?”

“我起来颠巴颠巴!走一走!怎么搞的,稀里糊涂的,门跑到哪里去了?”

“门?不就在柜子上吗?你睁着眼睛呢吗?”

“哪个孙子把门改这么小了?这怎么出去啊!”

“你不会爬到上面翻出去啊。”

“哦!这是个好办法。不行,没梯子啊!”

“麻雀种西瓜?”

“这是,为什么呢?”

“这事好像有点绕。”

“咦咦?”

“哦?”

这些看守越发地说起胡话。

张贤很快就打开了第一扇铁门,正要打开第二道铁门的时候,一侧有沉闷的脚步声传来,柳万遥大惊,说道:“快走!有人来了!”

张贤一听看守脚步声一轻一重,心里便明白了,张贤微微一笑,说道:“让他来!没事!”

说话间,一个眼神呆滞的看守已经转到门前,一扭头看见张贤正在开铁门,抓了抓脑袋,居然没有叫喊,呆呆地看着张贤他们,说道:“你们在种香瓜?”

张贤隔着铁门,手一伸出,那枚银亮的宝石垂在了手掌下方,原来是一个吊坠,左右晃动着,张贤用一种低沉的声调平缓的命令似口吻说道:“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看守的眼珠子跟着这个银亮的吊坠左右摆动片刻,张口结舌,已经呆住了。

张贤唰的一下收起了吊坠,平缓地说道:“我是刘成三刘管家,你们的刘管爷。”

张贤连续说了几遍,看守不断狠狠地眨着眼睛,眼神中乱成一片,张贤话音一落,这个看守啪地一个敬礼,说道:“刘管爷好!”

张贤已经打开了牢门,对看守说道:“带我们去找丁馆长!快点儿!”

看守喝道:“是!刘管爷请!”

看守一路带着张贤、柳万遥向丁老七的办公室走去,巡视的看守们尽管还在岗位上,但看向张贤、柳万遥的时候,都显得目光呆滞,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

看守推开丁老七的房门,带着张贤他们进来,高声报道:“刘管爷到!”

丁老七正原地打转,似乎根本没有听见看守的叫声,只顾着掰着手指头数数:“一百块,一百零一块,一百二十块,不对,是九十七块,怎么越来越少了?谁干的?我重新数……”

张贤上前一步,用低沉平稳的声调说道:“丁老七,看着我的眼睛。”

丁老七这才听见,一扭头看向张贤,顿时被张贤无比深邃的目光吸住,呆若木鸡。

张贤手一抬,那枚银亮的吊坠左右摇摆在丁老七的眼前,丁老七的眼珠子就跟木偶一样,紧紧跟着吊坠的摆动左右转动了起来。

张贤用同样的声调说道:“我是刘成三刘管家,你们的刘管爷,现在你听我的指挥!”

丁老七一个激灵,恢复了正常的神态,但他眼中的张贤活脱脱就是刘管家。丁老七赶忙站直了身子,恭敬道:“刘管爷!您怎么来了!”

张贤说道:“我有急事带柳万遥离开,你带我们出馆!准备两匹快马!”

丁老七忙道:“刘管爷,要不要我派人护送你。”

张贤说道:“不用了,快点儿办!”

“是!是是!是是是!”丁老七毫无怀疑地答道。

通向洪德馆的山脚下,已经有大批的军警向山里赶去,洪德馆对他们来说,乃是禁地,没有刘管家他们的亲笔手谕,这些军警是不敢踏入洪德馆地界的。

由于事发突然,信息传递不畅,这样的条件下,刘管家做出的安排,已经是最快最妥当方法。刘管家能深得段士章的信任,甚至成为段士章的代言人,的确是有真本事的。不管张贤是否要越狱出来,封住从洪德馆离开的各个路口,都能以防万一。

洪德馆出山的岗哨口,张贤、柳万遥骑在高头大马上,都已换了一身衣服。

看守们移开了路障,目光呆滞地站在一边。

丁老七精神抖擞地给张贤敬礼:“刘管爷请走好!洪德馆里的事情您就放心吧,绝对不出任何差错!”

张贤拉住缰绳,用平缓的声调对丁老七说道:“丁老七,你带着所有人,包括你在内,在放风广场上操练一百圈!少了一圈,就要你的狗命!”

丁老七言听计从,高声道:“是!”

张贤轻轻哼了一声,喝道:“驾!”两匹骏马撒开了欢地狂奔而去,眨眼不见了踪影。

丁老七指挥着看守:“都滚回去操练!一百圈!谁敢偷懒就要谁的脑袋!”

而这个时候,段士章大宅后门一带的街道上,正逐渐聚齐起七八十个乞丐,他们三五成群地或坐或卧,也没有人乞讨要饭。

豁牙金、蹦二狗拄着拐棍,破衣烂衫地混在乞丐中,几个人窝在一角。

蹦二狗看了眼远处大楼上的报时钟,时间已经快到十三点。蹦二狗赶忙凑到豁牙金耳边说道:“金爷!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动手了!”

豁牙金点了点头,看向远处的段士章大宅后门,说道:“二狗,传话下去,一会谁要敢跑,五毛钱就不给了!”

蹦二狗龇牙一乐,说道:“好咧!”

豁牙金身旁的一个乞丐说道:“金爷,万一他们把我们打死了怎么办?那太划不来了吧!”

豁牙金骂道:“你这条烂命还怕挨打啊?你害怕现在就滚,一毛钱还给我,完事后的五毛钱也没你的份了!”

乞丐赶忙说道:“我去我去,我不信他们能打死我们。”

蹦儿狗和几个乞丐分散开去,把豁牙金的指令说给了众乞丐听。

“当!当!当!”整点到了,报时钟敲响了起来。

豁牙金一挥手,所有乞丐会意,都随着豁牙金向段士章大宅的后门涌去。

这一大堆乞丐来到门前,全部跪倒在地,顿时齐声哭号起来:“段爷救命啊!活不下去了啊!”

“段爷施舍一点儿吧!我们活不下去了啊!”

“行行好吧!”

这么多人一起哭闹,声震一里,传遍了段士章大宅的每个角落。

后门本来就人手短缺,段士章府上还有一部分保镖跟着段士章、刘管家赶去了洪德馆,一下子涌来了这么多的乞丐在门前哭闹,顿时守在后门的几个保镖慌了手脚。

几个恶汉保镖冲到乞丐堆里,又打又踹,狂骂不已,想把乞丐赶走。

可这些乞丐越打叫得越欢,谁也不肯走,一走五毛钱可就没了,这可是一笔不大不小的钱,能买几十斤大米咧!

蹦二狗、豁牙金的叫声更是惊天动地,撕心裂肺:“段老爷见见我们吧!段老爷给我们做主啊!”

路上的行人也都渐渐聚了过来,但路人们知道段士章府上那是禁地,不敢上前,只是远远地围观。

段士章府上的保镖们一筹莫展,只好招呼院内其他人前来支援,唯恐乞丐们闹起来,闯进宅子里去。段士章、刘管家都在赶往洪德馆的路上,无法联系,偌大个宅子里缺了主心骨。开枪打死这些乞丐吧,光天化日下杀人,没人有这个胆子;乱打一气把人吓唬走,这些乞丐人数太多,而且越打,闹得越欢。

谁也不敢担当这个责任,使得后门一带的保镖们都被唤过来,纷纷赶至后,以求靠人多势众暂时稳住阵脚,等大批军警们过来,驱赶这些乞丐就没问题了。

可是后门一带仍然闹成一团,人越聚越多、越来越乱,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赶走这些乞丐。

就连本在后墙外巷子里巡视的警卫也都急急忙忙向后门处赶来,丢了外围的戒备。

豁牙金、蹦二狗不愧是当年的地头蛇,懂得召集人的手段,加之南城的乞丐、叫花子多得数不胜数,有钱使唤着,不想弄得声势太大,能乱起来就行,来六七十人其实都算是少了。

在柳荫院子中看守柳荫的周队长也坐不住了,有人飞奔着过来喊他,请他去做主,后门那边已经闹起来了,没周队长这种长官级别的人物可不行。周队长一见这形势,知道事情紧急,看了眼正悠闲地坐在院中喝茶的柳荫,面露难色,不知是去还是不去。

柳荫冷哼一声,说道:“周队长,后门那有人闹事,总不能让坏人冲进宅子里吧。怎么说我都算是你们的太太,宅子的事也是我的事,你要去就去吧,我不会飞了的,放心好了!”

周队长一想也是,这一会工夫柳荫能跑到哪里去?于是周队长对一旁的丫环小红叫道:“小红,你服侍好太太!别出什么差池!”

丫环小红赶忙答应下来。

周队长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赶出了柳荫的宅院,向着后门跑去。

柳荫见周队长他们走了,脸色一沉,放下茶杯急唤道:“小红!随我进屋!”

丫环小红心领神会,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柳荫跑到卧室,麻利地打了一个小包裹。小红已经拿着一根棍子过来,扑通跪在柳荫面前,低声哭道:“太太,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柳荫说道:“小红,谢谢你帮我!这次我绝对不回来了。”

小红把棍子递给柳荫,哭道:“太太,那你打昏我吧,我不怕疼。”

柳荫紧紧咬了咬嘴唇,硬下心肠,说道:“小红,我对不起你!但把你打昏,你就会没事的!”

小红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说道:“太太,你走好!”

柳荫一挥棒,将小红打昏在地,拖开一边,将她摆成突然受袭的样子。

柳荫舍了丫环小红,急忙向后面的厢房跑去,推开了窗户,抬头向高墙上一看,只见李易心急火燎地蹲在墙头。

李易见柳荫露面,低呼道:“师娘!快!”说着手中已经抛下一根绳索。

柳荫跳上窗檐,就要翻出,却听身后一声尖叫:“柳荫!”

柳荫头皮一麻,立即回头一看,真是不是冤家不碰头,来人正是段士章的三太太陈紫烟!

原来这个陈紫烟对柳荫惹火了段士章、软禁在院中,幸灾乐祸得很,时刻想着去讥讽柳荫几句,但一直没有机会。后门离柳荫所住的宅子不远,陈紫烟知道后门那边有乞丐闹事,便仗着自己三太太的身份,打算去“指点”一番。这个陈紫烟路过柳荫的宅子,见大门洞开,周队长已经不在,就动了心思,命随身丫头等着,自己大摇大摆地进了院子,去找柳荫,打算挖苦柳荫一番,刚巧让她碰上柳荫要跑。这两个女人从来就不对付,冤家路窄,最关键的时刻又碰头了!

柳荫神色一厉,就要从窗檐上跳下来收拾掉陈紫烟。

墙头上的李易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抓耳挠腮,这个时候柳荫还在耽搁什么!

陈紫烟退后几步,突然露出笑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要逃跑是不是?”

柳荫眉头一皱,这个陈紫烟是什么意思?什么模样这么古怪?现在陈紫烟离自己足足七八步的距离,要是陈紫烟真的大叫大嚷,让她跑出房中,只怕功亏一篑,可现在又能怎么解决掉她?

柳荫脑子飞快地一转,突然靠在窗檐上,轻轻的一笑:“你想我逃还是不想我逃?”

陈紫烟忙道:“我当然想你逃走啊,有人写信告诉我了。”

“哦!”柳荫相当地吃惊,“那你来干什么!”

陈紫烟说道:“柳荫妹妹,我是来帮你的,你放心好了,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些钱,你带着走吧,再别回来了。”

柳荫说道:“不用,我不需要钱!”

陈紫烟说道:“那好,那好,那你快走吧!我帮你挡着外面的人!让他们一时半会儿不能找你,好走啊,妹子!祝你一路顺风!”

“谢了!”柳荫尽管心里有一万个疑问,现在也来不及问陈紫烟。

柳荫看了眼陈紫烟,再来不及耽搁,当着陈紫烟的面,从窗户上翻出去,跑到墙边,拽住了绳子,攀了上去。

柳荫攀上墙头,李易忙道:“师娘!没事吧!我们快走!”

柳荫说道:“没事,刚才有个蠢货捣乱,不用管她了,走!”

李易哈哈一笑:“是陈紫烟吗?”

柳荫惊道:“你怎么知道?”

李易挤了挤眼睛,笑道:“因为师父安排我给了她一封信。走吧师娘,路上我跟你说。”

两人翻下院墙,巡视的警卫早就赶到后门维持秩序去了,后巷中空无一人。李易带着柳荫紧跑几步,钻入巷子里,已有两部黄包车等着,两人上车,火速离开此地。

陈紫烟得意扬扬地关上柳荫的房门,向院外走来,她觉得她实在太聪明了、太英明了,而柳荫实在太笨蛋了,居然愿意舍弃荣华富贵逃走。

陈紫烟的确收到了一封张贤写给他的信,信中直言不讳地告诉她,请她协助柳荫逃跑,只要能拖住看守们一段时间,让柳荫跑出北平,就能躲开追踪,登上去英国的客轮,永远地离开段士章。整个信中描述的逃跑过程颇为严密,陈紫烟看了大为心动,觉得此事能成。另外信中还讲了许多道理,都说道了陈紫烟的心坎上,其中“柳荫要是跑了,段士章会把心思更多地花在你身上”,这个理由最让陈紫烟心动,陈紫烟巴不得柳荫离开段士章,甚至她以前就假惺惺地帮助柳荫逃跑过,柳荫以前被抓回来,也没有揭发是她的“杰作”,所以陈紫烟根本就不担心后果。

如果说整个段士章府上,柳荫逃走的事情谁最开心,那就是陈紫烟。陈紫烟这个妓女出身的势利女人,正好是绝佳的掩护柳荫逃跑的人选。张贤早就从柳荫口中知道了陈紫烟的情况,抓牢了陈紫烟的心思,所以敢于写出此信。陈紫烟看到后门闹事,将看守引走,果然如同信中所说,信心更足,便赶来此处,按照信中的要求完成她应当做的“工作”。至于她进到柳荫房中,完全是她生怕柳荫还没有逃,进来催促的。

陈紫烟哼道:“急急忙忙干什么!差点儿撞到我了!”

保镖忙道:“周队长让我们赶回来看看柳太太在不在,他觉得有人在用调虎离山计。”

陈紫烟心念一转,骂道:“什么调虎离山计!我刚从柳太太房间里出来,她好好的,刚刚睡下了。”

两个保镖愣了愣,站住不敢再去查看柳荫在不在。

陈紫烟心想:“做好事怎么都要做到家,送佛送到西天,我走了他们还要去敲门,那就糟了!”

陈紫烟面露苦色,哎哟一声弯下了腰,叫道:“哎呀,我脚扭到了!都是你们两个吓着了我,还不快扶我出去!”

保镖唯唯诺诺地搀住陈紫烟,走出了院子。

豁牙金、蹦二狗和乞丐们还在哀叫连天,这时军警们已经赶过来,配合着段士章宅子的保镖们,又拉又踹,要把他们赶开。

豁牙金估摸着已经拖住了足够的时间,大叫了声:“跑啊!要打死人了啊!”

这些乞丐听了号令,早就巴不得离开,免受皮肉之苦,顿时一个一个爬起来,作鸟兽散。军警们懒得抓乞丐,嫌他们又臭又脏,抓了还要管饭,见乞丐们四散奔逃,也就作罢,任由他们跑掉。

等段士章的人发现柳荫已经逃走的时候,已经过了足足一个时辰。

柳荫和李易已逃出了朝阳门,骑上了高头大马,向荒野处一路飞驰,早就跑得没有了踪迹,要想追上可就难了!

其实张贤、李易都没有想到,这次能够顺利地出了北平城,躲开抓捕,陈紫烟居然起了莫大的作用。要不是陈紫烟使劲给柳荫打掩护,阻止了周队长进屋寻找柳荫,一定会困难重重。可能真应了那句俗话——功夫不负有心人吧。

朝阳门外,一辆卡车停在僻静处,三个人被人从卡车上踹了下来,骂道:“记清楚了!滚出北平,不准再回来!否则要你们的狗命!”

这三个人正是李奉仁、李娇、曹前。

曹前狠狠地冲远去的卡车啐了一口,骂道:“狗日的,走就走!”

李奉仁有些发愣,呆站在路边。

李娇哀声道:“爹,你怎么了?我们已经出来了,我们没事了。”

李奉仁喃喃地说道:“我,我可能还是办错了事……”

李娇垂下泪来,说道:“爹,我知道你揭发张贤,是为了我们好,现在已经这样,您就不要想了,我们下辈子再偿还这个罪过吧。”

李奉仁拉住李娇,说道:“闺女,你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张贤安排的!我不是揭发他,我是按他的吩咐做的,我只是一直不敢告诉你们!”

曹前也凑过来,惊道:“爹,你在说什么,您老没事吧。”

李娇说道:“爹,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曹前、李娇都惊呆了,李娇半晌才问道:“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明白啊!”

李奉仁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张贤啊!万一是我做错了,张贤可就真正地危险了!”

曹前叫道:“那怎么办?”

李奉仁难受不已地说道:“如果我做错了,也没办法,没办法了!张贤说过,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洗清和他的关系,不再受段士章的骚扰,让我们脱身之后立即逃到广东去,所有钱都转移过去了!我们只能听他的安排,现在就走,再也不能回头了!我们一回头,就会连累他的!”

李娇、曹前对视一眼,心中五味杂陈,如果张贤就是这样安排的,那只有听从张贤的,不要多想,尽快地离开北平,切勿再多耽搁。

三人不敢留在此地多说,互相搀扶着向城外逃去,离开了京城。这一去,李奉仁、李娇、曹前一生中,便再也没有见过张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