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柳万遥纵马急奔,转眼已经到了出山的路口,可抬头一看,路口上已经有十多个荷枪实弹的军警守住。

军警中顿时有人举起枪大叫起来:“你们是什么人!站住!接受检查!这里不准通过!”

张贤、柳万遥拉住缰绳,张贤说道:“好霸道的手段!没想到他们动作有这么快!”

柳万遥说道:“冲过去吧!”

张贤说道:“不行,我们就算冲过去了,也会暴露了柳荫他们!爹,咱们回头绕过去,避开他们!”

两人把缰绳一拉,纵马向回跑去。

路口的军警狂吼成一片:“站住!站住!”随即啪啪啪连声枪响,震得山中轰响。

张贤他们返回绕山而行没有多久,刘管家的轿车已经赶到,军警上前简单地汇报了一下,说是有两人骑马,模样是一老一少,没能冲过去,已经折返回去了。

刘管家知道就是张贤、柳万遥,气得几乎吐血,却也庆幸自己做出了英明决定。刘管家心里明白,若是张贤、柳万遥真的从洪德馆逃走,段士章只怕要对自己大发雷霆,甚至小命难保。知段士章者刘成三也!甚至刘管家对段士章的了解,比段士章自己都清楚三分。

刘管家吩咐军警们立即向山中搜索,见到要逃跑的,一律开枪打死,再喝令轿车继续向洪德馆赶去。第一他要看看,洪德馆里丁老七他们到底在干什么!第二是他要安排洪德馆里应外合,围捕张贤!

刘管家赶到洪德馆的门前,一个警卫都没有,大门洞开。

刘管家气得跺脚,大骂丁老七是个废物,径直向里面赶去。

内院的大铁门也是洞开,放风广场上传来了整体的号令声:“一、一、一二一、立正、稍息、齐步跑、一、一、一二一……”

刘管家冲进来一看,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丁老七带着所有的看守警卫,正围着放风广场跑圈操练,还像模像样地像煞有介事,亲自高喊口令,连刘管家来了都浑然不觉。

刘管家脑袋都要气爆了,冲上前去,一把拽出丁老七,劈头盖脸赏了四个大嘴巴,把丁老七打得愣在原地,捂着脸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丁老七身后的看守们都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刘管家感觉到丁老七和所有看守都得了“痴心疯”,拎住丁老七大骂:“丁老七!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活腻了!”

丁老七挨了四个大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脑子微微清醒了一点儿,见到刘管家怒火万丈地站在眼前,惊道:“刘管爷,你怎么又回来了?”

“放你的屁!我刚到!”

“您不是带着柳万遥走了吗?我亲自安排的马,送您出去的!”

啪啪又是两个大耳光抽上去,刘管家瞪着血红的眼睛骂道:“你给老子看清楚,到底是谁出去了?”

丁老七晃了晃脑袋,强烈的疼痛感终于冲开了他糨糊一般的脑筋,顿时一切都明白了。丁老七“啊”的一声大叫,跪在地上,哭喊道:“刘管爷!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那个张贤一定是给我们下了迷幻药了,他,他和柳万遥跑了!”

丁老七身后的看守们还在傻笑:“呵呵,谁,谁跑了?丁馆长,我们还跑圈吗?呵呵,呵呵。”

刘管家大骂道:“抽,狠狠地抽他们大耳光,把人都给我打醒过来!”

刘管家带着的保镖恶狠狠地冲上前,抓住看守们的衣领,大耳光狠狠地抽上去。

放风广场上啪啪的耳光声响成一片。

丁老七终于带着看守们端着枪冲出洪德馆,他们脸上都被抽得通红,肿起来老高。丁老七终于恢复了自己的常态,却也恨得七窍生烟,指挥着众人,歇斯底里地叫道:“冲!给老子冲!抓住张贤!抓住他老子要他的命!”

密林之中,张贤、柳万遥正在艰难地徒步前行,他们骑马已是无路可走,只有丢弃了马匹,钻入林中,借着密林的掩护,向着与柳荫、李易会合之处赶去。

可是张贤、柳万遥他们身后,枪声一阵接着一阵,追兵也向他们这边赶来。

柳万遥年岁已大,常年在洪德馆所受的折磨,已让他无法跟上张贤的脚步,前行颇为吃力。

柳万遥焦急起来,拉住张贤说道:“贤良!我腿脚不灵便,走不快,你不要管我了,你赶快去找柳荫吧!我来引开他们,你快走吧!”

张贤回望身后,脸上浮现出凝重的神色,说道:“爹!我们走山路的确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我绝对不会留下你的!爹,我来引开他们,你继续走!柳荫在青石碑等着你!”

柳万遥说道:“我老了!活不了几年了,贤良啊,你就走吧,如果他们抓到了我,我会死在他们面前,让段士章、刘成三再也没有威胁你们的把柄。”

张贤牢牢抓住柳万遥的手,深深地看着他,说道:“爹!你相信我吗?”

柳万遥说道:“相信,我当然相信你!”

张贤说道:“爹,那你现在必须听我的!我就算被段士章他们抓住了,我还有别的办法逃出来!我绝对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爹,你如果相信我,就不要说了,你快走,攀过这两道山梁,到青石碑与柳荫会合!我来引开他们!如果我天黑之前还赶不到青石碑,我的徒弟李易会把你们带到安全的地方!相信我!”

柳万遥大惊:“贤良,你这是冒险!”

张贤说道:“不!我绝对不是冒险!爹,你保重!”

张贤微微一笑,转身便向着枪声传来的地方赶去,毫无犹豫。

柳万遥哪里追赶得上,老泪纵横,说道:“贤良,你一定要回来!我们等着你!”说着,柳万遥站起来,向着另一边的山林中赶去。

枪声越发地密集起来,吼叫声回**在山林间:“看到了!张贤在那边!刘管爷吩咐,抓活的!”

张贤绕过一片山林,从一块大石上跳下,刚刚站起要跑,对面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指向了张贤,洪德馆的看守骂道:“还想跑!动一下就打断你的腿!”

张贤垂手肃立,低下了头,身后有一个军警赶上来,一枪托砸在张贤的脑袋上,将张贤砸倒在地。

张贤被押到洪德馆的门口时,段士章、刘管家正咬牙切齿地等着他。

段士章一见张贤,疯狂地哈哈大笑起来:“张贤!张贤!你真是厉害啊!你以为你跑得了吗?你就算能跑出洪德馆,你以为你能跑出我的手掌心吗?”

张贤冷冷地哼了一声,将头扭开一边。

段士章上前一步,将张贤拎住,骂道:“臭小子,傲气得很嘛!柳万遥呢!他人呢?”

张贤冷冷地看了段士章一眼,说道:“他死了,他怕连累我逃不出去,就跳崖了。”

段士章骂道:“这老鬼死了也好!说,你和柳万遥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带着他逃跑?”

张贤冷冷地说道:“抱歉,无可奉告!”

段士章一把将张贤推倒在地,骂道:“小子,本来还想让你活一段日子,可现在老子再也等不了了,老子要让你死!”

张贤拍了拍身上的土,站直了身子,说道:“你以为我怕死吗?来个痛快点儿的吧!”

段士章狂笑一声,说道:“痛快!想死得痛快?门都没有!刘管家,按照洪德馆的规矩,他该怎么个死法?”

刘管家呵呵干笑着走了出来,说道:“回老爷的话,张贤的罪嘛,应该浸猪笼!”

段士章哈哈大笑:“好!张贤这个小兔崽子,就该浸猪笼。”

段士章又大步走到张贤面前,将张贤一把拎过来,贴着张贤的耳朵低声道:“小子,敢搞老子的女人?让你尝尝淹死的滋味。”

张贤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段士章见张贤这个样子,更是得意,哈哈大笑,将张贤推开,喝道:“现在就让他死!”

水塘边,巨大的猪笼已经从水中吊起来,看守们忙忙碌碌地检查着,将粗大的铁锁打开,拽下铁链,拉开了猪笼的木门。

张贤背着手,捆得结结实实,嘴上也勒着布条。数个看守押着他,站在猪笼前的木台上。

段士章、刘管家坐在水塘边,身旁围了一大圈人。

段士章看着张贤,一直得意不已地笑着,刘管家更是挤着一对大小眼,满脸嘲讽地盯着张贤。

张贤默默地站着,盯着地面,如同一尊石像。

看守检查完毕,冲刘管家身后的丁老七打了个招呼。

丁老七赶忙俯下身子,对段士章和刘管家说道:“段老爷、刘管爷,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段士章哼道:“老子多一分钟都不想看到他!动手!”

刘管家手一挥,示意开始。

丁老七站出一步,冲木台上的看守叫道:“把张贤塞进去!”

看守们应了,将张贤拽过来,按着张贤的脑袋,向猪笼里塞去。

张贤奋力地挣扎着,向看守身上乱撞,看守又打又骂,硬生生地把张贤塞了进去,随即将猪笼关上,用铁链一层一层地绑紧,咔啦一声上了大锁。

张贤站在猪笼里,面向段士章他们,眼中充满了愤怒。

丁老七喊道:“放!”

咯啦咯啦,看守们松开绳索,让猪笼一点一点地没入水中。

张贤挣扎着,撞得猪笼乱晃,但无济于事,污水浸没了张贤的身子,很快没到了脖子。张贤仰着头奋力地呼吸着、挣扎着,消失在水面之下。

猪笼已经完全地浸入了水中,在水面上只能看到绳索剧烈地晃动着,大股大股的气泡从水底涌出,隐约能听到水下传来撞击的声音和铁链颤动的声音。

段士章哈哈大笑:“痛快!痛快!张贤小儿,好好地享受吧!”

渐渐的,悬吊猪笼的绳索不再晃动,水面一片安静。

刘管家说道:“老爷!看来已经死了!咱们是按规矩再泡他半个时辰,让他死透吗?还是现在拉起来?”

段士章哼道:“让他死透!这个王八羔子,老子恨不得让他泡在水里烂掉!”

刘管家说道:“老爷,那您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咱们过半个时辰再来看吧,这小子,真把我们折腾得够呛。”

段士章说道:“也好!走。”

刘管家领着段士章,丁老七在前面开路,一行人都暂时回洪德馆喝茶去了。

一个小时之后,段士章、刘管家、丁老七他们又回到水塘边,丁老七吩咐看守将猪笼从水中提起来。

猪笼慢慢地拉出来水面,段士章背着手,打算欣赏张贤被淹死的惨状。

猪笼完全拉了出来,悬在半空中,可是所有人都有些发愣,丁老七低声道:“人呢?”

段士章也注意到了,猪笼里除了一圈绳索以外,张贤根本就不在里面!

段士章眼睛都瞪圆了,叫道:“怎么回事!人呢?”

刘管家猛吸了一口凉气,几个箭步冲到木台子上,定睛一看,猪笼完好无损,但张贤已经不见了!

段士章、丁老七等人都纷纷赶上来,段士章额头青筋乱暴,狂吼道:“把笼子打开!”

一个看守赶忙上前,可他一摸腰上的钥匙,早已不翼而飞,顿时吓得退后一步。

刘管家已经注意到这个看守神态怪异,一把抓他过来,说道:“你等什么呢?打开笼子!”

看守哭丧着脸,说道:“钥匙,钥匙没了……”

丁老七伸出手一拉笼门,铁链哗啦直响,原本在铁链上的那把大铁锁已不见踪影,笼门也被丁老七拉开了一道足够人钻出的缝隙。

段士章暴吼起来:“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吓得都不敢出声,向后退去。

段士章听刘管家说过丁老七在洪德馆的跑圈怪事,立即向丁老七看去,恶吼道:“丁老七!是不是你搞的鬼!”

丁老七咕咚一下跪下来,哭道:“老爷冤枉啊,小的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搞什么鬼啊!”

刘管家憋着劲从嗓子里挤出话来:“他一定是从猪笼里挣脱绳索跑了……我们中计了!”

正在这些人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一个段士章府上的保镖疯了一样地跑上来,跌倒在段士章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老爷,大事不好了!柳太太、柳太太她,逃走了!”

段士章从狂怒的状态一下子变成了惊恐,抓住保镖的肩头,颤声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保镖说道:“老爷,柳太太逃走了!一点儿踪迹都没有,我拼了命赶来,向老爷报告,请老爷赶快拿个主意吧!”

段士章的脑袋里咚一声炸开了锅,他一翻白眼,就要歪倒在地,刘管家赶忙扶住。

段士章指着远方,喉咙里咕咕乱响,说道:“追!追!抓住他们!”

李易、柳荫一人一骑以外,另还带了两匹空着的马儿,策马狂奔,黄昏时分已经赶到了洪德馆所在的山脚下,到了一个唤作青石碑的小路口。

两人藏好马匹,在林中等了片刻,仍不见有人前来。

李易不禁焦急起来,说道:“怎么回事!师父和师爷还没有出来吗?”

柳荫反而十分地冷静,说道:“他们一定会来的!不要着急!”

李易强压住心中的烦闷,两人继续等待着。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山林中簌簌作响,有人从林中钻出,跑了几步便跌倒在青石碑路口,伏地不起,他半边身子已经被血染透,看来受了很重的伤。

柳荫抬眼一看,已经认出这个人来,惊呼一声:“爹!”从藏身处钻出,赶到此人跟前。

来人正是柳荫的父亲柳万遥。

柳荫和李易赶至柳万遥跟前,赶忙把他搀扶起来,架到路边坐下。

柳万遥背部有一个大血窟窿,肋骨也断了几根,气息虚弱,昏迷不醒,已经生命垂危。

柳荫已经十年都没有见到柳万遥,可这一见,竟遭遇生死离别。柳荫悲从心来,抱住柳万遥无声地痛哭起来。

柳万遥隐约感到女儿来了,慢慢睁开眼睛,低头一看女儿果然就在身边,一下子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子力量,精神为之一振,如同没事人一样猛然坐了起来,一把抓住柳荫的肩头,看着柳荫的双眼,颤声道:“女儿!真的是你么!”

柳荫惨声道:“爹爹,是我啊!就是女儿柳荫啊!”

柳万遥大喜过望,老泪纵横,将柳荫抱在怀中,颤声道:“十年了!都十年了!女儿啊,爹爹让你受苦了!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柳荫泪如泉涌,说道:“爹!别说了,我们带你走!我们去段士章再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柳万遥全身一震,抬头四下看去,惊道:“贤良呢!他来了吗?”

李易哀声道:“还没有,我师父他不会出事了吧!”

柳荫擦掉眼泪,略显焦急地说道:“爹!贤良哥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出来的吗?”

柳万遥惊道:“贤良为了掩护我,引开了追兵。可我这老家伙不争气,一个不小心就从一面山崖上掉了下来!所幸命大,只摔断几根肋骨,没事的,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贤良啊!哎呀!”

李易顿时着了慌,叫道:“师父一定没事的!可他怎么还没有来,师父!”李易嘴上说着没事,眼泪已经急得涌出了眼眶。

说话间,只听远处山脊后传来吼叫追赶的声音,正在向青石碑赶来。

三人听到追兵的声音渐渐接近,都是心乱如麻。

柳荫对李易说道:“李易,你带着我父亲走吧!如果你师父赶不到这里来,我会陪着他去死。”

柳万遥说道:“女儿,我是不会走的,要死就死在一块!”

李易更是激动,说道:“你们都死了,我还能一个人活下去吗?我不走!大不了咱们和他们拼了!给师父报仇!”

三人还要争执,忽听一个沉稳的声音急促地传来:“谁都不准死!我们走!”

柳荫、李易、柳万遥一听这声音,都猛一扭头,正见到张贤全身湿淋淋的,从旁边大石旁跳了出来。

柳荫、李易跳起来,都紧紧地抱住了张贤,两人都有无数话想要对张贤说。

张贤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自己逃出的一幕幕:在看守给他捆绑结实的时候,张贤手臂巧妙地拧了一下;张贤被塞进猪笼里的时候,在撞向看守的时候,用手一下取下了看守腰间的钥匙;昏暗的水底,张贤漂浮在水中,用尽全身的力量甩动着身子,一只手从绳索中松脱了出来;张贤拿出钥匙,将笼门上的铁锁打开,拉开铁链,钻了出去;张贤从水草中探出半个头,看了几眼水塘边段士章他们的动静,又潜入了水中。

张贤拍了拍两人,柔声说道:“都不要说了!咱们快走!他们没有马,我们绝对能够逃走!李易,快把马牵过来!”

李易应了声,赶忙跑开一边去牵马。

张贤快步来到柳万遥跟前,低头一看,急问道:“爹!你受伤了!”

柳万遥嘿嘿笑了声,无比欣慰地打量着张贤和柳荫,说道:“我没事!今天能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我现在死了也值了!”

张贤说道:“爹!你别说话了!来,我们走!”

张贤一使劲,把柳万遥架了起来,柳荫上前帮忙,走到路上。

李易已经把马牵了出来,众人纷纷上马,追兵已经追至山头,有人大喊道:“在这里!他们在这里!”说着啪的一声向着张贤他们放了枪。

张贤一抖缰绳,喝道:“驾!”

四匹马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奋蹄狂奔而去。

身后的枪声响成了一片,但已是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贤四人远去。

深夜时分,数辆黑色轿车急停在山脚下的一处路口,前方道路通向山上,车已经开不上去。

段士章气急败坏地从车上下来,举着枪向前方啪啪连射,怒吼连连:“马呢!给我马!”

刘管家赶过来,说道:“老爷,您不要着急!他们跑不掉的!”

段士章一把将刘管家拎住,骂道:“你确定他们从这里跑了!”

刘管家忙道:“老爷,我确定,有山民亲眼看到四匹马从这里上山了!”

段士章松开刘管家,继续狂吼:“马!马呢!丁老七这个龟儿子呢!怎么还不来!”

正说着,人嘶马叫,数十骑人马从后方赶上来,丁老七从马上跳下来,惶恐地跑到段士章跟前,报道:“老爷!我们来了!马匹收集得慢了点儿,老爷……”

段士章抬手一枪,打中丁老七的脑门,丁老七连叫都没叫出来一声,翻倒在地,一命呜呼。此人罪不可恕,死在主子的手中,算是他应有的报应。

已经有人骑着马赶过来,眼见着段士章亲手击毙丁老七,吓得没有人敢动弹。

段士章跑到马前,翻身上马,大骂道:“追!给我追!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柳荫给我抓回来!刘成三,你安排下去,把这一带给我围住,所有路口,统统封锁,苍蝇也不能飞出来!”

刘管家忙招呼道:“李二、王五、牛顺,你们过来!”

段士章吩咐完,一抖缰绳,匪气展露无遗,骑马向山上直追而去。

人嘶马叫,所有人马紧随着段士章,追入山中。

转眼间,天已破晓,满山遍野中笼罩着一层白雾。

四骑快马正在山间小路上急奔,马儿口吐白沫,已经支撑不住。

张贤拉住缰绳,止住奔马,那匹马脚下一软,歪倒在地。

张贤从马上跳下来,回头望去,只见紧随在身后的柳荫、柳万遥、李易**的马也都直喘粗气,站立不稳。

柳荫、李易正要下马,却见到前面的柳万遥身子一晃,从马上直直地跌了下来,摔在路上,一动不动。

张贤、柳荫、李易赶忙抢上前去,把柳万遥架起,扶到路边大石上躺下。

柳万遥满口鲜血,奋力睁开双眼,抓住张贤和柳荫的手,呵呵轻笑:“我不行了!我再也走不了了。”

柳荫大哭起来:“爹!你还行的,还行的,我们很快就能逃出去了。”

柳万遥摇了摇头,双手一拉,让张贤牵住了柳荫的手,艰难地笑道:“我已经满足了!我死而无憾。贤良,请你照顾好柳荫,她受了太多的委屈,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地待她。”

张贤的眼睛也已红了,低声道:“爹,你放心吧!”

柳万遥又看向柳荫,柳荫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柳万遥无比慈爱地看着柳荫,说道:“柳荫,我的乖女儿,你和贤良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我死了以后,不要管我,就把我留在这里,你们快走吧!不要耽误时间,不要辜负我!”

柳荫已经哭得几乎昏厥过去,颤声道:“爹!爹!马上就成功了,你不能这个时候离开我们啊。”

柳万遥紧紧地握着张贤和柳荫的手,看向张贤,说道:“贤良,前面是不是要到我们十年前的家了?”

张贤答道:“是,很快就到了。”

柳万遥露出笑容,说道:“那个戏法,你已经完成了吗?”

张贤的记忆飞跃回了十年前,在一片薄雾中,柳万遥和张贤站在山头,遥望着笼罩在雾气中的一座山峰,柳万遥说道:“贤良,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住在这里吗?”

张贤答道:“因为这座山峰?”

柳万遥点了点头,说道:“这里有一个天地造化出来的奇迹,如果能够利用这个奇迹创造出一个戏法,那一定是叹为观止,贤良啊,你看!”

张贤顺着柳万遥的手,向雾中的山峰看去,阳光已经从雾气中透射出来,洒满了整片天空,远处的山峰更加清晰……

张贤停止了回忆,看着柳万遥的双眼,低声说道:“是的,我完成了,取名叫隐山乱道术。”

柳万遥遗憾地笑了笑,看向张贤,说道:“可惜啊,我不能亲眼看到你的隐山乱道术,只好等下辈子了……”

柳万遥面带笑意,慢慢闭上眼睛,头一歪,就已仙去。

柳荫哭得昏天黑地,张贤慢慢站起,将柳荫扶起,紧紧抱在怀中,轻声安慰了一番,依着柳万遥临终叮嘱,舍下了他的尸身,策马扬鞭而去。

雾气越来越浓,笼罩在山中,几乎都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浓雾中一大队人马冒了出来,正是段士章的马队,到此时不得不减慢了速度,他们追赶了张贤他们一夜,也都是人困马乏。

段士章眼睛瞪得通红,如同一只野兽,仍然没有疲倦之意。

前方有探马来报:“段爷,前面发现了一个!是柳万遥,但他已经死了!”

段士章一行人赶上去,果然看到柳万遥的尸体躺在路边的大石上。柳万遥双手放在胸前,脸带笑意,十分安详。

有人上前摸了柳万遥的身体,报道:“还没有凉透!应该死了没有多久!”

段士章骑在马上,哼道:“便宜了这个老鬼!不用管他,我们继续追!”

探马在前,段士章带着大部队在后,紧紧追着张贤他们的行迹而去。

段士章他们转过一道山脊,有尖哨声从浓雾中远远传来,段士章的队伍中立即有人用哨音回应,很快另外两队人马赶来会合,其中一批是刘管家带着的人马,跟在刘管家身后的,居然还有望风楼的老板陈国。

原来这整整一夜,刘管家已经发下去号令,将这一带派兵围上,又担心张贤魔术厉害,恐他耍出什么伎俩,便连夜把陈国唤了过来,分兵两路,他带着陈国上山,还找了许多熟悉这一带山势的乡民,抄近路而行,脚程比段士章他们快了许多,却也直至早上才与段士章他们会合。

有了刘管家带人协助,又一直寻到张贤他们的马蹄印记,段士章心头大喜,料定天亮之后,浓雾散去,张贤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是逃不掉了。

段士章、刘管家等人简单商议一番,再向前追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有探马愁眉苦脸地回来报告:“段大爷、刘管爷,他们的足迹突然不见了!”

段士章大骂:“什么!你们是怎么办的事!”

探子愁道:“他们的足迹进了一片草坡,再往里去,没想到山里面多出了很多碎石路,便不知去向了。”

段士章怒道:“废物!带我去看!”

段士章等人赶到张贤他们消失的草坡下,果然如探子所说,这片深山之中,竟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很多明显是人为修筑的碎石路面,远远看去,这些道路纵横交错,杂乱无章地没入林中。

刘管家惊道:“奇怪!这里已是人迹罕至,谁费这么大的劲修的这些道路?”

段士章骂道:“先不用管这么多了,分成几路,给我追进去!”说着,就已拍马上前。

刘管家本想劝住段士章,商议一下再做打算,见段士章已经带着人走了,无奈之下,只好紧紧跟上。

呼啦呼啦,大批人马便随着段士章冲了进去,分成数股,彼此以哨声为令,互相呼应着前行。

越往里走,碎石道路反而越发笔直,远远不似入口处那般繁复,用于联系的哨音渐渐连成一片,震得山谷鸣响。

段士章一马当先,已是来到一处密林中的空地上,空地上有一个小小的茅屋,破烂不堪,黑乎乎地无人居住。真是奇怪,在人迹罕至的密林中,谁会没头没尾地开辟出这么一片空地?

段士章刚刚要走,其他各路人马却从几个路口冒出,都挤进了这片空地。

段士章、刘管家对视一眼,大为不解,刘管家指挥道:“从这几条路走!”刘管家所指的方向,乃是另外一边的几条不曾有人出来的道路。

于是众人分散开追入这几条道路中。

可是各队人马沿着路奔了一段之后,却又统统聚集在了这个破烂茅屋的空地上。如此这般再跑了一次,仍然全部人都回到空地上。

刘管家见了这种情景,大为吃惊,拍马赶到段士章面前,说道:“老爷!这里有古怪啊!我们明明是分开几条道路,都没有转弯,怎么一直在这里兜圈!”

段士章脸色阴沉不定,说道:“这里大雾不散,看不到远处,必然是走错了路口。”

刘管家说道:“老爷!难道这个张贤骗我们来到这里,想困住我们?这小子心机颇深,很不好对付啊!”

段士章侧头一看刘管家身后的陈国,叫道:“陈国!”

陈国正在东张西望,满腹心思,听段士章喊他,赶忙应道:“段爷!我在!”

段士章嚷道:“这里怎么回事?”

陈国大大地皱眉,略一沉思,说道:“段爷,这里莫非是九宫八卦阵?诸葛亮以前使过的。”

段士章骂道:“什么破烂玩意!张贤有这个功夫摆阵吗?”

陈国苦道:“段爷!要么咱们在各个路口都做下记号,再走一段看看?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是怎么回事。”

段士章骂道:“没用的东西!”不愿再搭理陈国。

刘管家趁这工夫,把熟悉这一带的乡民抓了过来,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出去!”

乡民颤巍巍地说道:“这里叫落马坳,乱石多、林木深,所以很少有人来这里,但没听说有人走不出的啊。”

段士章叫道:“很少有人来?那这些道路和烂茅屋是怎么回事?”

乡民战战栗栗地说道:“大概两年前的时候,我们村子里来了个商人,说落马坳这里风水好得很,他想出钱在落马坳里面修一座大庙,给工钱给得很大方,于是我们许多人抢着为他干活,各个村子里都派了人,每个村子负责修了一段,全都是听他的吩咐,按他的意思来办的,路修得七七八八了,这个商人又说弄错了,于是庙便没有盖,大家散伙了事。后来又听说这个商人从外地叫了一批工人来,在这里捣鼓了一阵子,再也没有下文,最后人都走了,于是这里便废弃了。”

段士章、刘管家听完乡民的讲述,刘管家问道:“那个商人长什么样子?”

乡民说道:“普通人一个,走在大街上都不显眼的那种,就是……就是眼睛看着怪得很,一潭深水似的,看不出他想些什么。”

段士章哼道:“妈妈的!一双眼睛深得很,肯定就是张贤!这龟儿子两年前就做了准备!”

刘管家说道:“应该就是他,老爷,我们都中了张贤的计了!”

段士章叫道:“想困住老子,门都没有,不就是一个落马坳吗,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找不到路出去!”

刘管家又问乡民道:“以前你们是怎么出去的?”

乡民说道:“简单得很啊,看着落马峰,直着走就出去了!”

乡民转头看了一圈,最后指着远方雾气中的一座朦朦胧胧的山头说道:“那!那就是落马峰,现在有雾看不清楚,但就是那里了!”

段士章哈哈大笑,说道:“天助我也!这浓雾散去不少!张贤啊张贤,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正当段士章要招呼众人向着落马峰行走,陈国大吼大叫着跑到段士章、刘管家马前,嚷嚷道:“段爷!刘管家!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刘管家骂道:“陈国,你又知道了什么!”

陈国以为自己立了大功一件,叫道:“我们没有在原地兜圈子,这都是障眼法!空地看着都是一模一样,大小、路口都差不多,还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茅屋,其实都不一样的!段爷、刘管家,你们看这个茅屋上有个破洞,刚才那个茅屋上可没有破洞!”陈国口齿不清地嚷嚷着,到处乱指。

段士章骂道:“行啊,你还有点儿眼力嘛!”

陈国喜道:“段爷、刘管家,如果是这样,我们只要直走,不沿着路就可以出谷了!”

段士章冷笑一声,没有再搭理陈国,喝道:“走!所有人给我看着远处的落马峰,追!”

轰隆隆马蹄翻滚,所有人已经奔出。

陈国还莫名其妙,仍然自言自语道:“哎!我还没说完……”可他转头一看,人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他一个人傻站着,山风吹来,冻得他一个哆嗦。陈国这时才猛然想起,这个地方他十年前来过,就是柳万遥以前住的地方!这片空地,这栋废弃的茅屋,都几乎和十年前一模一样。陈国吓得心里发毛,赶忙爬上马背,追赶段士章他们去了。

段士章他们看着雾气中的落马峰,一路直行,再无耽搁,沿路又经过两处看着一模一样的空地,前面有陈国识破障眼法的机关,不会再受迷惑,也让他们更觉得得意,张贤不过如此!

而此时张贤、柳荫、李易三人已经弃了马匹,下马步行,捡着小路艰难向前。张贤抬头望去,落马峰就在前面不远处。他们仍然不知段士章已经找到了出落马坳的方法!

形势已经万分危急!

段士章等人已经纵马攀上一个高地,雾气正在慢慢散去,落马峰更加明显,薄雾飘动,整个山峰就如同漂浮在前方不远处的空中似的。

段士章嚷道:“张贤!我看你能往哪里跑!哈哈哈!”

众人正要催动马匹前行,云彩中突然有阳光透出,将天空照得通明,一件谁也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落马峰已由模糊变得清晰,可就在转眼间,这座巨大的山峰又朦胧了起来,慢慢地越来越淡,好像正在消失一样。

所有人见到这种情景,哪个还敢前行,都勒住了马匹,看着天空中这不可思议的景象,一动都不敢动。

段士章、刘管家、陈国等人瞪大了眼睛,身子都惊得颤抖了起来,一座山竟要在他们眼前化为云烟消散不成?

阳光万丈,刺破了空中的落马峰,如同利剑一样将落马峰刺了一个大窟窿,随即阳光越来越盛,将落马峰撕烂,最后一丝山影从淡淡的灰色化为无形,落马峰消失了!消失在众人的面前!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眼前的情景!

“啊!啊!”马队中有人狂叫了起来,更有人惊叫道,“山没了!山让张贤变没了!”

惊惶声一片,许多人已经被吓倒,顿时有吓破了胆的拉起马头掉头要跑,拽得马狂嘶不已,一时间乱成一团,纷纷后撤!

段士章**的骏马也受了惊,抬起前足,差点儿把段士章颠落马下。好在段士章马术精熟,抓住马鬃一按,便将惊马制伏。霞光已把山间雾气席卷一空,景色极美,可段士章看着空****的天空,这种美景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从心里真正地害怕起来。

刘管家稳下自己的马儿,大叫道:“大家不要慌!谁跑我毙了谁!”

段士章已是脸色大变,拉转马头说道:“这个张贤会妖术!不知前面还有什么!我们先撤!”

刘管家大叫:“老爷!不能撤!这不一定是妖术!”

段士章已经吓得肝胆俱裂,他这人杀人放火统统不怕,却最惧鬼神之力,这乃是那个时代乱世枭雄们的通病,这时候哪里听得进刘管家的话!

兵败如山倒,段士章都喊撤了,谁还不跑!

刘管家长叹一声,只好跟着逃离此地,刚跑了几步,带路的乡民催马赶上,冲刘管家叫道:“刘管爷!这是我们进落马坳的地方啊!”

刘管家一愣,勒住马匹,喝道:“你说什么!”

乡民说道:“这里是进落马坳的地方啊!我们走反了方向!”

陈国从路边跳出来,他本来跟在队伍最后,被逃走的人惊了马,从马上跌到路边草坑中,也嚷嚷道:“这肯定是魔术!不是妖术!”

刘管家忙问:“陈国!怎么个说法?”

陈国说道:“我们看到的落马峰,可能是落马峰的倒影映在雾气中!要不怎么会随着雾气散去?虽然我说不出所以然,但我们一定是被张贤骗了!他变了一个隐去山峰的魔术!把我们都骗了!”

乡民抬起头指着远处,叫道:“看!你们看那边!落马峰不是还在那里吗?”

刘管家顺着乡民所指看去,远处的山雾也已退去,落马峰完好无损地耸立在山间!

刘管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厉声大叫道:“老爷!我们被骗了!快停下!老爷!”

刘管家好不容易赶上段士章,收拢了众人,与陈国一起将这个事情讲了个明白,大家再向远处看去,果然看到落马峰安然无恙。

段士章恍然大悟,气得开枪冲天连连射击,大骂张贤阴险!

刘管家反而笑了起来,说道:“恭喜老爷!我们尽管被骗了一次,好在立即识破了诡计,没有被吓退,现在这个张贤,已是黔驴技穷了!”

段士章平静下来,狠狠说道:“好得很!刘管家你又立了一功!另外陈国你也大大有功,我回去会重赏你!”

刘管家推断张贤已经离开了落马坳,去向难寻,当务之急,不是进落马坳再追,而是撒下天罗地网,寻到张贤他们的蛛丝马迹之后,再做打算!

张贤、柳荫、李易三人早已出了落马坳,把段士章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三人来到一处山崖之下,钻进一个洞中。只听洞中发动机轰隆作响,一辆轿车冲开堵在洞口的杂草树枝,驶上了大路,四轮飞转,绝尘而去!

张贤开车,柳荫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李易则坐在后排。

李易不断从后车窗向外张望着,见确实没有追兵赶来,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道:“师父!我们已经甩掉了他们吗?”

张贤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异常坚定地说道:“只能说暂时甩掉了!以段士章、刘成三他们的性格,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还会追来!”

柳荫一直在急促地喘气,疲惫不堪,紧紧闭着眼睛休息。她听到张贤说话,睁开双眼问道:“贤良哥,你是用的隐山乱道术甩开的他们吗?”

张贤点了点头,柔声说道:“是的!可惜爹没有看到,这个魔术我准备了近三年的时间,今天终于发挥了用处。”

柳荫悲道:“可惜我爹爹他……”

张贤伸手过去,让柳荫靠在肩头,说道:“柳荫,节哀顺变吧,爹泉下有知,一定正在为我们高兴呢!柳荫,别说了,你现在好好休息一下,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柳荫坐起身子,靠在坐椅上,轻轻说道:“好的,我知道了,可贤良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张贤说道:“天津!我们赶今天傍晚去英国的船,要不早不晚地赶到,一刻都耽误不得,不能留给段士章任何时间。只要我们上了船,驶出港口,段士章就拿我们没办法了!柳荫,睡吧!有我在,你一切放心,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柳荫轻轻嗯了一声,听话地睡去。

李易有点儿不放心,凑过来在张贤耳边低声问道:“要是前面设了卡查我们怎么办?”

张贤说道:“那就冲过去!我们没有时间绕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