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必拘谨,来这边吧。”
林筱溪见她反正也无心喝茶,干脆就招呼她坐在自己面前的长桌边,准备搭脉。
可是蒙面女子却说:“生病的不是我。”
林筱溪微怔:“那么病患呢?”
蒙面女子看了眼立在一旁的春华和夏至,忐忑踌躇不愿开口。
“看病最忌讳对大夫隐瞒,若姑娘不是诚心来的,那就请回吧。”林筱溪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虽说是开张第一天的第一个顾客,但也不是非招待不可。
蒙面女子闻言,才迟疑着说道:“林大夫可否随我走一趟?病患在家中,不便前来。”
“我家小姐只坐诊,不是那些到处走的游医。”皎月插嘴道,“病患为何无法亲自来?即便是瘸了腿,不也可以担架抬来吗?”
蒙面女子一听这话,顿时恼了,那双目中蓦地迸射出杀意。
会点武功的林筱溪一眼便瞧出来这是个高手。
林筱溪制止了皎月的口不择言:“皎月,去把我的药箱拿上,我们随这位姑娘走一趟。”
“小姐!你这刚开张,万一等下还有患者,你走不了的呀!”皎月劝道。
蒙面女子听到这话,说:“姑娘一天看诊能赚多少,我付双倍。”
林筱溪失笑:“今日刚开张,您是第一位顾客,一天赚多少,我还真估摸不到。”
“那我先下一万两诊金,若林小姐能治好我家主人的病,再付五万两黄金,不包含药费。”蒙面女子说道。
林筱溪心下暗暗一惊。
皎月、春华和夏至直接张圆了嘴巴。
六万诊金不包含药费,这出手阔绰到,饶是皇家都未必如此大方。
再看蒙面女子刻意低调的装扮,林筱溪心下更好奇了。
走一趟便走一趟吧,林筱溪提上药箱,跟着蒙面女子出门了。
皎月原本想跟上,可蒙面女子不让,林筱溪便独自前去,但林筱溪隐隐感觉到阿狗始终跟在附近,所以即便是她跟着蒙面女子穿街走巷直至拐入一个人烟稀少的地带,她也没有丝毫退缩。
到底自己有功夫傍身,真要遇上什么紧急的意外,阿狗定会去搬援兵。
不过林筱溪料想的意外没有发生,蒙面女子请她看诊并不虚假。
她引着林筱溪从一扇后门进入,饶是后门,但看花径小道复杂错落,亭台楼阁栉次鳞比,林筱溪也料到这户人家非富即贵,极有可能官拜二品以上。
蒙面女子停在了一间主屋旁,然后才把面纱揭掉。
林筱溪并不认识她,但看到她的面相,也陡然明白了她为何要蒙面且装扮低调。
她鼻骨高挺、眼窝深陷,嘴唇丰腴,一看就不是秦国人。
“我家主人就在里面。”蒙面女子对林筱溪说。
她话音刚落,里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萨丽,你又带了谁过来?”
萨丽朝屋子行了一礼,林筱溪根据她行礼的手势看出来她是南林国人士。
所以里面这位,应该也是南林国的人了?
南林国在秦国常住的人,身价不菲、地位不凡的,林筱溪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位南林国的质子,二十年前才三岁就被南林国国君送来大秦京城当质子,一当就是二十年。
据说这位质子深居简出,几乎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林筱溪没想到今日这第一位贵客,还真是贵气逼人。
“主人,这次的大夫据说曾给皇帝看过病。”萨丽回道。
在秦国待了二十年,这些南林国来的人,都操着一口流利的秦国话,至少沟通起来,林筱溪没有困难。
“皇帝的人?不看!”里头这位贵人当即回绝了,听上去脾气还挺臭。
“我不是皇帝的人。”林筱溪开口了,她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白来,好歹要瞧一瞧。
“我只是曾给皇帝看过病,皇帝欣赏我的医术,但我与宫里的御医不同,我不必听皇帝的吩咐。”林筱溪补充道。
“呵,这大秦国还有不听皇帝吩咐的人?”男人的声音充满讥讽。
“您反正是病了,不如让我瞧一瞧,能瞧好,是我的运气您的福气,不能瞧好,您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林筱溪尽量把话说得简单。
然后里面沉默了许久。
许久之后,是男人的妥协:“带她进来。”
萨丽引着林筱溪推门而入。
一股许久不曾透气的霉味扑鼻而来。
林筱溪不适地拿手当扇子在鼻子前挥了挥,然后才细致看清了里面的陈设。
相当于没有陈设,除了一张床和一把小几,几乎什么都没有,基础的家具也没有,装饰的物件也没有,墙面都是空白的,除了几盏昏暗的灯。
没想到外面的庭院要假山有假山、要人工湖有人工湖,装饰得有模有样,这间主人的屋子却如此简陋。
林筱溪进去之后连坐都没地方坐,干楞楞站在床前,看着躺在**那位脸色苍白、头发稀松的男子。
头发稀松……
他才不过双十年华,高眉骨、挺鼻梁、浅咖色瞳仁、锋锐的五官,长得甚至有几分俊美,可偏偏他的头发快要没了。
林筱溪不禁皱了皱眉。
这时候,萨丽才介绍道:“在你眼前的这位,是南林国的三皇子南宇轩,来秦国二十年了,五年前生病至今,时好时坏,一直不能痊愈,看过大夫无数,皆找不到病因,只能每日补气补血地养着。”
林筱溪轻轻点头,往前走了一步,把药箱放在地上,躬身弯腰半蹲在床沿边,朝南宇轩伸出手来:“可否让我把一把脉?”
南宇轩满眼的不信赖,但手仍是乖乖递了出来。
碰到林筱溪指尖的时候,他整条手臂都瑟缩了一下。
此地无旁人,林筱溪也不跟他搞男女大防悬丝诊脉这套虚的,悬丝哪有亲自触碰看得明白?
此刻林筱溪搭了一阵后,眉目紧锁,半天没说一句话。
南宇轩没耐心了,直接将手抽了回去,没好气地说道:“治不好就滚。”
林筱溪要被气笑:“我还没开始治呢,你现在说这话,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