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林筱溪照例入宫为大秦帝调理身体。

大秦帝经过这几次的调理,虽然精神好了许多,可林筱溪也知道他到底是被丹药和精神刺激伤了根本,五脏六腑都在衰败,恐怕不能长寿。

大秦帝似乎也预感到自己的身体机能在退化,所以像每一位老者一样,变得啰嗦起来,时常拉着林筱溪追忆往事,仿佛把她当成了一个最乖巧的聆听者。

讲了一段年轻时候的英勇事迹后,大秦帝忽然问林筱溪:“倘若朕给你们林家一个选择,你与你的妹妹只有一位能够嫁入皇室,你现在是打算替自己争取呢,还是成全你的妹妹?”

这个选择,前段时间林正德就已经替她和林芝兰做出决定了,林正德打算让林芝兰退让,让林筱溪顺利嫁给太子殿下。

可是现在选择权放到林筱溪自己手里,她又怎么忍心委屈了自己的妹妹?

“臣女不敢欺瞒陛下,臣女想要嫁给太子殿下,更希望自己能够得到成全,但是臣女确实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妹妹,若为了自己的幸福而牺牲了妹妹,臣女恐怕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所以臣女只好做起了缩头乌龟,宁肯拖着,也暂不做选择。”

大秦帝冷哼一声:“你倒是诚恳,可你意欲拖到何时?拖到朕死了,让鹤凌云做了这天下的主,到时候你往他耳边随便吹两句枕头风,你们林家的女儿,就都能轻轻松松入我大秦的皇室了是不是?”

“陛下若觉得太子殿下是那种软耳根子的人,时时都要听女人的话,那臣女不建议陛下把江山交托给他,陛下还是另择人选吧。”

“放肆!”

大秦帝一怒,林筱溪当即跪了下来。

虽然是下跪俯首的姿态,可背脊却挺得笔直,分明是觉得自己没有说错。

大秦帝瞪了她一眼,唤她起身。

大秦帝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恼她不知天高地厚。

旁人伴君侧都是溜须拍马,专挑好听的说,唯独这个林筱溪,只讲实话。

而实话大多数时候反而是最不中听的。

“你替朕调养身体,隔三差五来宫里陪朕聊天,朕以为你早晚有一日要替自己的婚事向朕提出请求,毕竟朕也曾答应过你,只要你治好小九,朕就准你做主自己的婚事,可你偏偏绝口不言,反倒让朕先开了口,你呀你呀!竟比朕还要沉得住气,你就不怕朕哪天心血**,直接给老五和你妹妹赐了婚,那你和老六,可就没机会了。”

林筱溪闻言,抬眸,正色凛然地直视皇帝的眼睛,说道:“有没有机会,全凭陛下一句话,陛下只是觉得皇子们都看中了我林家的女儿,怕我林家有朝一日形成不容小觑的外戚势力,可关于这一点,我虽不是林家的家主,却能向陛下保证,我林家女儿这一辈子,都不会干涉朝政;

至少我林筱溪,看中的是鹤凌云这个人,而不是他的身份,我也不瞒陛下,只要陛下赐婚五皇子与我五妹林芝兰,五皇子必会请旨离开京城前往封地,不带走一兵一卒;

因为五皇子是闲云野鹤,对权势毫无兴趣,我五妹更是嫁夫随夫,一颗心里只有五皇子这个人,陛下敢不敢与臣女打赌?倘若臣女赌赢了,那再请陛下赐婚我与太子殿下,求陛下成全。”

林筱溪说完,俯身在地,朝大秦磕了三个响头。

大秦帝反复咀嚼她这番话后,张了张嘴,气笑了:“好你个林筱溪!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这分明是要逼朕全了这两桩婚事,你这……你这……哈哈哈哈!”

大秦帝虽然知道自己被套进去了,可细细一想又觉得可笑,他忽然发现:林筱溪假如当了大秦国未来的皇后,也不错,至少她很聪明。

几日后,大秦帝在朝堂上宣布,赐婚五皇子与林家之女林芝兰。

正如林筱溪所料,五皇子散朝后就单独去求见了大秦帝,请求大婚后带上妻子远赴封地。

“老五啊!”大秦帝怒其不争地瞪了他一眼,“你也有文韬武略,为何就没有半点你……”大秦帝本想说“你大哥与二哥”,又觉得那两个不孝子光有野心也无用,叹了口气,改口道,“你六弟的城府呢?”

五皇子鹤晨闻言,回道:“父皇别单看到六弟的城府,论城府之深,大哥与二哥又少得到哪里去呢?可是大哥连父皇的身体都不顾,二哥更是放浪得毫无底线,相比而言,六弟即便有些城府,可他对父皇的孝心,是真真的!

父皇卧病在床的时候,正因为有他不舍昼夜地天天侍疾在侧,才没有让先皇后有机可趁,仅此一点,儿臣都自愧不如,更何况六弟心系天下,曾在株洲深入民间,亲自治疗时疫,是拼了性命地在为百姓谋福祉,他德才兼备,当得起这个太子。”

大秦帝沉吟良久,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

鹤晨离开之前,似乎又想到什么,忙补充道:“父皇,无论是为父皇治病,还是在株洲治疗时疫,六弟身边始终是林大小姐在旁协助,儿臣觉得,父皇不必顾忌我大秦皇子全看上了林家的小姐,不是我们眼界狭隘,而是她们值得。”

最后一句话在大秦帝心中久久回**,又想起和林筱溪的那个赌约,大秦帝沉沉地叹了口气,召来了内侍官:“你说要是让老五与老六同一日成婚,会不会委屈了老六?毕竟他是太子,当有太子的仪仗,而且,会不会让林正德这老小子飘上了天?毕竟都是他的女儿……”

内侍官闻言,差点没当场笑出声来,连身道贺,说着恭喜恭喜。

“有什么可恭喜的?”大秦帝故意板起脸来。

“陛下这是想开了,老奴为陛下高兴呐。”内侍官哄道。

大秦帝剜他一眼,气恼道:“还不研墨?朕好拟旨啊!”

“是是是,陛下请息怒。”内侍官忙替大秦帝铺开了绫绢、研起了龙香御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