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溪只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林大夫人,翠竹这顿板子挨得十分委屈,还以为林大夫人被春华给蛊惑了,一边挨打,一边还在对着“春华”破口大骂。
林大夫人怒极,本来只是教训几下的板子,十几二十板后便可停下,此刻却始终没有叫停,直打得翠竹骂不动了,哭着求饶起来。
这时候,突然有下人仓皇奔来,急吼吼地喊道:“不好啦!不好啦!三小姐把皇后娘娘的院子给烧着啦!”
由于林筱溪将翠竹直接拉到了明德堂,所以林知语的院子没来得及落锁,林知语跑了出来,一直跑到了林筱溪从前住的院子里,将那空置的院落用一把火给点着了。
“春华”与林大夫人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林知语站在熊熊烈焰里癫狂地笑,因为被割了舌头,她的笑声嘶哑粗糙,仿佛一只来自地狱的女罗刹。
她一只手的五指被切掉,用另一只完整的手,亲自点燃了这场大火,自是十分得意洋洋。
即便她说不了话,林筱溪也从她眼底看出了同归于尽的狠厉。
火势越来越大,小厮们从水缸里舀水救火,如杯水车薪,完全无法扑灭。
林大夫人心急,差点冲进去,被林筱溪努力拦着。
“那里头还有你不少物件!”林大夫人说。
“身外之物而已,母亲,别管我的院子了,让人赶紧把林知语拉出来,她要自焚。”林筱溪低声提醒道。
林大夫人忙让人去拉林知语。
可是已然来不及了,横梁掉落,烈焰包裹住了林知语,她立在火焰里,隔着被扭曲的热浪,看着“春华”。
不知是她看出了人皮面具下的真实面貌,还是癫狂之下产生了幻觉,她忽然凄厉吼道:“林筱溪!黄泉路远,我在下面等你!”
她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撕扯而出,并不清晰,旁人也许压根没有听懂,但林筱溪清晰地辨别出了每一个带着恨意喷吐而出的字眼。
她和林筱溪的院子一起被烧成了灰烬。
林筱溪在她身上无法查清她如何感染了躁郁症,只得从别人口中探寻。
林知玥说:“她前几日下不来奶,想喝鲫鱼汤,府里下人不待见她,没有理她这要求,她便自己跑去城南鱼市买回来了几尾鲫鱼,还有一种没见过的蓝色的鱼。”
林筱溪暗惊:那荒漠古城后池里的鱼,就是罕见的蓝鳞鱼。
“其他人吃了吗?”林筱溪问。
“没有。”林知玥红着眼睛,哽咽道,“春华,那鱼难道有什么问题吗?鹤鸿羽失势以后,我姐姐她其实收敛了很多的,她真的有机会做个好人的!”
林筱溪看着林知玥,什么也没说。
命运给过林知语无数次机会,她都没有抓住,如今人都死了,自然连追悔的资格也没有了,无需过分悲悯。
•
林筱溪打算去一趟城南鱼市。
然而她才走出林府,一辆马车就停在了她几步之外。
随即,一名带着斗笠的男子跨了出来。
光看来人这修长挺拔的身形,林筱溪就知道完蛋了。
她刚想假装没看见、赶紧溜之大吉,来人就唤住了她:“溪儿。”
声音含着薄怒,更多的则是无可奈何。
“春华”讪讪回头,干笑道:“陛下……”
躲不掉了,林筱溪被鹤凌云大手一提,直接就拎进了车里。
饶是车内动静再大,驱车的魏英也无动于衷。
皇帝陛下在振夫纲,皇后娘娘实在是太顽劣了,居然敢乔装易容私混出宫?合该被陛下好好修理!
车内。
林筱溪被鹤凌云死死压着,脸上的人皮面具被他修长的手指一片片撕掉,露出花容月貌的一张脸蛋,脸蛋上却写满了愧疚、懊恼、惶恐、害怕等各种丰富多样的情绪。
“我错了。”林筱溪可怜巴巴地说。
“你还知道错?”鹤凌云口吻讥诮地问。
“嗯,我不该偷偷溜出宫来。”
“还有呢?”
“还有吗?”
鹤凌云决定不与她掰扯,直接将她摁在身子底下好一番**,等林筱溪求饶了,才将她放开,搂在怀里,轻柔地哄劝:“下次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他顿了顿,目露隐忧,出声暗哑:“我出宫的时候,远远便看到林府冒出了通天的黑烟,你不知道我当时的心,都快急炸了。”
“我没事,是林知语烧掉了我的院子,还把自己给烧死了。”
“她恶有恶报,单凭她谋害皇室子孙的罪,就算不自焚,朕也要将她关入天牢,永不得出。”
林筱溪一下一下地戳他的锁骨:“你怎么这么喜欢关人?这毛病是什么时候养出来的?现在连我也想关在宫里……”
葱葱玉指被鹤凌云捏入掌心:“我怕溪儿哪天忽然长出翅膀,飞走了。”
“那你预备如何?”
“我便是不要这天下了,也要立即抱住溪儿的大腿,让溪儿带着我一起飞走。”
林筱溪被他逗笑:“那你现在既然追着我飞出来了,不如陪我去个地方呗?”
•
城南鱼市。
打听了好几处鱼摊,才得知只有一处摊位有卖蓝色鳞片的鱼,但是等林筱溪与鹤凌云赶过去的时候,人家已经收摊了。
隔壁摊位的小贩说:“此人看着不像是我们秦国的人,黄褐色的曲卷头发、眉骨高高隆起,他的蓝鳞鱼,每日就卖几尾,但我们瞧着那玩意儿应该口感不佳,便也没打听他是从哪里钓来的。”
如此,便只好明日再来。
林筱溪决定今晚宿在云溪医馆,也顺便看一看那些有躁郁症和抑郁症的患者,除了吃鱼的感染途径,是否还有人传人的现象。
否则依照那摊贩所说,每日里只有几尾蓝鳞鱼流入市场,又如何会在京城出现那么多的病例?
鹤凌云也决定留下来陪她,被林筱溪取笑道:“明日不上早朝了?”
鹤凌云理所当然地挑了挑眉:“明日与京城的官员们一道起早入宫。”
皇帝和他的大臣们一起从宫外穿过太华门、走向金銮殿去开早会,这画面委实清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