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晨满腔的冤愤无从诉说,又舍不得冲着林芝兰发泄,想着她现在还在气头上,又得养着伤不宜动怒,反正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便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吧,我晚些再来看你”然后起身离开了主卧。

哪知林芝兰抡起**的枕头就狠狠砸了过来:“你滚!你滚了就别再回来了!”

那可是结结实实的玉枕,生生砸在鹤晨背后,疼得鹤晨闷哼一声,碎裂般的疼痛从脊柱向全身蔓延。

但是鹤晨依然没有回头,加快步伐迈了出去。

一整个下午,鹤晨都在书房整理鹤凌云批阅过的折子,背后隐隐作痛,他也没去管,直至临近晚膳的时候,愈发疼得受不了了,冷汗淋漓,他才不得以宣了御医。

当时,已经睡过午觉的长平也醒了酒,从太妃宫里出来,徘徊在云栖宫的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道个歉,顺便看一看被她砸了鼻子的林芝兰的伤势重不重。

她带了最好的跌打损伤药来,明王府男儿多,明王又是个武将,所以府里常年备着这些药,都是上好的药材所制,她正好随身带着一小瓶,原想找个机会递进去的,却忽然看到几名御医匆匆往里走。

她忙逮住一名小药童问:“是晨王妃伤很重吗?”

之前已经有御医替林芝兰处理好后便走了,这会儿又来,她很担心是不是人家真被自己一拳头砸出个好歹来。

但小药童说:“不是,这次是晨王。”

书房内,晨王刚褪去上衣,让御医查看背后的伤势,长平忽然大喇喇地闯了进来:“听说你受伤了!你没事……吧?”

长平讶异地愣在门口,看着半身**的晨王,呆成了一尊石雕,但是脸倏地便红了。

她转过脸去的那一刹那,脑子里闪过“他身材居然这么好”的自问,然后脸就更红了,直接红到了耳根子,她慌忙晃了晃脑袋,迫使自己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人家都受伤了,自己怎么还瞎想呢?

其实鹤晨的窘迫没比她好多少,他慌忙拢起前胸的衣服盖住关键部位,然后才尴尬地咳了一声,问:“你怎么来了?”

“哦!我……”长平把手里的瓶子随意往后一丢,“给你送药来了。”

原本是要送给林芝兰的,但显然鹤晨现在更需要它。

却听“咚”地一声闷响,长平暗叫不妙,一回头,果然,那个小瓷瓶稳稳地砸中了鹤晨的额头,他白皙的额角顿时鼓起一个惨烈的小红包。

真是可怜,后背被晨王妃砸出一片淤青,前额又被长平郡主砸出一块红肿,连老御医都看不下去了,劝道:“郡主下手轻些。”

“哎呀,我又不是故意的!”长平恼道,对那御医说道,“老头,你看看我的那瓶药,是我们王府特制的,指不定对他那伤管用。”说完,她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问鹤晨,“听说你被你家王妃打了?”

虽然顾及鹤晨的面子,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可是这屋子就这么大,屋里就这么几个人,饶是最年迈的御医也保养得当所以耳聪目明,是以她这句话,问得所有人都听见了。

鹤晨羞愧地低下头去,回答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总之,憋屈极了。

“老头,他到底伤得重不重?”长平也不在乎他难不难受,一脸正色地问老御医。

老御医答:“重击之下伤了肺腑,恐要调养几日,最好是卧床休息。”

“啧啧,你家王妃下手挺狠呀!”长平感慨道。

鹤晨幽怨地觑她一眼:“你看够了就走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一向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鹤晨居然对自己下逐客令,长平扁了扁嘴,沮丧地点点头:“好吧,那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目送她掀起帘子走出老远,鹤晨才彻底松了口气,然后闷哼着叫了出来。

御医正在给他消肿,他一直咬牙忍着,直到长平离开,才敢稍稍发出点声响来。

可他没想到,长平居然回来了,长平又是大喇喇地冲进来,正好听到鹤晨的抽气声。

“原来你疼成这样啊?”长平恍然大悟,“那你刚才怎么不叫呢?是因为我在所以不好意思吗?”

“长平……”鹤晨咬牙切齿道,“为何你现在这么……不守礼节了?从前你虽然也性子张扬,可……”

下半句话,鹤晨难以启齿了,他原本是想说“可也不带这么厚脸皮的,都不知道避一下嫌的!”

但长平知道他想说什么,所以长平回答道:“我现在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我被鹤凌云拒婚了两次,我的脸早就丢光了,那些从前和我要好的姐妹,哪个不是在背后偷偷笑我?所以我干脆放开自己了,爱咋咋地吧,我也不想装什么淑女了,干脆把自己的名声再搞臭一些,如此无人敢娶我,我也好自由自在一辈子。”

鹤晨原本是怪她的,听她这样一说,又觉得她可怜,叹了口气,哀声问:“你回来做什么?”

“哦!”长平恍惚才想起来,凛然道,“我是来取我那瓶药膏的,我不是全送给你的,你舀一点出来用,我还要给你王妃送去的,我刚才确实是喝多了下手重了,但她是皇后的妹妹,我是皇后的好姐妹,我不希望她因此记恨上我、和我们家。”

原来如此……

鹤晨哭笑不得地让御医将药膏取出少许,然后将瓶子还给了长平。

见她要走,鹤晨不放心,唤住她叮嘱道:“你愿意去看她,解开之前的郁结,我很高兴,但是芝兰近段日子脾气冲了点,还望你多担待。”

“没事,再冲能有我冲嘛!”长平笑了笑,风一般地走了。

鹤晨忽然觉得:这样不拘着自己、不委屈自己的长平,还挺洒脱的,她从前就因为性子奔放,和京中贵女们格格不入,后来强行被明王妃调整过来做一个克己守礼的淑女,明显是不开心的,如今这样,只要旁人不多管闲事指指点点,抑或她自己想得开不在乎旁人的指指点点,也挺好的。